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格雷罗(《女子监狱》《处女情缘》)加盟利亚姆·海姆斯沃斯主演动作惊悚片《杀手》(Killerman),饰演锤弟妻子。讲述一个三流洗钱者Moe在参与一场交易时出现严重意外,遭受健忘症。该片由Malik Bader(《请付现金》《街头盗贼》)执导并编剧,目前正在拍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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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csh
译文首发于《虹膜》
记者按:我与摄影师罗德里戈·普列托谈了谈他与马丁·斯科塞斯拍摄《爱尔兰人》的经历。他们也曾在《沉默》和《华尔街之狼》中合作,我也很想知道普列托应对这部影片带来的全新挑战的方式,以及他对影片中复杂的主角弗兰克·希兰的构想。和许多观众一样,他似乎也对影片中的表演感到非常惊喜,不过他也深入探讨了运用色彩呈现不同时代和记忆质感的方式。他还谈及了弗兰克沉默寡言的女儿佩吉在戏剧结构中的地位。
记者:您会如何形容《爱尔兰人》的故事?
普列托:这部影片讲述了黑手党弗兰克·希拉的故事,他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经历了许多战斗、许多死亡,他不得不进行大量的杀戮,这让他失去了对这种行为的敏感性。这也让他得以将杀戮当作是一种工作。弗兰克遇到了费城黑手党的头号人物拉塞尔·布法利诺,他们成为了好朋友,而布法利诺和其他黑手党人士渐渐开始对他更加信任。因此,他们开始要求他为自己工作,并且逐渐地招募他成为党内的杀手。弗兰克是一位卡车司机,所以他以司机的身份加入了卡车工会联盟,接着布法利诺就把他介绍给了吉米·霍法,这开启了一段非常紧密的关系。弗兰克开始帮助吉米·霍法,他努力在工会中工作,使用一些非常困难的方法来招募新的成员,也从政府那里拿取他们所需、所要的东西。由此,在岁月流逝的过程中,我们一直关注着这三个人的关系。
记者:在准备电影的时候,马丁·斯科塞斯的工作流程是什么?
普列托:当我们开始准备电影的时候,斯科塞斯提到了一些概念。其中一个概念是很早就引入的,那就是如何获取记忆中的那种过去的影像质感。他提到了超8毫米或16毫米的家庭电影,然后他就是问我,如何从大体上达成那种效果,而且还不能仅仅只是使用手持拍摄的、带有斑痕的影像。所以,我开始更多地投入到新的工作之中——模仿不同年代的影像外观,尤其是五十年代,接着是六十年代,当然,也有很多故事发生在七十年代。我决定通过影像的外观来区分这些不同的年代,模仿那些感光乳剂:五十年代的柯达克罗姆胶卷有着非常饱和的色彩;到了六十年代,我们转向了埃克塔克罗姆胶卷(色彩也十分饱和,但更趋近于蓝绿色)。
接着就是七十年代了,我转向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影像外观,这不仅仅是摄影层面的:我使用了ENR工艺,这是一种由维托里奥·斯托拉罗在使用特艺彩色胶片时发展的技法,也就是在形成彩色画面的时候,让银质颗粒留在胶片上,这样就能赋予影像较高的对比度、减少色彩的饱和度。接着,我们就在八十、九十年代失去了色彩:我开始利用这种ENR效果的层次感。虽然发生的事件可能并没有那么美妙,但是我们使用的这种手法,创造了一种与过去相关联的怀旧之情。
斯科塞斯在弗兰克·希兰的人物设定上谈了很多,他不希望希兰做的那些事显得让人兴奋。他希望有一种常规的感觉,这主要与摄影有关。当我们看到他杀戮时,我们并不会觉得那种场景刺激、性感。我们以相对简单的方式来拍摄它,摄影机会垂直于水平线。当摄影机移动的时候,它会采取非常简单的路径,基本上是一次单向的平移:从左到右,或是从右到左。这是一种直接的、常规化的方式,几乎就像「发条」(斯科塞斯所用的词)一样。这很简单——他做着这种暴力行为,并继续过着他的生活。这赋予了影片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因为我们不仅仅只是用这种方式拍摄暴力场景,其他东西我们都是这么拍的。当然,在某些时刻,影像会呈现出斯科塞斯的那种华丽的风格,但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时刻,摄影机才会进行剧烈的移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还是比较质朴的。
记者:由于时间的跨度,我们会看到演员呈现出不同的年龄。所以,我们也看到了他们极高的演技水平。
普列托:毋庸置疑。我认为这部电影最令人兴奋的地方,就是这些角色之间的关系。当我们拍摄的时候,令我着迷的部分,就在于目睹这些令人置信的表演者共同工作的场景。我认为这是这部影片的重大看点之一。
记者:在通过视觉元素处理时间的流逝这一点上,您还有参考其他的作品吗?
普列托:我不记得有特别参考什么电影,但我确实记得,我给斯科塞斯看了很多贴满照片的书籍,它们涉及了我上面提到的那些乳剂。我开始与伦敦、洛杉矶和纽约的色彩科学家一起,探索创造那些影像外观的方法。这种仿真过程实际上是非常科学的。我们去寻找那些柯达公司的人,直接询问他们是如何创造出那些色彩的。我们先是用替身演员拍摄一些测试片,然后才让穿着戏服的演员来切身实践。我们会再对它们进行一些调整,斯科塞斯也会发表自己的评价——这就是我们呈现不同年代影像的方式。
斯科塞斯可真是一个电影迷,我有时候会为了还原时代的质感,去看一些特定的电影,而他会把这些电影都认出来。我们也会看一些那个时代、那类事件的新闻影片段落。这些因素也会对影片的整体质感有一定的影响。
记者:每个人都对通过CGI老化外观这种做法感到好奇,我开始联想到一些过去的例子——《本杰明·巴顿奇事》或是一些类似的作品。
普列托:我猜那是第一批大规模采用此类技术的影片之一。我认为这是开创性的,因为它没有进行「修饰」。它并不是去捕捉演员的脸,然后再去把皱纹之类的东西修掉。它是一种完整的、包括CGI的新技术,为了使用这种技术,我们就必须开发这些摄影机装置,让视觉效果团队能够对场景进行测量性的捕捉。这意味着我们不仅仅需要一台从特定角度拍摄的摄影机——每一个角度都必须包含两台或更多的摄影机。从本质上来说,主摄影机是为了拍摄画面,而那些两台或更多的摄影机,则在即时地、同步地捕捉画面的体量。此外,这些摄影机还会捕捉一些跟踪标记,不过我们的眼睛是看不到这些标记的——它们是一些红外线的信号。这些「见证者摄影机」可以捕获它们。当你看着演员的时候,你从他们脸上可以获取的信息是很少的。
对于演员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因为他们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置身于任何技术环境。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提供一个系统,以让这些摄影机装置不会那么难以操作,这个系统也决定了我们拍摄电影的方式。因此,我们必须想出足够轻巧的材料,以及将摄影机连接到电线的方式——它们必须是同步的,而且不能太大、太难操纵。不过,这些装置看起来还是很奇怪。这就是我们将它们称为「三头怪兽」或「九头蛇」的原因,因为它确实有点可怕。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提供斯科塞斯想要的任何镜头,重要的是他不觉得受限制。我们可以用斯坦尼康、升降机,或是诸如此类的东西。这是一种挑战。
记者:「见证者摄影机」对于这样一部电影来说非常完美。
普列托:它们确实很完美。
记者:罗伯特·德尼罗、阿尔·帕西诺、乔·佩西——在这部影片里,您与如此与众不同的演员一起合作。您还记得每个人对拍摄过程的反应吗?
