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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米勒说,《合法副本》之后,他能够再写出一本书,处理另外的主题,名字就叫做《柏树与艺术的意义》。但对这部影片来讲,这两本书形式不同、本质一样,所探索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即我们如何处理艺术、真实性、美,以及现实、意义与追求之间的重合与矛盾,处理观看角度方式不同导致的隔阂,最终仍然能够靠近我们最初的对真诚、美与幸福的幻想。
影片开头的十分钟,两人刚刚上路,镜头忽然切换到人物视野的前方,路边有着形态各异的柏树。柏树不是艺术作品,但影片中的柏树对观者来说是艺术作品。更为巧妙的是,保罗塞尚的柏树被公认一定是艺术,而这个镜头的构图如风景油画。
这无关柏树本身。即使柏树本身独一无二,具有美感,有着上百年的时间积淀。
由此,我们进入到对艺术、真实性、美以及意义与追求的探讨。
“Forget the original and just get a good copy.”
电影的“原作与复制品”主题由新书发布会对理论的直接阐述引出,借由无数的细节和暗喻反复加深。母亲与儿子的关系是真实,男人口中的他曾见到过的那对母子的故事是母子关系的赝品,是提炼与升华;故事中的雕塑是赝品,但在男孩眼中却是真实的。如此层层嵌套、相接、呼应,仿佛站在风声回荡的山谷,四面八方皆是呼啸。
电影画面的处理也采用了这样的方式,借用玻璃和镜子的镜像,建筑物边缘的切割,在一个画面中展现不同的视角。
在干枯的哲学背景下,电影对白避开了直接谈论理论可能存在的无聊。两人说的话并不是教课书式的哲学探讨,而是主观性的、私人的、生活化的,与每日面临的真实困惑、两性不同的人生境遇密切相连。
两人争论的根源之一也在于,女人对世界的感知更加具象,而与此相比,米勒的理论显得自负而冷漠。
“It’s good for book but it’s not the same with the reality. When you are alone dealing with it, it’s fucking hard. I’m sorry.”
既然谈到copy,那么就要谈authenticity,即真实性的问题,对真实性的追溯是没有止境的,蒙娜丽莎的画作是本人的赝品,但本人的微笑也可能是画家主观要求的,是画家心目中理想的一个赝品,而画家的理想可能来自于一种文化潮流,如此推导下去,真实性的讨论不会有结果。
因此抛弃真实性的意义,转向观者的感受,对观者的启发。于是言,重要的在于观看和感受,看待的角度虽然是个人的、主观的,但也是富有创造性的。雕像前的那对老夫妻分别对雕塑的感受截然不同,一个被“男人纯粹的力量”震撼,一个被“女人恬静的表情”感动,但都是丰富的、有逻辑的。
本片没有落入中年婚姻危机的窠臼的重要一点,即在于这个更抽象,与美学有关的理论背景。它让整个作品脱离出传统通俗的共情模式,转为对艺术呈现形式和内容本身的思考。
但并不是说理论就高于生活。阿巴斯兜兜转转还是想说,美好的感情,现实的生活,它是简单的。可能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不简单,付出的领悟的过程不简单,但结果具有一种纯洁的简单性,一如钟声响起,飞鸟偶然掠过。
“There was a line between simple person and simple mind.”
