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影评
1 ) 《这不是人类学纪录片》
大约七年前,在北京宋庄的一个纪录片影展上我看到了《敖鲁古雅…敖鲁古雅…》。当时,有关部门已经开始介入纪录片的放映,宋庄的氛围开始变得很奇怪,所以,这个片子是在我们住的酒店的会议室搞的内部放映。可能因为喝了一点酒,看片的时候我仿佛进入了进入了一个离我距离很远但又不觉得陌生的残酷的童话世界,这里有冰雪覆盖的森林,有一群群的驯鹿,有没有枪的猎人,有袋装的白酒,有酗酒后朗诵诗歌的女人……
后来,我认识了这部纪录片的导演顾桃,也陆续看了他的其他作品。接下来的纪录片《雨果的假期》、《犴达罕》里的主人公还是《敖鲁古雅…敖鲁古雅…》里的“使鹿鄂温克人”。
这个部族大约在三百年前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地区来到了大兴安岭的西北麓,靠饲养驯鹿和打猎为生。几百年来,他们与世无争,与大自然和谐共处。新中国成立之后,政府让鄂温克人到山下定居,“享受”现代的教育、医疗和生活方式。2003年,政府为他们在市郊修建了新房子,他们被禁止使用枪支,他们的驯鹿也被赶下山圈养。就这样,中国最后的狩猎民族告别了森林。
但驯鹿是放养的动物,它们的食物是山林里的苔藓类植物,它们无法适应山下的圈养生活。一部分族人也不适应山下的定居生活,他们重新回到山林。但此时的山林已没有多少猎物,他们也没有枪,盗猎者布满了套索,树木不断被偷伐。重返山林的使鹿鄂温克人的处境比以前更加艰难。
关于这个民族其实有一些文字和影像的资料。这些资料大体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反映这个民族新生活的,他们在定居点穿着民族盛装,能歌善舞,欢天喜地,无忧无虑,这类资料大体都是为政治服务的;还有一类是人类学视角,把鄂温克人当成“人类”来研究,以一种猎奇的视角去寻找一些传统的、民族的、原生态的、被现代文明侵袭的所谓的“文化”。这些资料都是有“目的”的,与“目的”无关的全被忽视了。
顾桃的纪录片则是另外一种视角。他在这里已经拍摄了十年,拍下了这里一个猎民点的点点滴滴。他开始拍摄关于鄂温克人的纪录片是因为他的父亲。顾桃的父亲顾德清曾在鄂伦春文化馆工作,后半辈子都在记录鄂伦春和鄂温克这两个民族,他写过一本《猎民生活日记》,以一种个人的视角去描述使鹿鄂温克族。后来,他年纪大了,因长期在山林居住和行走导致腿脚不便,让在北京工作的顾桃去看一下他鄂温克族的朋友们。顾桃就是这样开始了纪录片的拍摄,一拍就是十年,而且还在继续。像他的父亲一样,他也觉得这似乎是一个使命,似乎命中注定。人能够找到自己的使命是一件幸福的事。
《敖鲁古雅…敖鲁古雅…》、《雨果的假期》和《犴达罕》拍摄的都是使鹿鄂温克族玛利亚·索猎民点。这里住着三户人家,玛利亚·索和她的儿子何协一家,安道和儿子毛谢一家,芭拉杰依和她的女儿柳霞、儿子维佳一家。
玛利亚·索是这里的酋长,已经八十多岁,不会说汉话,她是使鹿鄂温克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了她,这个民族将永远失去它的灵魂。
柳霞和维佳是这一系列纪录片里的主要人物。
柳霞的丈夫在车祸中去世,姐姐因醉酒溺亡(就是孙增田的纪录片《神鹿啊,神鹿》里的柳芭),她常常用劣质白酒来麻醉自己,以至于无法抚养儿子雨果。雨果被政府送到了南方的一所寄宿学校读书。她想儿子,痛苦、绝望,更加离不开酒精,每天醉醺醺,族人也不是很喜欢她,她经常抱着小狗、小鹿,脸贴脸,悄悄的对着它们说话。
维佳曾经在中央民族学院学画画,后来受不了城市生活,又回到了山林。他画画,写诗,酗酒。后来经人介绍找了一个在海南的对象,他去了海南。在那里维佳不适应城市的生活,终日酗酒,甚至被他老婆送到了精神病院强制戒酒,几年后,他又回到了大兴安岭。没有猎枪的猎人看着熟悉的森林,眼睛里全是悲伤。
三部纪录片独立成章,各有所重。在这些纪录片里,没有猎奇,没有高屋建瓴的观点,也没有看似深刻、一厢情愿的解释,它呈献给我们的是使鹿鄂温克人的生活琐碎,这些碎片是他们即将消逝的民族文化的载体,也是在主流文化产品中被忽略的。和影院和电视上放映的大制作纪录片不同,这三部纪录片是基于个人的视角,如果正巧你的感情也很细腻,而且能够看进去,你会发现每一个镜头都充满了感情和诗意,都会让人眼眶湿润。
今天,没有人能够阻挡飞速奔跑的所谓“现代化”,也没有人能够解决鄂温克人的精神危机。纪录片,能够让我们看到“跑得慢”的人的倔强和痛苦。
魏晓波
2014年5月12日于长沙
原载《晨报周刊》,有删节
维加这代鄂温克人苦恼的,不是失去了他们的猎枪和手拿猎枪时的豪气,而是眼睁睁看着本族的语言、制度和他们本来的生活一点点消失却无能为力。在现代化的同化下、 在发展的要求下,他们昔年在林间放鹿、寻犴、斗熊的生活,变成了定居点、博物馆和无人关心的文化节上的表演。
是呵,生活变成了表演,表演成为了噱头,噱头被用来当做纪念。而这样的纪念,终有一天会使他们被彻底遗忘。这就是角落里一个不被熟知、不被广泛关心的民族在“文明世界”里的最终结局。
即便身在海南,维加的画里也全是成群的驼鹿、成片的帐篷和茂密的森林。那是鄂温克人的兴安岭。维加永远活在过去和过去的失去里。他的心在兴安岭,南海的波涛无法淘走他对山、对鹿和对森林的眷念;所以他的身,最终还是回到了那里。
维加,整个鄂温克族,甚至旁观这一切的你我,都是滚滚车轮下被扬起的沙尘。可是车上的人哪里会看一眼这些我们这些沙子,又何曾会关心我们这些沙子?