普列托:对于演员来说,主要的任务就是要表现出不同的年龄阶段,因为他们随着时间的发展而进化、变化,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年龄,还有他们的个性。在某一时刻,这种老化过程就停止了,我们开始使用普通的妆容。角色的年龄基本已经与演员的年龄持平。接着,他们继续变老,我们就必须开始使用假体来化妆。观看这些演员的表演非常有趣——尤其是佩西,当然德尼罗也如此。我们安排了一个人来监督他们的姿态与姿势,并帮助他们记住自己走路的方式、特定年龄的站立方式。因为他们的身体本身从未真正改变过,那身体就是他们自己,所以他们必须去适应自己的年龄。
在德尼罗身上,我们确实看到了数十年的巨大变迁。关于这种过程的一切都令人着迷。他的姿态、他说话的方式与节奏——他确实在扮演着同一个人。弗兰克·希兰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人。他是一个封闭的人、有些口吃。而且,他并不是一个靠对话驱动的角色,我们更应该通过他的行为和行事方式来了解他。甚至他不做的那些事也很重要。
有一次,德尼罗登上了一架小飞机,他打算去做一件可怕的事情——就算是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从情感上来说,这也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但他总是会隐藏这些情绪。这里就用了一个镜头,一个特写镜头,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那坐着。这架小飞机开始滑行,开始带他去做这件可怕的事情。仅仅只是看着德尼罗的眼睛,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我们拍摄的时候,我几乎要流下眼泪了,可是他什么也没做。他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也没做」,但是你可以读懂他的灵魂。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这是我最喜爱的时刻之一。
记者:谈到他的角色,让我想起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的黑色电影,以及这些影片中频繁出现的、探讨二战归来的男人们的主题。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伤害,我们会观察他们处理这些伤害的方式。《爱尔兰人》看起来似乎与电影史中的那段时期有关。您几乎将德尼罗的角色描述为从事某项工作的工人。
普列托:这种描述是非常精确的。这种元素频繁地出现在过去的黑色电影中,虽然它不能算是一种风格化元素,不过它确实出现在那种黑色电影的某些场景之中。我们的主角离你们印象与你们印象中的英雄人物相距甚远,他的所作所为是值得怀疑的。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悔意。但是,在影片中有一个判断性的人物,那就是他的女儿佩吉——那是一个理解他,或者说可以看穿他的人。我认为在这个角色的衬托下,他可能会表露出某种愧疚的、或是疼痛的情绪。有趣的是,这个故事利用其他角色来衬托这个主要人物,而这个主角似乎只是在干一件工作而已。但是也许他确实在乎某些事情,也许他甚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他「在乎」的方式,就是去体认女儿的感受或是想法,而女儿也在以某种方式作出反应。在我看来,这就是这个角色的实质。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我的看法。
说了很久的电影小年,2019年无疑是电影大年,而且神奇的是,2019年的电影也在怀旧中发酵到了极致,不少的大牌电影人都重新回归到自己创作的初衷,去怀念自己的峥嵘岁月。
早前有昆汀塔伦蒂诺《好莱坞往事》,是昆汀献给好莱坞的一封情书。还有西班牙国宝级导演佩德罗.阿尔莫多瓦尔的《痛苦与荣耀》,是导演回首自己电影人生的恋曲。
马丁斯科塞斯一波三折的《爱尔兰人》,当然也是在怀旧标签内。
今天我们就来重度解析马丁.斯科赛斯口中高纯度的cinema《爱尔兰人》,由于节目涉及的面很广域,会分以下章节慢慢深度去挖,请坐稳扶好。
导览
1,台前幕后
2,影评
3,深度解析
4,真实事件人物和小说
5,总结
《爱尔兰人》是马丁熟悉的黑帮犯罪题材电影,改编自查尔斯.布朗特2004年的《我听说你漆房子》这部回忆录。
《爱尔兰人》早在2007年就启动开发了,但这部作品可谓是命运多舛,在2009年的时候,身为本片编剧之一的斯蒂文.泽里安就已经写好了剧本,但原著作者查尔斯.布朗特却要求重写,而他也准备了自己的剧本,也正因为如此,《爱尔兰人》的剧本改了又改,一直没能定下来。
和剧本一样难产复杂的,还有影片的投资和拍摄,在2016年时,经过几番争夺,一位墨西哥金融家出资一亿美元投拍《爱尔兰人》,派拉蒙影业拥有其版权。
但期间应该是大制片厂公司的条条框框让马丁很不爽,所以在次年派拉蒙放弃了这部电影,再加上《爱尔兰人》资金成本超支,墨西哥金融家也停止了对超支预算的资助,这使得《爱尔兰人》险些胎死腹中。
而这时Netflix充当了救世主,决定出资1.05亿买下《爱尔兰人》,并出资1.25亿美元预算投拍,更重要的是,马丁拥有最重要的控制权,包括电影最终剪辑权。
这也让马丁最后不得不放弃《爱尔兰人》大荧幕的机会,投身转战网络流媒体,不过马丁最后依然是感谢Netflix的资助,得以让影片问世。
在拍摄过程中,马丁的预算一直在超支,从1.25亿到1.4亿,再到1.75亿,到后期则据说到了2亿美元,不过官宣最后说是1.59亿美元。
而这一切超支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因为加入了不露声色的减龄技术,通俗点说就是让演员回到年轻时候,但让演员看起来更年轻,对于今天的电影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在不久前李安的《双子杀手》,就给威尔史密斯缔造了一个年轻的形象,不过这些返老还童的技术,都是在主角脸上贴上很多跟踪点,再在后期建模造一个角色出来。
但马丁和三位主演任性的是,三位老戏骨不愿意在自己的脸上,贴上密密麻麻的跟踪点,也不愿意头上戴着一些奇怪的捕捉机器,因为这影响到演员表演的发挥,也影响到彼此之间对戏的发挥,于是,一项新的减龄CGI技术在诞生。
演员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只需专注于表演,一切交给后期去完成,也正因为如此《爱尔兰人》的成本因为这项新技术增加。
这也成为了马丁导演职业生涯最贵的一部电影,那么,这部据说2亿美元的《爱尔兰人》到底成色如何呢?!