“我觉得她想要的,仅仅是你走在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头,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求。对她来说,这至关重要。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这不重要,不关我的事。不过一个简单的举动,就可以解决你们所有的问题。
“为何不去做呢?你们都可以解脱,别让事情复杂化。”
看了豆瓣,才知道这是伊朗电影大师阿巴斯的电影。在观影中,我就暗暗称奇,那手法绝对是大师级的,也曾纳闷,欧洲怎么有那么多了不起的导演呢?结果竟是老熟人阿巴斯。看来大师是不多的。大师与平庸者的区别,是大师作品永远是合情合理,又是出乎意料的,充满着生命本身自有的偶然与激情,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一部有点复杂的电影。一位中年作家来到意大利海滨小城,为他的作品作推销演讲。他发明了一个理论,就是仿制品(仿真品)如果能达到原作(真品)的效果,就与原作没有任何区别。有位经营古董店的女老板(茱丽叶·比诺什演)来听他的演讲,但因为儿子的打扰,没有听完他的演讲,于是约他第二天一起聊聊。
第二天作家来到女古董商的商店,女古董商带他去一个旧教堂。在路上,她告诉作家,她的姐姐非常喜欢他的书,所以买了书送给她。她姐姐完全认同作家的理论,认为一件假的首饰,完全可以象真的首饰那样给人带来愉快。女古董商本人似乎并不太赞同作家的观点,认为这种理论似乎太凭自己的主观感觉生活,而无视现实和外界评论。女古董商说到她姐姐生活的不切实际,孩子缺乏责任感等。而作家却赞同她姐姐简单随性的生活态度,认为当我们不再关心外在世界时,我们的生活也许可以简单点。
女古董商带作家来到一个古迹,告诉他一张教堂里的圣母像历来被认为是真的,最近却被发现是假的。但这么多年来,当人们面对这张假圣像时,却表现了与真圣像同样的感情。搞清真假,对这圣母像似乎没有太大意义,这可以作为作家仿制品观念的一个例证。
他们俩人在教堂中遇到一对拍摄婚纱照的新人,被当作一对婚姻幸福的夫妇,被请求为新人的婚姻祝福并合影。女古董商很有兴趣去扮演,但作家却表现得非常勉强。
接着他们又遇到了一对观光的老年夫妇,当老年丈夫看到女古董商与作家之间似乎是像在闹别扭的夫妇时,他传授给作家的一个诀巧,说只要轻轻地将手搭在妻子肩上,两人便能平息争执。作家做了尝试把手放到女古董商的后背,他果然获得了她温情的回应。一个爱的姿态,却成引起对方的爱的感觉。这个理论似乎又是作家仿制品理论的一个例证
这时他们来到了小酒馆,女老板也把他们看成恩爱夫妇,并向她传授婚姻美好的秘诀。当女主角告诉男主角,女老板以为他们是夫妇时,作家楞了一下。他好象对戏仿夫妇的热情不高。女主角延续刚才的柔情,扮演起渴求丈夫更多关注的妻子的角色。
他们俩人都有离婚的经历,一进入夫妇生活的情境,他们自然就表现出厌倦、不耐烦、争执、刻薄等情绪。女主角去洗手间,戴上了项链,好好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但出来时作家一点没有注意到,却抱怨她去得太久,他饿坏了,抱怨葡萄酒有木塞的味道。作家表现出一个结婚多年的丈夫的不耐烦。于是女主角也开始抱怨,说昨天晚上她洗澡时他竟睡着了,而作家回答说她洗澡时候太长了,他非常累,就睡着了。女主角就在此时此刻把男主角当成了一个结婚十五年的丈夫,当丈夫表现一点柔情时,她马上情绪大好,又上口红又带耳环,即使丈夫的行为只是一种姿态,而没有内在的情感。而当热情受到忽视时,她则开始像一个为丈夫忽略的妻子一样抱怨,而男主角则扮演着一个厌倦的丈夫的角色。这一切似乎说明模仿是可以勾引出真正的感情的。
