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瓦尔达在准备这部电影的时候,甚至那时连Vagabond这个名字都还没确定,就已经定下了主题--"what freedom and dirt meant". 所以Vagabond很自然地就成了一部哲学电影。法国知识分子有个人文一体的传统,没有说哲学家就只写哲学书哲学论文,而文学家导演就不碰哲学历史。当然,这样的电影并不会“好看”。我接下来随便谈谈观影印象。 电影开始,Mona冻僵的尸体被发现躺在村子的泥沟里。村子看着很萧瑟破败,毫无生机。Mona僵硬的尸体被臃肿破烂的衣服裹着,被警察像搬一块冰泥土似的放入裹尸袋。电影的主题在这个简单场景里就开始了,死亡作为一切的终结,自由也在此结束;而尸体所处的境地表面上就是dirt,而最终化为的也是dirt。 看到第一个场景后,你可能会想,她是怎么死的?我当时想的就是她杀,可能是奸杀。这是很自然的想法,好像这样死才会有“故事”,才刺激。但细想,刺激本身就是和深刻相对立的。它太直接、太感官。警察检查后说,她冻死的。这就一下掐灭了最初的设想。我开始狐疑这到底是部什么电影?那Mona到底怎么死的? 随着电影倒叙展开,我们开始知道,Mona是个流浪女。那么为什么她在冬天去流浪呢?和她聊天的人都说夏天时候出来camping的人才多,他们也狐疑这个脏兮兮的年轻女孩干嘛在冬天出来camping?若我们切换到Mona视角,“camping”并不是一个准确的词意描述Mona的行为,因为camping大体上是为了愉悦享受、为了体验自然、或者总是为了些什么。而Mona显然没有这些动机,她也没有目的地,也不是为了快乐。所以选择冬天流浪是脱离了所有可能的束缚,是绝对“自由”的(瓦尔达将Mona作为实验样本)。 Mona在整个村庄之旅中,和各种人交汇,包括和她类似的流浪汉、嬉皮士、修女、知识分子、葡萄园工人、女佣、放牧的哲学硕士等等。她在和他们的交集中,非常直接坦率地表达自己,比如她要食物、睡的地方,她表达她的愤怒和欢喜。沿途的人也对她都挺友好,甚至最后,她误入某个正在举行奇怪节日的村子,她被扮成野人样的人戏弄(可能最后导致她冻死),但你也不能说那些人就恶意伤害她。但无疑,这样一种直接导致她死亡的方式是荒唐的,而这种荒唐的本质恰恰是其偶然特质。 我们回到电影主题,自由和泥土。瓦尔达到底要探索怎么样一种自由呢?它应该是不受目的、动机、社会规范等的“限制”,因为无目的地在冬天流浪这一点就可表明这种自由观念。那么这样一种自由观念会有生命力嚒?我们从至少两个地方能得到答案,首先是Mona在电影开头就死了,然后倒叙展开说明她为什么死。这么一种决定论的叙事方式隐含着瓦尔达的答案:没有Mona表达的这类自由。另一处是出现在哲学硕士对Mona说的一席话,我们可以说他是一个嬉皮士的回头是岸案例。他大概说,绝对的自由就意味着绝对的孤独,而最终孤独会吞噬一切,所以他自己选了中道。Mona的回应则是,她不care,她只要在路上浪(I move)。哲学硕士给了她一块地让她自己耕种,她自然没有做,整天在房车里抽烟看书。