《爱尔兰人》采用了两条主线故事平行但又相互交织,一条线是主角弗兰克.希兰的成长史,身为爱尔兰裔的他,如何一步步从一位普通工人,最后成为黑手党顶端杀手的故事。
而另一条线则是讲述美国著名的工会领导人吉米.霍法的兴衰史,如何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终被黑帮枪杀的故事。
前面我用了怀旧标签去贴《爱尔兰人》,而怀旧这个标签并不能完全说是褒义,昆汀的《好莱坞往事》一样怀旧无比,但换来却是平淡缓慢的叙事,这是相对于昆汀以往的暴力美学来谈论的。
相同的《爱尔兰人》相比较于马丁的《好家伙》,在不少人眼里,也指出《爱尔兰人》少了马丁式的疯狂和夸张,节奏变得相对舒缓,甚至连粗话都变得轻描淡写。
但好在《爱尔兰人》有真实历史事件依据,有原著回忆录文学做底子,还有三大老戏骨做支撑,再加上马丁最近频频占据影视圈头条话题,这也让《爱尔兰人》问世时得到了不少的好感支持度,当然还有曝光度。
对于我来说,对《爱尔兰人》早就期待已久,影片当然也没让我失望,从马丁的年纪和经历,能再次拍出这样伟大的史诗性作品,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同样黑帮犯罪题材的殿堂级作品,最出名的当然是有《教父》系列,也有马丁自己的《好家伙》等等。
这两个作品和《爱尔兰人》,虽然在我心中不想排名,但相信大家还是想试着去比较他们之间的差异。
对我而言,《教父》系列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不可动摇的地位,很多人把《教父》看成是一部史诗黑帮片,但我在亲情的类型给了《教父》一个特殊的位置。
《教父》的家族兴衰,以及人物角色的人生经历转变,都比《爱尔兰人》来得更丰富,当然这得益于《教父》有三部作品,而且每一部的片长都几乎是3小时,从篇幅来说《爱尔兰人》就比较吃亏了。
我们再来横向对比被誉为马丁生涯最好的黑帮作品《好家伙》,《爱尔兰人》面世之后,目前在国内外各个评分平台,两部作品都不相上下,似乎马丁要超越自己了。
从叙事戏剧张力来说,《好家伙》更为华丽,也更凸显男性荷尔蒙,鲜活夸张的人物角色,进展紧张的剧情,快节奏的剪辑,这些都会让你看《好家伙》时非常过瘾。
《好家伙》更为跳出现实的土壤,把剧情做得更为夸张和影像化,而片中的人物也更加不可一世,杀人放火抢钱打砸,每一样都玩得无法无天。而且《好家伙》的主线故事放在角色的青中年时代,看起来更有活力。
相比较于《爱尔兰人》,老戏骨都在,但毕竟每个角色的平均年龄都超过75岁,虽然演技依然没话说,但不得不承认在活力上,三位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确实比不上当年在荧幕上的血液喷张的年代了。
虽然影片花了不少资金用在三位演员的减龄技术上,但坦白讲也不难看出,有很多场小的动作戏,罗伯特德尼罗确实显得有些吃力,不符合当时他演的三四十岁的人物状态。
再加上同样有着77岁年纪的马丁,想要在作品内注入更多对人生年老的思考,所以也让《爱尔兰人》少了一些锋芒,多了一些对“死亡的凝视”。
这些所谓的死亡凝视,除了真的片中凝视一些角色的死亡时刻,片中还有不少片段,是喝喝酒,聊聊天,或者没有任何台词的静止片段,这些画面其实都非常有诗意,但往往这些文艺的片段,会此消彼长掉影片的进展节奏。
尤其是《爱尔兰人》的最后四十分钟,也就是我们所谓的电影大结局部分,影片出乎意料是全片节奏和叙事最缓的一章节,但这样的结尾却升华了影片的人物和心境,让影片超出传统的黑帮犯罪类型,回归到人内心深处的救赎。
不过这样的结尾,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和接受的,从烂番茄大众爆米花86%的指数来看,就能看出专业影评人更为喜欢这样的文艺收尾。
演员方面,我希望大家看完《爱尔兰人》之后,再去看《爱尔兰人:对话》这部纪录短片,影片是马丁和三位老戏骨的一些即兴的对谈,让我们能更丰富体会演员和角色之间,角色塑造方面的更多干货内容,也会让你进一步了解《爱尔兰人》这个故事。
罗伯特.德尼罗,阿尔.帕西诺,乔.佩西这三位,让《爱尔兰人》增色不止一点点,换句话说,要不是他们,影片也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高度。
这三位演员互相的默契和配合,让我很快进入到当时的年代和情境中去,看他们如何遇到危机和困难,如何去解决棘手的问题,又如何在彼此的矛盾中不断失去彼此。
罗伯特.德尼罗这几年一直在接烂片,现在终于在《爱尔兰人》又让他重新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够狠,够稳,够冷。
这也正如影片中吉米.霍法评论他的,有时候我看不出你在想什么,你决定做什么。罗伯特.德尼罗饰演的弗兰克.希兰正是给我们这样的感觉。
乔.佩西已经息影多年,被马丁好不容易请过来饰演片中的罗素.布法利诺,乔.佩西把罗素.布法利诺那种沉着冷静,不变应万变,笑里藏刀,心狠手辣演得极为精准。
相较于乔.佩西在《好家伙》饰演神经兮兮的汤米,乔.佩西在《爱尔兰人》中以静制动,人物的内心状态和微表情背后,都蕴含着巨大的暗涌,可以说所有事件的推动和进展,都是有罗素这个人物引起的。
阿尔帕西诺和马丁之间,是第一次合作,但我看《爱尔兰人》的时候,感觉他们两人已经不止合作过一次,或许这是因为阿尔帕西诺出演过《教父》,还有《盗火线》和罗伯特.德尼罗合作的原因,才给人产生这三人已经在一起拍过很多部戏的错觉。
我不得不说阿尔帕西诺是三位演员中给我最大震撼和刺激的,阿尔帕西诺式的愤怒在片中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影片中阿尔帕西诺饰演的吉米.霍法,喜怒无常,冲动易怒,死要面子性格好强,这也十分符合阿尔帕西诺此前作品的一些人物角色,比如《热天午后》,《疤面煞星》,甚至《闻香识女人》。
所以也正因为这样的观影习惯,造就了在《爱尔兰人》中,只要阿尔帕西诺发火,都能感觉满满的演技大爆发。
总之这三人的同台演出,再加上马丁擅长捕捉黑帮人物和类型的敏锐洞察力,让《爱尔兰人》一问世就成为了精品。
这里所谓的精品,从顶级演员和主创中来,又从这些人中消失。
这句话怎么理解,因为这三位骨灰级演员此前的作品太具代表性了,所以个人魅力和形象非常显眼,这也造成我们观影前会有这些演员的固定印象。
但我在观看《爱尔兰人》的过程中,我发现我渐渐褪去了这三位演员此前的光环,沉浸在他们饰演的人物和故事里去,忘记了这三人以前的代表作,因为《爱尔兰人》,是他们三人的新代表作。
包括马丁.斯科赛斯也是一样,虽然他的代表作也有好几部,但《爱尔兰人》在那些代表作的固有印象中脱颖而出,让我看到了马丁对电影对黑帮题材对人生新的想法,而不是如法炮制再做了一部“好家伙2”。
那我们开始正式进入《爱尔兰人》正片解析章节,我会结合真实历史背景,还有回忆录去综合诠释这部作品。
以下均涉及剧透,3,2,1。
影片一开始,背景音乐用了《in the still of the night》(夜幕降临),这是美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流行歌曲。
影片多处运用了这个时期的美国流行乐,这间接暗示了影片的年代背景和主线故事,会放在这段关键的时期。
影片开始的镜头,是一个模拟人视角走路的长镜头,从疗养院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最后镜头“坐”在了弗兰克对面,开始要听弗兰克娓娓道来他难忘的回忆和经历。
这一段开头的主观视角,正是《爱尔兰人》的回忆录书籍的作者查尔斯.布兰特。
接着布兰克开始叙说自己的往事,从工人到107工会代表,然后开始自己漆房子,这句是黑帮有名的黑话,“I heard you paint house”,意思是说你杀人后墙壁会溅到血,这也是查尔斯.布兰特回忆录的书名。
在其中的一个极短画面中,我们看到了有人枪杀了吉米.霍法,这也正是影片的故事开端,到底谁杀了吉米.霍法,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杀吉米.霍法。
影片用了弗兰克的回忆旁白,串联起他不同年龄的经历,更高级的是,这些时间的错乱是由角色的旁白或对白牵引出来的,甚至有时候影片还打破第四面墙,让角色对着观众说话,或者使用定帧告诉观众,里面的角色是谁,死于何时何地。
于是我们了解到了弗兰克一开始是运送牛排的卡车司机,某日他的卡车在途中抛锚,弗兰克和黑帮大佬罗素在一个加油站意外认识,罗素举手之劳帮助弗兰克解决了抛锚的卡车。
弗兰克和罗素的一面之缘,并没有对弗兰克起到什么作用,弗兰克利用自己运牛排的先天优势,偷偷私下贩卖一些牛排给酒吧老板,之后弗兰克玩了次大的,把一车的牛排都搬空,这也导致他被起诉。