最后,女主角带作家来到一个旅馆,告诉他他们十五年前就在那里度蜜月,现在是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他们重回结婚时住的旅馆房间。
这个十五年前的度蜜月的旅馆,引入了一个时间维度。这个时间维度对作家的仿真品理论是致命的:生命是单向流逝的,不可重复,不可倒转。
从豆瓣的影评看,很多认为电影是对作家理论的一次实践验证。男女主角在一起戏仿一对中年夫妇,引发出了在真实场境中的情绪反应,证实了作家的理论,即仿制品与原件一样,也能引出同样的效果。
但最后在十五年前度蜜月的旅馆里,却引发了作家的困惑。我认为他意识到一旦引入时间维度,他的理论就不再成立。生命是不可重复性。真品就如生命本身,独一无二、不可再造。比如人会因为不听话的儿子而生气,因为酒有木塞味而发怒,因为婚姻中的争执而产生沮丧。这些都是生命的本质,离开了这些,生命也无所谓生命了。而关于仿制品的理论,似乎在说,一切都是可以替代的,似乎生活中没有什么值得为此伤神。这样生活都变得轻飘飘,生命也因此失去分量。
观念后面隐藏着的是一系列生活价值与生活态度,关于仿真品的理论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2020.1.14
电影结尾,男人对着镜头注视了良久,他像是在看什么,又像在沉思。伴着钟声,电影结束。我们不太清楚这一镜头表示的意思,朋友表示当时男人在撒尿,她听到了冲厕所的声音。但我觉得,以阿巴斯的品味断然不会设置这样“低俗”的结尾。我的看法是,当时这个男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胡子剃掉。如果他剃掉了,今晚他就将留在这个小旅馆,如果没有,他将搭上9点的火车离开。作出这一推断,是基于前面反复铺垫的信息:女人的丈夫每两天剃一次胡子,雷打不动(即便是结婚当天)。当然,有人会提出异议:当时当地有剃须装备吗?联想一下《随风而逝》中那个相似的机位——男人对着镜子剃胡须,或许可以有个答案。 这个男人就犹豫在这场假戏是真做/假做还是不做上。从咖啡馆莫名地被认作丈夫起,他已经陷入迷糊。一方面,他琢磨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就像世上大多数男人那样),另一方面,他不清楚丈夫这一身份需要做什么。他依然沉睡在男性思维中:理性、争辩、好胜。他所触碰到的矛盾,展现出了一个男人面对爱情时的无力。 从一开始,整个故事的发展就牢牢地掌握在这个女人手上。是她,将自己的电话/地址交给了男人;是她,开车带男人去了那个地方;是她,率先陷入了夫妻关系的假“副本”,掌控着男人在这一场游戏中的表现。与女人的热情、流动、难以捉摸相比,这个男人是僵化的、截断的。这倒与他的身份相符:一个研究艺术史的学术男。 看看两人在车上“交换”的笑话。女人讲述了她的姐姐与姐夫的逸闻趣事,逗得两人渐入佳境;而男人只能生凑出一个俗套的笑话,被女人叱之以“什么烂笑话”。一个来源于人生经验,一个从旧纸堆中搬出。 