只剩足迹不见身影的岂止是犴达罕。
神和他们的拥趸说:已经给了你们面包,你们还在矫情些什么呢?
刨除这个现代文明与传统文化的话题。作为一部纪录片,它的主角以及相关的故事就已经足够吸引我了。
稳如老狗,悲如瞎熊,逝如母犴。没有枪的猎人一如没有未来的敖鲁古雅,鄂温克人的愤懑寄托在酒上,酒并不会毁灭他们,束缚才会。维加从极北到极南,何尝不是“人生七年”,或许他只属于那片丛林。
他神智不清,酗酒无度,满口秽言,粗鄙糟乱。一吟诗,语出惊人,一下笔,美妙绝伦。这个失去枪的鄂温克猎人,情愿酗死在森林,也不要被现代文明招安。
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些打小在城里长大的鄂温克孩子,无论祖先分属是索伦部,雅库特部还是通古斯部,虽然带着高骨和细眼的基因,现在却都“连树枝都砍不倒”,更别提讲鄂温克话。被大文明同化的我们这一代人是否带有原罪呢?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啦,我没有负罪感,也不想加那么多戏。但每次想到这些还是会虚无主义式地感伤:人类文明也才几千年,已经有数不清的民族湮灭在了时间长河中。每时每刻都有人事消亡,直到沧海桑田,留不下任何痕迹。没有办法。(但有一说一哈,顾桃水准太差了,片子只占了素材好这个优势)
精彩到不像是纪录片,怎样的生活状态才算是“好”?这样的问题无需讨论,大多数鄂伦春人都已接受了小二楼的生活却是事实。狩猎文化的消亡和维加这样的人老死在医院才是时代的悲剧
现代不一定指代文明,也可能是野蛮的变种。多数人的选择不一定就是文化,也可能是未开化的抱团取暖。
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一个疯子,然后是哲学家,后来是诗人…
有一年回东北,听我爸说"王叔死了。""咋没的?""老头儿抽了一辈子烟,儿女说为他身体好一定得戒。戒是戒了,没多久就死了。"
为写一篇寻访满归鄂温克人的文章,看了这部一直没忍心看的片子。维加就是没有猎枪的德尔苏,他的归宿是死在山林里,而不是被文明的城市人丢进精神病院。
竹林七贤活到现在也不过是如此了
猎人没了枪,远离森林。诗人喝了酒,倾述愁肠。生命的语言,描述死亡,死亡的语言,描述生命。海是天的唇,岸是浪的枕,什么是诗?远航的船只,没有码头。喝死拉鸡巴倒,请向我开枪
穿穿碎花花边裙就瞎嚷嚷的都歇歇吧,这里面的才配叫森林系啊。
我只要一旅行,这部片子的几个镜头就会闪现到我脑子里,男主在海南的憋屈,在北方雪中喝醉了作诗,他不仅是民族的事,也是人生的事。
大兴安岭的鄂温克猎人被收缴了猎枪,他们虽然养鹿为生,有山下的定居点,但在猎点还是终日无所事事,只能选择酗酒来杀死自己。沉湎的忧郁和悲伤,如大雪倾覆般的无奈,
2015年8月电博“极地光影”展补标;传统文化与城市现代化推进过程中的冲突,如远古神迹般存在,犴达罕温顺而悲凉的目光,浑然天成的诗句在林木间流淌,愿他们即使远离故乡也能安好。
“工業文明帶的是一個悲慘的世界……如果有更文明世界的警察要向我開槍,那就開槍吧!”
穿着大裤衩在海南闷热的房间里画着敖鲁古雅的驯鹿
全世界的作家都没有写过狗的梦境
最难受的一幕:鄂温克汉子被圈在海南的小潮屋里吹电扇学小学英语……
历史的孤儿,民族的遗种,最尴尬的境地。于是成了诗人,酒鬼,被现代人看作了疯子。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