而他的辩护律师威廉斯,则是罗素的表亲,弗兰克和威廉斯在办公室的那场戏,威廉斯让弗兰克告诉偷窃者姓名,即使不对外公开,弗兰克依然拒绝回答,这让弗兰克过了忠诚和信任的第一关。
在审判庭上,法官明显也被收买了,这也让弗兰克被免于起诉。
当弗兰克和威廉斯去餐馆庆祝时,弗兰克再次和罗素相遇,而这次则改变了弗兰克的下半生。
罗素.布法利诺是谁,在现实中,罗素是布法利诺犯罪家族的首领,虽然这个家族很小,但对全美国的黑帮犯罪社会有着重大的影响。
在影片中,罗素有着强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他表面开着一家窗帘店,但私底下却统筹着黑帮的运营,甚至当时黑帮的一位创始人在理发店被暗杀,都需要罗素来做中间人谈和。
弗兰克和罗素第一次在酒吧用面包沾红酒吃,这一段在小说中描写得非常细致,小说里当时弗兰克在酒吧碰到罗素,罗素轻描淡写说来费城是为了吃到这里最好吃的面包,于是弗兰克经常在运货过程中给罗素送面包,于是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两人经常在一起用红酒沾面包吃,弗兰克也受到罗素的赏识。
影片虽然没有在他们的面包交情上做文章,但可以看出马丁对面包沾红酒还是描写得非常多的,甚至到了影后结尾他们年迈在监狱时,两人还用面包沾葡萄汁吃。
在影片中弗兰克和罗素第一次吃面包时,弗兰克聊到了自己是爱尔兰裔,但却在意大利打过四年仗。
接着影片画面转到弗兰克当兵时,弗兰克让战俘给自己挖坟墓,并迅速解决了两位战俘。当弗兰克描述这一段情节时,罗素对弗兰克产生了好感。
产生好感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弗兰克在意大利打过仗会意大利语,立刻产生了亲切感,其二是弗兰克因为当过兵,对于服从命令非常果断,这是罗素最想要的忠诚度。
而对于弗兰克本身,当过兵执行过如此多非人道的任务后回到美国,整个人的心态和情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也造就了他对任何事物的无感,没有感情服从命令,在打仗时是士兵的最好标准,罗素正是看中弗兰克还具备这样的素质。
所以说,当时罗素需要一个没有感情但是忠诚的手下,而弗兰克当兵回来后一无是处没有目标,弗兰克自己也需要一位指挥官和导师,两人一拍即合,在面包和红酒的催化下,成了彼此最需要的人。
在家庭感情中,弗兰克一家是虔诚的天主教家庭,影片中用二女儿佩琪,是作为弗兰克对家庭和亲情情感描写的代表。
佩琪小时候被杂货店老板推了一下,弗兰克直接带着佩琪,当着佩琪的面胖揍了一顿杂货店老板。
一般这种情况,小孩要么觉得父亲可牛X,以后也跟父亲一条黑走到底,成为大姐大之类的,要么就是和黑道父亲疏远,而佩琪则属于后者。
接着真正改变弗兰克职业生涯的事情来了,一位外号”悄悄话“的混混,让弗兰克去炸掉安杰洛的洗衣店。
安杰洛也正好是罗素的朋友和合伙人,安杰洛是谁,在现实中,安杰洛.布鲁诺是意大利裔的黑帮分子,算是费城黑帮的老大,但他偏爱和解而不是暴力。
所以当安杰洛知道弗兰克要炸掉他的洗衣店时,安杰洛先找到罗素,罗素决定捞弗兰克,作为回报,弗兰克亲手杀掉了悄悄话。
这一杀就此让弗兰克名声大噪,罗素也正式重用弗兰克作为杀手。
而此时影片也正式引入第三位重要人物,也就是开头提到的吉米.霍法。
吉米.霍法是谁,在现实中,他是美国历史上,最声名显赫的国际货车司机的工会领导人,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他担任工会领导人期间,工会人数达到了230万会员,成为了美国数量最大的工会。
在美国工会达到一定量级,可以制约企业,可以改写合同章程,甚至能左右区域的票选,所以工会主席都是非常有影响力的人物,而吉米.霍法则是强者中的强者,他确实在任期,给劳动者争取到了很体面的薪水,还有很宽松的合约。
在影片一开始弗兰克被起诉时,律师就对弗兰克说到他的合约,是多亏吉米.霍法起草的。
而吉米.霍法的发家史,和黑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通俗简单来说,就是吉米领导工人罢工,企业主对罢工人员进行暴力镇压,这时候怎么办,吉米通过和黑帮合作,以暴制暴,去打击恐吓企业主,已达到罢工目的。
吉米.霍法也聘请了罗素的表亲做律师,就这样罗素的黑帮集团,半推半就的控制了吉米.霍法的工会,黑帮从工会的退休金贷款了很多钱,去投建很多银行无法贷款的项目。
这些都是美国当时的一个缩影,吉米.霍法的工会是这么干的,其他工会也差不多大同小异,所以影片中有提到,拉斯维加斯的赌城,就是这么建成的。
在投建这些项目的过程中,罗素黑帮家族会从贷款中抽取油水,也会入股进这些项目,所以说,工会是一块大蛋糕。
此时罗素委派弗兰克去做吉米的保镖,保镖是其中一个身份,但弗兰克其实是作为吉米和罗素背后利益集团的中间传话人,当然弗兰克是站罗素这边的,所以弗兰克也会报告吉米的一举一动给罗素,让罗素来做出一些决定。
在弗兰克和吉米相处那段时间,通过一些所谓的真实历史事件的穿插,来进展影片中三人的关系。
为何说是所谓的真实历史事件,因为这些都无从考据。
其中就有竞选美国总统,肯尼迪以美国历史上差距最小的优势胜出,成了第35届美国总统,影片中说这是黑帮家族促成的结果,目的是让肯尼迪对古巴发动战争,让古巴再次成为美国的后花园,可以在古巴开赌场开酒吧。
而弗兰克也参与运送武器给秘密部队的环节,也就是后来的猪湾事件,这是美国CIA对古巴一次失败的入侵,成为肯尼迪生涯的一个污点,也让片中的罗素看得很无奈,感觉支持了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而另一边,吉米.霍法非常讨厌肯尼迪家族。
因为吉米支持的是共和党尼克松,更重要的是,吉米早就和总统的弟弟鲍比肯尼迪交恶,鲍比后来成为司法部长以后,专门成立小组,为的就是让吉米进监狱。
故事发展到这里,罗素他们是支持肯尼迪的,而吉米这边是讨厌肯尼迪的,这也是他们两派之间发生裂痕的开始,虽然他们此时在利益上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在某些利益上也依然是捆绑在一起的,所以此时矛盾还不是太明显。
真实事件中,还有疯狂乔事件,在1970年时期,科伦坡创建了意大利-美国联盟,之后得到支持,其中《教父》系列电影,在拍摄时期就收到很多意大利裔美国人的抵制,之后是科伦坡摆平的。
而意大利-美国联盟,是非常受到罗素犯罪家族支持的。
在影片中,1971年6月28日,一名黑人在游行中开枪刺杀科伦坡,而幕后的主使正是疯狂乔。
疯狂乔是谁,疯狂乔和科伦坡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这些都可以另辟一个3小时电影了,不过《爱尔兰人》只用了一个小片段带过。
简单来说,就是疯狂乔和科伦坡之间的仇恨,属于家族夺权仇恨,因为他们同属于科伦坡犯罪黑帮家族。
不过这些都不是影片的主线,所以影片只是借用意大利-美国联盟这个矛盾点,挑起了疯狂乔和罗素之间的矛盾,之后罗素则暗示弗兰克刺杀了疯狂乔。
疯狂乔被刺杀,当时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新闻。
另外一个重大的真实事件,就是肯尼迪遇刺了,在影片里,吉米他们在甜品店得知了新闻,吉米看完新闻后回到餐桌上,并没有继续吃冰淇淋圣代。
但真实事件中吉米其实很夸张,吉米当时不仅继续欢乐的吃着冰淇淋圣代,还说希望蠕虫把他(肯尼迪)的眼睛吃掉。
影片后面还有比如古巴导弹危机这些真实事件穿插,再次就不一一阐述了。
我们回到影片,在肯尼迪遇刺后,司法部对吉米的调查不了了之,但1年后,吉米被判贿赂评审团而锒铛入狱,但其实在监狱中,吉米还是拥有很大权力,垂帘听政着工会。
虽然是这样,但也明显削弱了吉米的权力,因为此时工会主席菲茨明显比吉米掌权时,给到黑帮的好处比吉米的还要多,甚至黑帮给菲茨他们一点警告,就可以得到更多。
再加上吉米是一个冲动易怒的人,说话肆无忌惮毫无妥协,这也导致了黑帮集团更加厌恶吉米。
在这些是是非非的过程中,弗兰克是和吉米走得最近的人,而弗兰克的为人处世和性格,表面是一种万金油的状态,所以最后谁都能和弗兰克交心,吉米就是其中之一。
吉米甚至把326工会主席的席位给了弗兰克,弗兰克和吉米的相处过程中,两家也走得非常近,尤其是弗兰克女儿佩琪非常喜欢吉米,这也让弗兰克确实对吉米有了情谊。
吉米出狱后想要东山再起,而此时黑帮已经找到了比吉米更合适的接班人菲茨,那么还要吉米干什么呢?所以吉米和罗素他们的矛盾就此加剧。
第一个矛盾加剧是吉米和矮子的和谈,这时背后利益集团还对吉米有希望,所以安排了吉米和矮子的会议。