这种设定(或者男人与女人本来的面貌),必将制造出层出不穷的矛盾,产生与化解,观众也将从这种获得自我认知,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爱情中两性的常态。因此,《合法副本》超越了一个爱情故事的预期,它的典型性与普遍性在于展现出了爱情(婚姻)中的两性差异:女人可以多么地美,而男人又能多么蠢。 女人的美丽,在于她对待爱情的勇敢姿态,比诺什完美地诠释了这个角色。在咖啡馆里,她想听一听男人写书的灵感,男人于是讲起了五年前自己在罗马遇到的一幕:一个母亲领着儿子在街上走,没经过一个街角就要转过来看看儿子跟上没有;还有一次,两人坐在一个喷泉雕塑下,母亲向儿子讲解雕塑的过程中,并没有透露这一雕塑“副本”的身份,而儿子仰视着雕塑,就像观看真的一样。在这一长段讲述的过程中,比诺什留下了眼泪,我想,观众比这位正在讲话的男人更早地感知到了这点,然后推断出故事中的母亲和儿子正是镜头前正在默默流泪的这个女人和开头出现的那个一直在玩游戏的孩子。心理上与情感上的这种思维变化,依靠一个演员强大的表演能力,而比诺什漂亮地完成了它。同时,我们也可看出这个男人的笨拙与迟钝,他陷在自我的话语里(一如开场的演讲),感觉自己正被无形的聆听者所包围。 同样一场需要强力演技的场景发生在快接近结尾的酒馆里,男人搭在女人肩上的手(这一动作的完成需要多少引导:婚礼上新婚夫妇分别请他去合照,广场上老人的善意开导。他太倔强了!)瓦解了女人内心积聚的烦躁心理,她耐心地听着主动的“丈夫”订餐,萌生了去厕所补妆的想法。这就是出现在海报上的比诺什,她涂上了口红,调换着耳环,然后回到座位等待着一次完美的用餐。但却不曾想到,男人的旧习复发:他抱怨酒的栓塞味,从而破坏了女人因为佩戴首饰而营造起的美好感觉。紧接着就是一场戏剧性十足的对手戏,因为阿巴斯用的正反打的特写,再加上资料馆的大屏幕,比诺什脸上的细微表情展露无遗:因为喜悦或愤怒而涌起的细微皱纹,让我们正在见识到了表演所能达到的力度。我想,我再没见过一个电影中的女人可以这样美,她对爱情的期许、失望、愤怒、犹豫就在那短短的几个镜头里悉数混合于一起。我只能转向另一方:这个男人,为何这么蠢?难道不知道良好的爱情关系需要几句虽然违心但好听的话的调剂? 可能,他渐渐地明白了。两人坐在台阶上,搂靠在了一起。这也许是愤怒之后的回光返照,也可能是女人进教堂卸下束缚(胸罩)的缘故。但他依然不知道当年他们度蜜月的旅馆是哪栋,依然想不起房间窗户推开后往左往右看到的又是什么。他依然是这份爱情“复本“的局外人,他以自己现实中的实际行动反驳了他在书中提出的观点:复本与原件一样真实。 一部论文式电影的完成: ①先行的主题。在这部电影里,“合法副本”“原样复制”,书的题目无不在指涉影片的主题,与书中探讨艺术史上原样与副本间的关系不同,电影探讨了一段发生在现实生活的爱情故事:假想的夫妻能否真做。 ②简洁、严密的论证。空间:新书发布会现场、餐厅、艺术品店、车厢、画廊、咖啡馆、广场、酒馆、旅馆等,或公开或私密,或开放或密封。清晰的空间走向辨明了这段感情的情感变化:同样在疏离与亲密间变动。 ③论文明确地标靶出论点,电影却不该对限制观众的想象力和感受力(不然将生成Death-Image)。论文式电影标明了主题,却展开于这个主题衍伸开的空间中。
看欧洲电影真的需要一个很长的反射弧。
在看《合法副本》的时候,我闷得几乎走神。我觉得原因主要是我看了官方的电影情节简介,然后把自己困在了官方介绍:电影讨论的是,艺术的赝品/男女主角扮演的夫妻是否具有和真迹/真实夫妻关系一样的价值?