哲学硕士最后怒了,说她这样好吃懒做对他们不公平,她读的都是垃圾,他们也就分道扬镳了。在此,我们可以思考另外一个问题,抛开孤独和毁灭与否,是否真的有Mona所live的这种绝对自由的存在?自由真的就是不受任何条件的束缚、我行我素嚒?这种状态可能在乍看下让人羡慕,比如研究树的知识分子就很喜欢Mona,她对自己放弃Mona感到自责。但哲学硕士的最后反应其实已经表明了一个问题。这种表面的欣赏和羡慕都是短暂的,可能最后对dirt(Mona)的厌恶是不能避免的。因为他们都自然地持有一种自由观点,no engagement no value,所以所有的人都是做什么事情,这样价值和意义似乎才能产生。而Mona就反对如此,她所持的行为准则是,自由就是价值本身,有绝对的自由才有绝对的价值。然而吊诡的是,绝对的自由几乎和所有人间义务、甚至最根本的生存条件都对立,也就是说,它将必然“死亡”。
1985威尼斯金狮奖。纯粹的流浪者,永远在路上的女子,宁可短暂而自由地活,也不愿融入体制的规训中。瓦尔达用伪纪录片的方式和[公民凯恩]剥洋葱式的多视角访谈来拼凑出这位流浪女的生活碎片,并时而将她置于画框边缘。最终,我们并无法真正了解到女主角的内心世界,她更像是一位追求纯粹自由的行动者的化身,虽不能时刻让观者共情接受,但却不断地逼问着虚伪与庞大的社会网罗。在闪回叙事中,角色常常打破第四堵墙,进一步强化了影片的间离效果。引人反思,而非使人认同,是典型的新浪潮影像策略。(8.5/10)
好处是看完过后的两个小时里,你变得不在乎自己身上穿了什么,说话肆无忌惮。电影根本就是催眠的最好手段,走出影院后主角们会在你体内短暂存活一阵子。于是你只好不断走进电影院去搞点催眠,过点别人的日子。
瓦尔达的杰作,年轻的瓦尔达在叙事调度和导演上的功力力透纸背,不愧骑手一名。暂不说这部片子的社会性现实性,瓦尔达用“听说”的方法补充流浪女周围的故事线索使得这个故事就好像《俄狄浦斯王》被传唱,而流浪女之死也如俄狄浦斯本身,切身拥抱了致死的宿命,所以我们应该责怪那个绊倒女孩的土丘吗?
“她流浪之是为了自由本身”,瓦尔达像拍纪录片一样拍剧情片,使用大量真实环境中的非职业演员,情绪性移动长镜和对特写的谨慎使用是主要视听特色。摄影和用光都很讲究。叙事结构类似《公民凯恩》,打破第四堵墙:剧中人物面对镜头/观众谈话,瓦尔达所谓的“引用”。而主演精湛的演技来自她的“在场”
这追逐自由的流浪本身就是一种禁锢。我们都带着镣铐。
agnes varda,1985. 如果有一天在路上遇到了mona,你会给她搭个便车吗?
【法国文化中心展映】从一具流浪女的尸体展开倒叙,打破第四堵墙以访谈回忆的形式串起流浪女最后的岁月。结构真是不俗,这样一比《黄金时代》用的都是人家玩剩的。虽然也有欢乐的瞬间,但更多的是放浪形骸的自由和无情残酷的寒风逆境。女主演过《东方西方》,印象深刻(放映居然是DVD格式,感觉略坑)
面对自由与砂砾的抉择,莫娜只是一身风尘不曾停歇,隐约中闪耀的嬉皮士精神之光却不像抱怨反抗或诽谤,而是试图以一己之力去体验甚至辨析荒原与废墟的决绝逃亡——在这样充满对比(不经意的符号化)的电影中,瓦尔达模糊实与虚的手法让女性主义继续发光,不要再说寂寞的依附,这是独立的绽放!