但吉米的性格,把和谈变成了互相辱骂甚至干架。
吉米和矮子两人的戏份,也是我觉得全片最黑色幽默的地方,他们第一次在监狱为了退休金吵架那段,吉米用了“you people”这样的词,彻底激怒了矮子,我当时看了真的笑到不行,估计不久you people 成为新的歧视词汇。
而他们第二次和谈,矮子依然对you people耿耿于怀,并要求吉米道歉,而吉米要矮子对这次开会迟到先道歉,两人的脾气和性格如同两个小孩,不能欢乐再多了。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吉米个性好强死要面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低声下气道歉,但有一个细节是吉米当时在办公室里,痛骂他手下是白痴的时候,弗兰克也站在其中,最后弗兰克气得甩门说不干了,而吉米马上出门好言相劝挽留弗兰克。
从这个细节就能看出,吉米对弗兰克是真的交心的,是真的当弗兰克是自己兄弟和亲人。
第二个矛盾加剧是吉米的不受控,罗素和托尼他们要求弗兰克传话给吉米,让他做什么不做什么,吉米当然是置之不理并咒骂他们是龟孙子(提问,吉米在片中到底说了多少次龟孙子haha)。
而吉米也让弗兰克传话给罗素他们,这样一来一去弗兰克当传话筒,也制造了一些好玩的黑色幽默。
第三个矛盾加剧是吉米的竞选工会主席时,居然说出了背后黑帮的一些操作手段,并声称自己不会这么做。
虽然这表面是竞选的手段,但托尼和背后的利益集团听着非常不爽,而且,这似乎可能是吉米真实的想法,想要和黑帮干到底,夺回属于自己对工会的控制权。
第四个矛盾点,也是真的体现吉米要和黑帮对着干的事实,就是在弗兰克的表彰大会上,罗素知道了吉米故意拖延了黑帮投资的项目贷款,吉米并声称自己夺回工会主席后,收回黑帮所有项目的贷款,不然就接管所有之前黑帮的项目。
吉米的这些言行彻底激怒了罗素,当然罗素不动声色要求吉米解释,吉米的一句:“这是我的工会”,也让罗素和观众明白,吉米最终不是黑帮能控制的人,吉米是个有自己未来愿景和野心的人,吉米眼中不管对谁,只有合作,不是被控制。
也正因为这样,黑帮下了死令,威胁吉米退休,弗兰克自然作为艰难的传话人,但似乎并起不到作用,反而挑起了吉米对黑帮更大的仇视和斗志。
终于那一天还是来了,罗素代表的利益集团,要干掉吉米。
作为和吉米交情甚好的弗兰克,是最后知道这个决定的人。
之后弗兰克知道吉米必死无疑也就算了,更残忍的是,罗素当天安排弗兰克飞到底特律,要弗兰克亲手干掉吉米。
罗素这么安排有2个原因。
第1是如果这件事弗兰克不参与,弗兰克不会坐视不管,有可能会救下吉米,或者干掉杀掉吉米的人,为吉米报仇,让整件事情更复杂。
第2也是最重要的,所有人都清楚弗兰克和吉米的交情,如果弗兰克不亲手干掉吉米,弗兰克就无法证明他是和罗素站在一边的,弗兰克自己人生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所以罗素不得不安排弗兰克亲自去底特律做掉罗素。
而吉米这一边,如果弗兰克不出现,精明的吉米一定会觉得有诈,然后导致暗杀计划失败。
所以弗兰克必须出现。
在暗杀当天,约好了2点,在红狐狸餐厅,吉米早早去到,但肯定是没有人,罗素他们把地址改到了一个住人的房子。
这个房子并不是黑帮他们的,在回忆录中,这个房子是一个老太太的,黑帮他们算清楚了老太太的作息时间,知道这老太太那天白天一定不会在家,所以早早进房子布置。
弗兰克先去到那房子的时候,矮子的手下眼镜男正在布置门口的地毯,这块地毯的用途,就是等吉米进门时弗兰克开枪,血不会弄脏房子。
之后他们安排毫不知情的吉米的养子来接弗兰克,养子迟到了,眼镜男让弗兰克坐副驾驶,弗兰克拒绝,作为经验丰富的他,知道在这关键的时刻,副驾就像是一个死亡座位。
而吉米养子在来之前,还送货了一条鱼,这条鱼也成了开车过程的一段黑色幽默对话,但值得注意的是,这条死鱼意味着死亡,鱼腥味也暗示了血腥。
一般如果黑帮安排在车上把目标做掉,车子用完后也会报废和消失,一来是销毁作案证据,二来是他们觉得死人血腥的味道,是永远也去不掉的。
这也正如吉米在车里说的,鱼腥味永远去不掉。
车子到达红狐狸餐厅后,吉米正好出来要回家,因为吉米已经等了40分钟,这时候弗兰克在场就非常重要。
首先地点换了,矮子也没出现,矮子手下眼镜男说,矮子和罗素已经在更换会议的房子等他了,一般这种重要的会议,尤其是有罗素在场,更换地点很正常。
而当吉米看到弗兰克的时候,戒心完全消除了,于是坐上了车,再加上养子也在场,让吉米更觉得这次会议是正常的。吉米还问弗兰克有没有带枪,吉米担心矮子做出出格的事情,可见吉米是多信任弗兰克。
等吉米和弗兰克进入房子时,房子空无一人,吉米知道事情不妙了,而就在这时,吉米还天真的以为是他和弗兰克被暗算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朝吉米后脑勺开枪的,正是弗兰克。
弗兰克开枪前,有犹豫过几秒,因为吉米进门看客厅时,是最好下手的时刻,但当吉米要离开时,弗兰克最终还是下手了,因为计划如果失败,弗兰克和他的家人也活不了。
这时镜头有给到厨房画面,说明之前在厨房抽烟的两个人,正暗中观察计划是否顺利并准备收尸。
当吉米躺在血泊中时,这一段也堪称整部电影最残忍的死亡凝视时刻,吉米.霍法就这样被最信任最亲近的人给杀害了。
这一段安排做局暗杀的桥段,同样也出现在《好家伙》中,这一段不知道算不算马丁自己致敬了自己。
做掉重要人物吉米.霍法之后,影片也开始走向收尾,黑帮也走向衰败,每个人物也如同吉米一样,渐渐走向死亡,被暗杀,得绝症,或者是死在监狱里。
我们再来聊聊弗兰克家庭这一块,也就是他和女儿佩琪的关系,这也是弗兰克心底最柔软的一块,终归弗兰克也是爱他的女儿们的,但这种爱是粗糙的,甚至还是那句话,是没有感觉的。
弗兰克和佩琪之间的戏份,穿插散落在影片各处,一开始佩琪在杂货店被老板推了一下,弗兰克用他那粗鲁而且不懂教育的方式,去报复殴打了杂货店老板,而且是让佩琪在场亲眼看到。
从那一刻开始,聪明的佩琪就知道了她父亲的身份,而且为之厌恶,所以这也是佩琪不喜欢罗素的原因。
这正如之后弗兰克和大女儿聊天时谈到的,女儿们之后不管有什么委屈,都不敢告诉弗兰克,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弗兰克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
而佩琪和弗兰克彻底断绝父女关系,则是因为吉米的死,佩琪从弗兰克迟迟没给吉米太太打电话慰问的举动,就太清楚这件事情和弗兰克有关。
如此冷血毫无人性的父亲,是佩琪不想承认的。
最后罗素和弗兰克垂垂老矣一起蹲大牢,罗素某天去了教堂,最后进了坟墓。
弗兰克后来出狱中风,进了疗养院,之后他自己还去选了个绿色的棺材,绿色是爱尔兰人的颜色,爱尔兰人逢年过节钟爱绿色,弗兰克选的绿色棺材,也侧面说明想要回归到自己民族和家,什么意大利什么黑帮,都渐渐开始离他很远了。
弗兰克也去了教堂找了牧师,想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得到救赎,死后可以上天堂。
在弗兰克和牧师的交流中,牧师按照流程问弗兰克,有没有对此生犯下的罪感到内疚,弗兰克却讽刺的说到,没感觉。
这个没感觉,正是我最早阐述弗兰克这个人物的核心,弗兰克或许在意大利参战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忠诚的,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就算弗兰克对家庭和亲人的爱,也是既定成规的粗糙无感之爱。
之后弗兰克对牧师说,“是什么样的人会打出那通电话”,这句话我认为是弗兰克一直懊悔当初自己知道吉米要死时,没有打出那通电话拯救吉米。
所以弗兰克一直在问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愿意本着自己的良心和意愿,甚至牺牲自己,在当时打出那通电话告诉吉米,他将要遭遇不测。
这也是弗兰克一辈子都不会弄明白的事情,因为弗兰克是一个“没有感觉”的人。
弗兰克这样的人设,多少让我想到了马丁斯科赛斯的《出 租车 司机》里的主角特拉维斯.比克尔,当他从越战的泥潭回到美国时,也是对整个社会和周围关系没有感觉的人。
弗兰克和特拉维斯两人的内心,都是中心被挖空的人。
《爱尔兰人》最后的画面,圣诞节前,弗兰克要求牧师离开时,不要把门完全关上而是留一条缝。
这里我认为有两层意思,第一是弗兰克期待着家人来陪他。第二这是吉米的习惯,吉米在和弗兰克住的第一晚,吉米也是虚掩着门,没有完全关上。
弗兰克这么做,估计也是对吉米的一种纪念。
关于真实事件的描述,在深度解析说了一些,这里用Q & A的方式再做一些补充。
Q1:弗兰克真的承认自己杀了吉米.霍法吗?