但第二天却一直在脑中回放电影的片段,越想越觉得每个细节都值得玩味。 撇去电影关于艺术的讨论,可以把它理解为一对有点暧昧的男女在第一次约会中相互征服的过程,也是一场他们关于爱的辩论。
我们按照这条逻辑线把电影再复盘一次。
电影开始。 “英国作家詹姆斯·米勒(威廉·施梅尔 William Shimell 饰)来到意大利城市托斯卡纳为新作《合法副本》举办讲座。他与读者讨论书中的观点:关于艺术创作真实性的议论是毫无必要的,因为复制品本身即是原作,原作也是由其他作品复制而来。一个做古董买卖的法国女人(朱丽叶· 比诺什 Juliette Binoche 饰)带着11岁的儿子参与了讨论会,想为刚买的书索要签名。中途因为儿子饿了她提前离开,临走时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官方简介)
女人离开讲座,和儿子在餐厅等汉堡。 儿子揶揄女人,说她发花痴喜欢上了作家米勒,想和他谈恋爱。女人矢口否认,接着说起她买了6本书,要送给她妹妹,XX, XX 。儿子笑说你买这么多书干什么? 为什么要送给xx, 你根本就不喜欢XX。 女人开玩笑说, 你就当我就是喜欢买我不喜欢的书送给我不喜欢的人。 --- 其实这里女人这么说,已经默认了儿子的猜测,她其实根本对作家的书不感兴趣,观点也并不认可,她是喜欢上了作家本人。她留下电话号码,根本不是邀请作家去她的店里观摩古董赝品,而是希望能再见到作家。
然后,镜头一转,作家来到了女人的古董店。女人出来迎接 --- 明显可以看到她精心的打扮过--- 她没有把这当成是一次艺术交流,而是一次约会。 作家看着店里的古董,说:它们很漂亮,也很危险。你要小心,要和它们保持距离。 女人笑了,说,它们只是赝品而已。 作家却说,是,但是仍然要和它们保持距离。 ----- 这里其实也是作家对女人(以及爱情)的态度, 他显然是察觉到了女人的惊人美貌和她的暧昧,但是他却提醒自己,这很危险,要保持距离。 ---- 哪怕是假装的,也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这之后整天的约会,作家都别扭不配合,尬出天际,因为他一直在和自己内心交战。
然后作家提出要出去走走。女人说她想到一个好地方。 作家同意,然后表示只要9点回来赶上火车就行。于是两人坐上女人的车。刚上车这段时间,气氛还算不错,属于女主小粉丝恭维作家,大家都客客气气的阶段。
转折点在于,作家给女主签书,送给她妹妹玛丽。 女主开始吐槽玛丽来活跃气氛, 她说玛丽乐于躺平,过自己的庸俗小日子,买花里花哨的假珠宝,还嫁给了一个没文化的口吃,连叫她的名字都是“玛玛玛玛玛丽”。 在一个文化人面前吐槽一个庸俗小市民,本来女主预想的效果是,作家哈哈大笑,然后加入女主一起吐槽,从而促进彼此的亲密度。 谁知道,作家大家赞赏玛丽,说玛丽是难能可贵的"真货”,她和丈夫的爱情真挚感人。还把已经签完名的书拿回来,加上一句话。
到这里,女主急了,冒着出车祸的危险,非要把书抢过来看作家到底写了什么。 电影里没有直接说到底作家写了什么,但是能想到,他说的是赞美玛丽真实的话。 女主到这里已经生气了 --- 说自己口里庸俗的妹妹真实,那就其实是对女人自己的否定,说明她的生活是虚假的,是自以为是的附庸风雅。
大家可以自动带入一下,一个女神,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主动约会看起来对自己有点意思的大叔,一路恭维带气氛,本因为手到擒来,结果被这么一怼,还不得气炸。但是由于自己有教养,还是第一次见面,不能直接炸,于是就开始绵里藏针,找机会怼对方。