至少莫娜不抱怨,不伪善,也从不会在别人身上期望些什么。
是弱者,偏偏凌驾在自由之上,有时也会想象这种绝对的宿命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说,很多时候都会想象要是自己能选择这种绝对的宿命,不必在乎什么,不必被什么在乎。其实这样的旅程哪里是自我放逐呢?明明就是凯旋。也许我加诸了许多近期的心情在这个人物身上,也许她又比我所想的还要走的更远,那是我无法企及的地方,那里是存有某种热切寄望的。现在,哪怕是倒叙,哪怕知道自己不存在这样的分身,我仍一遍遍这样幻想,天涯何方啊,天涯又何妨啊?别再骗自己了,再骗一下自己吧,天涯此处啊。
老太太为啥对讲述者的位置这么感兴趣呢?完全通过目击者来推动情节。纯粹的游荡者是对社会最尖锐也最冷漠的批判。活着,但拒绝一切暂时的救命稻草。这种不劳作的流浪在必然自我毁灭的同时,更让遇到她的人感到空洞、犹豫甚至内疚。这到底是消极的抵抗,还是自由?
朋友说,Mona倒在沟渠里,是因为那里刚烧过火,很温暖。从大海走向焦土,飘荡的一生。
无论与谁相处,她都是一副不受控制,也无所求——很难产生世俗社会里的利益关系,所以无论什么人她都不能相处长久;喜欢里边光线亮度略暗的摄影——反而凸显了主体;对着摄影机说话——其实是对观众说,果然不是《伦敦生活》的首创啊。“我不在乎,我不停地走。”可能是小清新色调鼻祖;所谓“宁愿要暴风雨中的自由,也不要和平安逸中的奴役”;冬天走在路上被绊倒后动弹不得,直接冻死,或是在温暖的病床上一天天被折磨死(一般都折磨两三个月吧)——哪种体面?
不是因为有这样的结局就叫悲剧了,和任何一种被选择的人生之路一样,不过就是生活的一种状态罢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她活的率性坦荡,并不以为苦;不是定居一地有规律的生活就不叫漂泊了,不管是富贵荣华还是清贫交加,每个人事实上都在天涯沦落,和她并无本质不同
孤独就是无需解释自己的行为,孤独就是沉默至死。
冷的不像瓦尔达,看不出共情之处,似乎在告诉观众:包括你和我,没有人有资格同情她;自由向右,镜头向左,我们能做的,仅有观看。
瓦尔达的切入点永远是现实,但她的长处却是虚构,这部现实主义力作则处在二者中间的张力地带。她看似很纪录片式的拍法却暗自彰显着故事的虚拟性:所有关于莫娜生前的画面都是虚构的。现实里与她交错的人都在讲着她的故事,把她造进了自己的叙事体里;而电影则通过虚构的力量给自由流浪的莫娜以完全自主自由存在的权利。一方面镜头正如电影里其他人物一样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身体,另一方面又特写着她逐步由自由堕入困苦的全过程。最终当她终于死去的时候,虚拟的故事里迸发出了无尽的现实主义力量。
宿命论似的低音提琴主题,横移镜头的细碎片段,陌生人视角慢慢拼凑:绝对独立即绝对隔离,绝对自由即绝对孤独,绝对反骨即绝对反动,而绝对的遗世、孤绝与反动难以sustain则往往导向虚无或堕落。这和社群研究里的独狼高灭向现象相当一致。而瓦尔达在看似冷眼的旁观之下,也用路人对流浪女的态度慢慢拼出各自的心象与世相。两个看似示好的知识分子设定,基本也回应了存在主义的隔绝悖论。
瓦尔达钟情回顾、脸庞、村庄、树枝,是调皮的电台司令,被电影耽误的DJ。种土豆的哲学硕士、研究树木的教授都憧憬以自由孤独对抗庸常,最终又无法忍受沦落女。退出社会、堕落的懒人即病树,会被锯掉。
Mona从海边裸着身子走来,那时的她是干净的,她一共走了十三步,每一步中间都遇到不同的人,他们对Mona“专属而排他的自由流浪”有不同的看法,或不解,或羡慕,或同情,或嫉妒。Mona一步步的变脏了,从大学教师嘴里的恶臭慢慢变成一身紫色的泥浆,当她来到宿命结局的寒冷地坑时,已是无路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