A1:是的,弗兰克在死前向这部电影的原著查尔斯.布朗特承认自己杀了吉米.霍法,但当弗兰克说出来时,事情已经过去快30年了, 很多当时的证据无从考究,也就是说,吉米.霍法的死,官方依然认定为是一个谜。
Q2:为何吉米.霍法被杀至今仍然是谜?
A2:事实上,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弗兰克杀死了吉米。
在2005年的时候,也就是弗兰克死后2年,FBI根据弗兰克说的那房子,找到了28处微弱的疑似血迹,他们从这些血迹中提取DNA,但这些都和吉米不匹配。
之后在2018年,FBI采用更先进的技术,对房子进行进一步的测试和取证,但FBI一直对这件事情不发表任何评论,也就是说,影片中弗兰克杀吉米只是一种虚构,吉米.霍法的死至今依然是个谜。
而且从另外一名特工中得知,在更早的时候,弗兰克还对特工交代过,是一名叫萨尔瓦多的人杀死了吉米而不是他,这人也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是杀死吉米的最重大嫌疑人。
当然这个人几乎是和吉米同一天消失的,所以在影片中,弗兰克的独白有一句是,要想保住秘密,那么知道这个秘密的三个人,起码要失踪2个。
Q3:弗兰克到底杀死过多少人?
A3:从回忆录来分析,大概有25-30人左右,但依然弗兰克说的这些人,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弗兰克杀的。
Q4: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弗兰克自己临终前编造的?
A4:其实这个问题,影片有隐隐透露出来,也就是整部《爱尔兰人》,都是从弗兰克的口述中展开的,到底哪些是真实,哪些不是真实,只有弗兰克自己知道。
而且在现实中,有一个很明显的动机,证明弗兰克在编造自己杀死了吉米,那就是在临终前弗兰克破产了,他为了想留些钱给家人,所以想让书卖得好一些,从而在把自己的故事说得更戏剧性,更夸张,甚至把杀死头号热门人物吉米.霍法的罪改到自己头上。
在1995年,弗兰克在被采访时没承认自己杀人,在2001年,弗兰克说是萨尔瓦多杀了吉米,到了死前6周,才说是自己杀了吉米。
而在那时,已经有14个人站出来说过,对吉米.霍法的死负责。
包括弗兰克暗杀疯狂乔事件也是,当时有目击者称看到了杀手,又矮又胖,并不是弗兰克。
除了弗兰克声称自己杀了疯狂乔和吉米,其他的还有包括他参与了猪湾事件,还认识水门事件的大耳朵等等。
甚至在回忆录中,弗兰克还声称自己送了三支步枪给一个飞行员,用来刺杀肯尼迪的时候用的,弗兰克很多让人怀疑真实性的语录,这些连马丁都没敢放进电影里,怕影响影片的真实性。
而且在弗兰克聊完回忆录之后,还接受过NBC的电视采访,至今这个采访都没有放出来,因为据说那个采访弗兰克简直把自己要和美国历史串起来了,自己就是一个传奇人物,这和他现实中是个酒鬼的出入太大了。
综上所述,弗兰克所说的这些,让人听起来像谁,没错,像《阿甘正传》里的阿甘,什么历史大事件都有他的份。
这些带着传奇色彩的事件都被弗兰克遇到,未免也太像拍电影了,所以呀,就真的拍成了电影。
那至于弗兰克到底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马丁这部《爱尔兰人》,从某种角度来说拍得相当个人和带着传奇色彩,但同时又保持了一定的克制,这种克制对比《好家伙》就非常明显,《爱尔兰人》里面的人物,并没有能只手遮天,只是能影响一部分人,一部分区域,一部分事态,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东西是他们互相控制不了的。
总之,如果你喜欢黑帮片,喜欢看到三大老戏骨飙戏,请尽量安排三个半小时的时间,来好好沉浸在这部史诗级别的电影《爱尔兰人》。
在《爱尔兰人对谈》的纪录片中,罗伯特.德尼罗说了一句,我们可以再演30年,结果大家都笑了,阿尔帕西诺说,“很抱歉(这不可能)”,接着乔佩西也说:“我不这么觉得”。
他们这样的调侃,当时我看得很惆怅,这四位电影人,为我们奉献了如此多难忘精彩的cinema,但最终还是会有演不动的一天。
所以,这或许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体,打造出了《爱尔兰人》,应该值得我们珍惜。
老马(马丁·斯科塞斯)已经76岁了,而《爱尔兰人》则是他漫长导演生涯中的第26部电影,也是他最难产的一部作品。从2010年立项到现在上映历时九年,不仅拍摄周期长(106天),成本也极其高昂(近1.6亿美元),以致于在项目推进过程中不断出现预算超支和资金断裂的问题。
年纪这么大还能活跃于影坛的导演是不多见的。老马从上世纪60年代拍片至今,广泛涉猎无数类型题材,斩获世上几乎所有最重量级的大奖,收获多数同行无可企及的票房和财富,人们不禁好奇,到了现在这个年代,这样一位功成名就的导演为何还要如此挣扎于创作?
《爱尔兰人》算是一部黑帮片,而在30年前,黑帮电影早被老马拍到了极致。1990年上映的《好家伙》是他个人难以跨越的一次高峰,这部被大众广泛认可为仅次于《教父》的黑帮电影,生动刻画出了美国黑道人物极富魅力的生活形态。随后,老马在1995年的《赌城风云》与2002年的《纽约黑帮》中再次涉猎黑帮题材,但许多人对于后两者的态度则是感觉平庸多过期待。
所以时隔多年后重返黑帮题材,不计成本的召回昔日原班人马拍摄这部《爱尔兰人》,导演的目的是否是想重新突破自己,超越往日巅峰?而《爱尔兰人》相较于老马之前的作品,是否又想表达新的东西?