所以这段插曲之后,女人不再客客气气,开始针锋相对的和作家辩论作家书中的观点。在辩论中,作家看着路边的柏树,说,这些柏树在这里已经上百年,它们都是真正的艺术品,不过是没有陈列在艺术馆里而已。 这里也能理解为什么作家会对玛丽赞赏,作家心中其实认为生活本身就是艺术,其他任何形式的艺术品都是对生活这个本体的复制。 所以做为生活复制品的艺术品,没有讨论真品赝品的必要。
等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一个当地的结婚热门地,有很多新人在此宣誓举行婚礼。 女人带作家来此,是来这里的博物馆看一副被当做真迹流传了200年的赝品。(当然隐蔽原因肯定也有此地的浪漫氛围很适合约会的原因)女人觉得这是作家书里观点的极佳例子,作家一定会喜欢。 然后,作家却兴味了了,说这种例子并不罕见。 女人的殷勤再次被碰了一鼻子灰。 气氛很尴尬。这时女人的儿子打电话来,女人从约会状态无奈切换到单亲妈妈,不耐烦的对熊孩子大喊大叫。 大猪蹄子作家在一旁,却说孩子是天生的哲学家,懂得活在当下,值得大家学习。
这,试问哪个被熊孩子搞的的焦头烂额的妈妈听了不光火。。。 约会气氛直接降到冰点。
在这个氛围下,两人走进了咖啡馆。聊天中,作家走出去接听一个工作电话。这时,咖啡馆的老板娘和女人攀谈起来,并误以为作家是女人的丈夫。 女人并没有解释,而是借这个机会,开始戏假情真的跟老板娘数落起作家来 --- 憋了一肚子气的女人,终于逮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发泄自己对作家的一路上积蓄的不满。 越说越爽,越说越如戏,给作家编排了一大堆戏,什么常年工作不回家啊,不解风情啊,不带孩子啊,blablabla。。。 骂了个爽。
在咖啡馆开始冒充夫妻的这段之前,有个铺垫。作家讲述了他几年前在罗马碰到一对母子的故事,女人听的泪流满面。这对母子并不是女人和她的孩子,但是女人却把自己深深的代入了进去。说明女人就是一个非常容易如戏的人。 所以之后的借机冒充也就合理了。
作家回来之后,女人解释了老板娘误认为他们是夫妻的事,然后他们离开咖啡馆,继续在小城散步。 他们的谈话仍然是关于艺术,关于生活的辩论。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女人找到杀手锏了:一旦她觉得讲理无济于事,就开始妻子上身,对作家作为“丈夫”的失职开始声讨。 作家被女人强烈的情感裹挟其中,也开始或真或假的扮演起丈夫的身份。他可能也觉得,这是个比说理更好的实验方式,用真正成为赝品夫妻,来说服她同意自己的观点,复制品和真品一样,也能传递真实的情感。
两人的夫妻气场实在强大。很快,一对热情的新人竟然邀请他们一起合照,觉得他们长久的婚姻能给他们带来好运。女人开心的扮演了婚姻幸福的妻子,而作家却一百万个不愿意。作家很严肃的对女人表示,我们都经历过,我们知道,这之后会演变成什么样。为什么还要糊弄这些年轻人,让她们对爱情和婚姻产生幻想。
一样经历过失败婚姻的女人却不这么想。她仍然有少女般期待的眼神,仍然真心为这些新人高兴,她是从内心仍然相信爱情的人。 她不愿意承认爱情会随着婚姻和时间而消逝。
从这里开始,两人虽然还在谈话中辩论艺术品的价值,但是其实都话里有话,辩论的重点已经转移到了 “爱情最后都消逝吗?婚姻最后一定会变丑陋吗? ”
作家对于自己的观点是非常笃定的 ---- 他自己也确实这么做的, 这也对照了他为啥一直对这个漂亮女人的暧昧拒之千里。他拒绝的就是注定会消逝的爱情。
在这场辩论中,作家的态度有两次动摇。
第一次,在两人对于小广场的雕塑艺术价值争执不下后,女人随手在路边拉来了一对刚退休的游客夫妇,证明其他人也同意她对这个雕塑的评价。夫妇中的先生揽着作家的肩膀,对他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闹不愉快了,但是我告诉你,只要你搂着她,一切就好了。 这里,作家看着这对感情融洽的夫妇里去的背影,将信将疑,别别扭扭的把手放在了女人的肩膀,搂着她慢慢走去餐厅。
这一搂有奇效。女人马上柔软下来,两人愉快的在餐厅坐下,甚至点了一瓶酒。女人终于在作家这感受到了暧昧的回应,兴奋的跑去洗手间打扮。她快乐的抹上口红,甚至带上了花里胡哨的假珠宝耳环(就像玛丽喜欢的那种),像个第一次约会的少女一样春心荡漾。
而这时,等待她并不是热情的赞美和浪漫的晚餐。而是作家莫名其妙关于红酒,服务生的抱怨。然后接着上升到对彼此在婚姻生活里的指责。女人编一个故事,作家就也编一个故事反击。(这段吵架的戏实在是拍的太真实了。作为有过痛苦婚姻经验的我,看的时候,简直就是噩梦重现。。。 )
吵到最后,女人看着窗外庆祝婚礼的人群大哭,作家拂袖离去。晚餐不欢而散。
这次晚餐,本该是一个关系拉近升级的浪漫爱情戏,却被作家一手拉进了现实主义鸡毛蒜皮。 其实也是男女主角在各自对爱情观点辩论上的一次针锋相对。 作家用出色的“演技”为辩论技巧,赢了这一回合的辩论。他仍然是在向女人证明:1. 哪怕是副本夫妻,也能传递真实的婚姻痛苦。 2. 婚姻中的爱情不可能长存,必会变成丑陋的互相伤害。
这同样也是他在提醒自己,不要陷入这一段似乎即将开始的爱情。
女人伤心的随意漫步,走进了一所小教堂。作家跟在门口等候。这时,迎来了作家态度的第二次动摇。
教堂门打开。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慢慢的走回家。 这段镜头,导演阿巴斯拍的能有多慢就有多慢,能有多近就有多近。镜头都怼到了老夫妻苍老的看不出表情的脸庞。 作家就这么在后面看着他们。 虽然没有台词,但观众也能感受到他的心境在慢慢的动摇,他或许也在问自己,是不是自己错了?的确有不消逝的爱情?
女人跟在后面也走了出来。 坐在一个小旅馆的台阶下,脱下高跟鞋,一边抱怨不该选这个鞋子,一边开始揉脚。 作家跟上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抚女人。这里发生的对话,大部分是法语。 是女人的语言。这里也可以看到作家开始向女人靠近,不说英语,而说起了女人的语言。
影片的最后一段,是女人又编了个故事,说这个旅馆是15年前,他们新婚时住过的。她要了一间房间。 她躺在床上,温柔的呢喃,说上面有他的味道,还学起了玛丽口吃的老公,叫作家的名字。
这时,女人还在那个"妻子”的假身份里,但是她又是100% 真实的展现了她的情感,她的脆弱,她的温柔。
阿巴斯又用了很慢很慢的镜头,拍作家怎么慢慢的跟着女人走上旅馆房间。然后在床上和女人聊天。
最后,作家说快9点了,他要迟到了。然后镜头长久的停留在了作家洗完脸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影片结束。
好,我们来看一下,这场两人身体力行的辩论结果到底是谁赢了?
从艺术观点辩论的结果看,肯定是作家赢了。作家完美的证明了即使是副本也能传递无比真实的情感和体验。
那关于爱情和婚姻的辩论呢?