《爱尔兰人》改编自查尔斯·布朗特2004年的回忆录《听说你刷房子了》 (I Heard You Paint Houses)。“刷房子” 在小说中本身是一句黑话,代指“杀人”这一行为,因为人在被杀之时,血液四处喷溅,正如颜料般粉刷墙壁。
本书的背景是美国一桩著名的历史悬案。1975年,美国著名卡车司机工会领袖吉米·霍法(Jimmy Hoffa)突然神秘失踪,有人推测他被黑手党谋杀,因为其失踪前计划的最后一个行程是与两位黑手党领导人会面。警方为此展开了长达数十年的大规模调查,但始终缺乏证据,无法找出真凶。而在2003年,一位83岁高龄的名叫法兰克·希兰(Frank Sheeran)的人在去世前不久曾联系到本书作者,坦言自己就是当年杀死霍法的凶手。
于是这部作品就详细的把法兰克·希兰从一开始如何白手起家走入黑道,认识和接近吉米·霍法,直到两人产生纠葛,最终将霍法杀害的全过程完整记录了下来。《爱尔兰人》影片的第一幕就是发生在一个养老院里,由罗伯特·德尼罗饰演的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悠然着面对着镜头,对着影院里的观众叙述着自己的一生。
随后,长达三个多小时的影片在各类回忆和插叙中徐徐展开。很多人疑惑,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何以做到三个半小时的片长?《爱尔兰人》不仅做到了,而且还做得相当的饱满,令人意犹未尽。就在整个影片的前半段,导演耗费大量篇幅解释了为何 法兰克·希兰 就是注定要遇见 吉米·霍法 并与其产生纠葛的那个人。
法兰克·希兰(罗伯特·德尼罗 饰)原本是一个二战后退伍的老兵,在经历了战场上种种激烈残忍的杀戮后,回到了和平社会,当了一名卡车司机。不得不提,此时这位人物所身处的境遇,其实就跟1976年同是由德尼罗的扮演那位越战退伍回来的“出租车司机”一样。这些人在经历过战场上的生死较量后,或多或少的都会对这个世界感到一些迷茫与困惑,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应当走向何处,未来的自己在这世上又要扮演怎样的角色。
而与黑手党大佬 罗素·布法利诺(乔·佩西 饰)的一次偶然相遇,希兰得到了机会,很快成为了一名黑道中人。布法利诺自年轻时起就是活跃的犯罪分子,他能一步步领导自己的犯罪家族做强做大,这其中少不了过人的胆识与看人的眼光。他一眼就相中希兰,与其成为亲密伙伴,给了他足够的施展身手的机会。
就这样,通过参与一系列残酷激烈的犯罪活动,希兰向众人逐渐证明了自己的业务能力,也似乎找到了后半生所擅长与热衷的事物。而也就是因为这份杀人不眨眼的沉着与镇定,希兰得到了重量级人物吉米·霍法(阿尔·帕西诺 饰)的关注和赏识,并逐步迈入了他人生中的又一轮跌宕起伏。
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吉米•霍法是位英雄。他自幼丧父白手起家,在年仅二十多岁时就成为卡车司机工会里的活跃人物,为广大工会成员争取了相当多的权益,同时也为整个工会的发展和壮大做出了许多贡献。在他担任工会领袖期间,工会的规模一度达到了两百多万人,成为了美国最大的工会组织。因此,在影片中,当我们看到希兰与霍法相交甚欢,希兰的女儿对自己父亲是感到骄傲的(这也是他女儿这辈子唯一欣赏过他父亲的时刻),毫无疑问,能结识霍法这样一个万人敬仰的工会领袖,任何一个中下阶层的家庭都会倍感荣光。
当然,霍法身上也有不少污点,从早期的工会生涯开始,他就持续参与有组织的犯罪活动。1967年担任工会领袖期间,他被指控参与贿赂和诈骗,并被判处入狱监禁13年。直到1972年他主动辞任工会主席后,尼克松政府才松手准许他出狱。在阿尔·帕西诺的演绎下,霍法是一位极具戏剧魅力的人物,他拥有强大的口才与魄力,爱吃冰淇淋,并且异常的守时,对于开会迟到这类事常常无法容忍。当然他的致命缺点也不少,比如狂妄自大,控制欲极强。他自命不凡地认为工会就是他的个人财富,没人能有资格从他手里夺走工会主席的权力。
很多人都会把这样的一个角色作为当今美国某位政治人物的影射,至于影射的这个人是谁,想必看过电影的人都会清楚。电影更是牵涉到了当时的黑帮与时任总统肯尼迪的种种联系,在这些黑帮分子眼中,是他们最早帮助肯尼迪赢得了大选,但肯尼迪当选后非但没有报答,反倒指派其弟弟担任司法部长,对黑帮实施打压。因此最后的暗杀肯尼迪事件似乎更像是一次黑帮团伙的密谋报复,而本片中的主角法兰克·希兰更是为那轮刺杀行动提供了三把步枪。总之,这一系列黑手党与政治人物的种种神秘纠葛,都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影片对于当今政治的影射与讽刺。
影片随后进展到了高潮,众黑帮领袖对霍法狂妄膨胀的野心逐渐无法忍受,终于到了希兰受托去杀霍法的时候。影片一分一秒的还原了当时那个事件的场景。我们看到霍法来到了那个著名的“Red Fox”红狐狸餐厅停车场,正打算会见当时的两位黑帮领袖,商讨他重夺工会主席的事情。希兰则按之前与几位黑帮领袖的密谋,与两个黑帮小弟开车去见霍法。随后,早就等的不耐烦的霍法,将信将疑地上了希兰的车,他们共同去到了一处秘密地点。当希兰和霍法两人走进那个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时,霍法这才发现不对劲,急忙拉着希兰说“我们还是走吧”,没想到就在这时,希兰一枪回头将霍法毙命,鲜血有如刷房子一般的溅在了墙上。此时房子外阳光明媚,在房外的等待的两位小弟默默地进来收尸。
整个刺杀过程导演都是轻描淡写,表面是云淡风轻,实则暗流涌动,看了让人不禁长吁一口气。为什么希兰会杀霍法?以正常思维,似乎很多观众不大接受希兰的决定。毕竟他与霍法一直关系不错,没有直接利益冲突。霍法一直待希兰很好,是希兰几十年的老朋友,更是希兰的人生导师。他关怀希兰的家人,逢年过节还给他们送礼物,希兰的女儿更是一直崇拜着霍法,在霍法失踪后,她都一直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因此从人之常情上讲,希兰完全有拒绝去做这件事的理由。但“Business is business”,处决霍法本身就是几位黑帮高层的决定,希兰只是在履行他的职责罢了,这不是个人情感可以左右的。作为一名职业杀手,唯一要做的就是履行雇主的要求。 “断绝人之常情”是做这门生意最基本的职业素养,“绝不心慈手软”更是得以在这世道生存下去的神圣法则。
在《教父》《好家伙》等传统黑帮电影里,家庭往往对黑帮人物的命运有着决定性影响,成功者常常能平衡好家庭与事业的关系,而失败者的悲剧则往往起源于或伴随着家庭的破裂。《爱尔兰人》却有些不同,它仿佛只是这帮男人之间的故事,家庭对这些人物的决策和行动无法构成太多影响。希兰的整个家庭——他的妻子及儿女从头到尾对他都是相对的若即若离,希兰的女儿从小看着自己的父亲拿枪夜出晚归,既没有表达强烈的不满,也没有表达赞许或肯定,唯一能做的,只是恐惧与回避。因此,希兰最后的孤独终老也是非常现实的结局,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也是不可避免的。
最后,坐在养老院的轮椅上,希兰笑嘻嘻的带领我们回顾完他自己的大半生。他既不是一个成功者,更不是一个失败者。他只是一个一辈子默不作声,踏踏实实做事的普通人,他的职业是杀手,自始至终的恪守自己冷血的职业道德,圆满的完成了雇主交给他的工作,平安的活到了最后,这与他那堆被断肢爆头的同行们相比,也算是个善终。导演花了三个半小时篇幅,讲的不仅仅是这个普通人的非凡一生,更是让我们从他经历的这些事里,见证美国50到80年代的这批黑手党人独特的做事方式与精神风貌,回味这群人一路走过的那个辉煌、腐坏、残暴、温柔的时代。