影片没有告诉我们作家最后有没有留下来。但是我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爱在午夜降临前》已经告诉我们,作家肯定留下来了。(什么, 我串戏了? 我不管,我就是觉得,作家肯定会留下来)
因为前面的伏笔已经埋的很多。作家虽然不相信爱情,可是他相信生活本身,也就是第一手去经历,去生活的力量。 去体验才是真正的艺术创作。
就像莎莉鲁妮在《聊天记录》里说的:
要明白生活你需要先经历它。你不能总是做一个分析的人。
学会正反打的阿巴斯
确实很不“阿巴斯”
剧作和电影语言完美结合的代表,全程都在话痨,却没有一丝的无趣,本来有点困意,却完全消散了。构图的多变和画面中的丰富情节自成一体,也和故事完美融合,比诺什的这个角色可能是一段时间以来我见过的最饱满的了,一来惊叹于她在语言间自如穿梭的张力,二来可以说她是这场旅行的灵魂,表演真挚有趣。
像《纽约我爱你》里面那个短片!这种本子真不是一般演员能撑起来的。极易被毁掉。好在却没有!朱丽叶比诺什就是好看,影后并不为过,只是横向比较此届似乎有更出色的女演员。
D+/ 第一部阿巴斯,巨型失望。宁可去看论文。
除了学会正反打了一切还都是原来那个阿巴斯,松散平淡的故事,不刻意雕琢的剧情,只享受安静的展示生活,不矫饰什么,不妄加评论什么,他把所有要说的都呈现在那里了,就好比一个长镜头,让观众自己去寻找共鸣,去选择一个属于自己的特写镜头。一个好的赝品胜过真品?答案在你!★★★★★
就好像阿巴斯本人说的,讨论真实与虚构的边界问题只是个借口,所关心的而是这对男女从陌生人到“夫妻”的情感关系变化。其实是一部很挑战观众的实验电影。
一开始你以为他在评议艺术作品,后来发现他是在表述思维;当你以为他在表达艺术观,其实他是在开展一场行为艺术表演;当你以为他在用幽默戏作释解生活,其实他是在虚拟悲伤的婚姻现实;当你以为他在对话爱情,其实他正在进行电影的哲思;当你以为他在讨论电影的本质,其实,他是在展示正在看电影的你。
真假之辨值得深思,虚实之间令人称妙。
终于明白这幅海报的含义。阿巴斯是静默的,如同洒落在托斯卡纳巷道上的日光。悲伤却很汹涌,在比诺什深邃暗沉的眼眶中。口红的艳丽很悲伤,一个不自然的搂肩也很悲伤。一个再高贵优雅的女人,她最美丽和最悲伤的时刻,是面对心中男人的羞怯、期许和等待。简单的幸福可以复制,冷静的悲伤,不可以复制。
到九点还是要离开。我……我的视线……就没有从比诺什的胸口离开过……
争辩之中的婚姻观,是男人与女人走进婚姻中不可调和的矛盾,岁月偷走了男人对妻子的激情,却塞给妻子一瓶敏感的眼药水;原作也不过是对生活充满“用心”的复制;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出自己的作品,某些东西因此而富有了意义;她老公结巴的喊着她的名字——“玛..玛..玛丽”,在她听来却是一首情歌。
婚姻问题只是拿来做一个例子,在这对假夫妻的喋喋不休中,真实的情感被唤发出来。所以复制品或是副本的存在不是没有意义,而电影即是真实生活的一种合法副本,导演完成了一次用电影论证电影的过程。
三星半。我原以为他们会争执、啰嗦出个所以然,和好如初或者断然分离,忘记了James九点半的火车。
看了茱麗葉畢諾許的『愛情對白』,精采的愛情辯證,再次突顯男女思考模式之別。當愛情被生活逐漸磨平,男人認為只是改變愛的方式,女人卻認為是愛與不愛的問題。雖然任何事都應換個角度看待,但男人不明白一旦女人改變了愛情的態度,也就改變了愛的決心。因為愛情是對談,不是獨白,是感受,不是對錯。
#SIFF#重看;所有艺术品都是现实的复制品,当你已拥有足够完美的赝品后,是否还需要探究原样存在的意义?将虚拟的文本理念切身实践,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原样复制」,你会发现复制得再完美,也解决不了现实的皮毛;阿巴斯一贯主旨的延展,但更具欧洲知识分子气息。
要是在放《唐山大地震》的影院里也放几个摄像头,记录各种人大哭的镜头,然后做成一部影片也会很震撼的。观影地址: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QzMjIxNTk2.html
对我来说这几乎是一部理想中的电影,如何有一个思想上的idea,并且用电影这种媒介去完美的呈现,却又不丧失理论本身的深邃性,而表现为电影文本自身丰富性。
很大程度上仍然带有阿巴斯的实验风,比诺什的表演为影片加分不少,可以说是整部电影的灵魂~~~~
中年危机版《爱在日出日落前》,赝品夫妇竟能如此入戏,泪点在咖啡馆的那个母子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