希兰本人有对霍法这件事感到过内疚吗?至少霍法失踪后,在他打给霍法妻子的电话中,我们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有那么一丝痛心的。
让现年76岁的罗伯特·德尼罗饰演这名40多岁的职业杀手,是影片的一大看点,也是一次挑战。影片花费昂贵代价,大面积的采用了类似于《本杰明·巴顿奇事》 的 CGI 虚拟重构技术,将几位老演员脸上的皱纹去除,让他们的面部更为紧致,更显年轻。但坦率地讲,外表的年轻化实际上难以掩盖一个人神态与精神面貌的衰老,这点尤其体现在罗伯特·德尼罗身上,单看他走路的姿态以及行凶杀人时的反应速度,我们就能明显察觉出一种年迈者的力不从心。因此,无论成本高昂与否,CGI 其实未必能成为角色年轻化的最好选择。试想一下,倘若《教父2》中年轻的维多·克里昂改用由 CGI 年轻化的马龙·白兰度来饰演,效果其实未必好过重新找一位更年轻的演员(后来找的正是罗伯特·德尼罗)。但我们并非是在这里否定这套 CGI 的方案,至少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饰演的吉米•霍法的阿尔·帕西诺在这次其实是一反常态:在 CGI 的帮助与个人的卖力表现下,他有如返老还童般的找回了年轻时《闻香识女人》中的那番神韵。
这部《爱尔兰人》与前作相比,更像是老马传奇黑帮系列电影里的一部华丽的谢幕之作,这位老者有如那位“爱尔兰人”,一辈子兢兢业业,创造了不计其数的荧幕形象,历经成长与辉煌。如今在年迈之时,他能不遗余力的找回年轻时的搭档,带领我们重新领略一番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样貌和风采,这对整个电影行业,对全球影迷观众,包括对他们自己而言,都是一件幸事。
最近这两个月,简直就是影迷们的福利月。虽然碍于国内公映的各种限制,有些热门电影注定无缘内地大银幕;但得益于流媒体的不断普及,国内影迷终究还是赶在跨年之前,如愿地看到了这些年度大热门。
前有《小丑》《好莱坞往事》等三大国际电影节超高口碑作品,后有老马丁《爱尔兰人》接踵而来,加上正在热映的《利刃出鞘》,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让人几乎完全感觉不到2019年只剩下最后一个月。
尤其是马丁·斯科塞斯导演的《爱尔兰人》,从豆瓣刚开放评分时的8.9分,随着观看人数的不断暴涨,甚至一路攀升到了9.1的高分,在IMDB上的评分也高达8.6,足见这部电影的品质非常经得起观众们的考验。
而这部新作如今能够面世,确实也经历了不少波折。从2010年德尼罗拿着原著《我听说你在刷房子》去找斯科塞斯合作,到数年前开始立项,再到快十年后的今天,才终于顺利诞生。
历时10年,故事横跨半个世纪;总投资1.75亿美元;三位主演加导演的平均年龄超过75岁;影片时长达到210分钟;能够在同一部电影里看到罗伯特·德尼罗、阿尔·帕西诺、乔·佩西这种世界最顶级的演员阵容。
想必光是这些便已经足够引起话题,更不用说老马丁和漫威电影之间的那场论战,更是大大地增加了《爱尔兰人》这部新片在网络上的热度。
回到电影本身,将《爱尔兰人》放到马丁·斯科塞斯的个人创作维度中来看,这部作品既是对其标志性的黑帮电影的一次回归,但又与他的任何一部前作都完全不同。
影片的叙事还是那么扣人心弦,并提供了所有大家期待已久的老马丁黑帮风格。与此同时,在老人式的节奏和速度上,《爱尔兰人》对时间、年龄、关系、际遇的展现,都达到了大部分黑帮电影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下文涉及部分剧透,敬请留意。
【我听说你在刷房子】
影片《爱尔兰人》甫一开场就是个长达两分多钟的长镜头,镜头在一个养老院的走廊里徐徐地前行,就像一个凝视的散步者。当镜头慢慢地“走”到银发老人弗兰克·希兰(罗伯特·德尼罗饰)的面前,仔细端详着他手上的金扳指、金手表,而后便将“目光”停留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听他娓娓道来。
弗兰克的故事发生于两个并行的前后时空里,在这位年近八十的老人口中,五十年代的故事与七十年代的故事以不同的速率在倒叙中倒叙,最终交汇到命中注定的集合点。故事的序幕始于希兰夫妇与罗素·布法利诺夫妇一同开车,前往底特律参加工会律师比尔女儿的婚礼。
四人驱车的路线非常有意思,从费城出发、途径皮茨顿,顺着80号州级公路,经过宾夕法尼亚州、俄亥俄州,到达托莱多后,再北上至底特律。
而这片地区,不仅是罗素·布法利诺(乔·佩西饰)这位黑手党老大的生意分布版图,更重要的是其背后的社会经济。沿线经过的大西洋沿岸和五大湖南岸区域,正是美国50-70年代制造业黄金年代的集中地。
这片老工业区一直是美国击败苏联成为世界单极霸主的发动机,在制造工业发达的同时,衍生出工人组织与黑帮之间的关系,提供财富积极、势力斗争的可能。影片三位主要人物:意大利黑手党老大罗素、地方工会执行者弗兰克和美国工会领袖吉米·霍法,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随时代起起伏伏。
命里有时终须有
弗兰克一行四人开车在途中停下,路的对面正是当年弗兰克初遇罗素的加油站。
镜头顺延切到五十年代初还是货车司机的弗兰克身上,伴随着美国制造业的腾飞,他像只猎犬一样到处嗅着机会。弗兰克通过朋友介绍,结识了餐馆老板同时也是帮派中人的“瘦子”,他倒卖手中的优质牛排,偷换成普通牛排,既赚了差价,同时又讨好了“瘦子”。
在东窗事发时依靠着工会律师的诡辩逃脱掉责任,同时也顺利搭上了布法利诺家族,也就是罗素这艘大船。回头看弗兰克与罗素的关系,两个人似乎是命中注定要联结在一起。
弗兰克身上有着黑帮兄弟会看中的一切品质:被军队训练过的高度服从,偷卖货物时的钻营机智,东窗事发时严守秘密,执行任务时冷酷无情。这些都是罗素之所以将弗兰克提携成心腹的重要理由,也是弗兰克从无到有的机遇所在。
尤其是弗兰克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误接了与费城老大安吉洛敌对的任务时。这一场景被斯科塞斯处理得非常有意思。
弗兰克走进餐厅,坐下,圆桌上明明是三个焦点中心位置,但镜头从安吉洛和罗素身后穿过前景的两位大佬,将弗兰克放置于中后景位置,形成锐角三角形的审问角度。镜头依次掠过弗兰克、安吉洛和罗素,用近景拍摄强调人物紧张对答时的神情,以此渲染气氛。
而此时文本设计的对白也非常精巧,当安吉洛问弗兰克“你知道这家公司另外的大股东是谁吗?”弗兰克答“不知道”,安吉洛马上接“是我”(I do),弗兰克立刻反问“你说谁?”安吉洛解释“我说是我,我的意思是我拥有股份,不是说我知道谁拥有股份”。文本在此处玩了一个文字游戏,用了带有歧义的“I do”形成间离效果。
剧情难道仅仅是为了黑色喜剧的效果,所以在这里抖了个包袱吗,显然不仅于此。将场景回放一遍,当安吉洛在“审问”过程中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出时,弗兰克的回答显得非常谨慎,点到即止,滴水不漏,并用眼睛余光瞟罗素。也就是说从坐下那一刻开始,弗兰克就明白这个任务不对劲了。
以此来反推弗兰克在上文提及的对话中反问的“你说谁?”,其实是急智下故意制造的老实忠厚,所谓不知者无罪,还马上戴罪立功,刷了第一次墙(以血刷墙)。罗素坐在一侧笑而不语,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可以说是对其表现非常满意。也正因此才将弗兰克介绍入工会组织,选择他去“成为”美国工会主席吉米·霍法的挚友。
影片在将近1小时的位置结束第一部分的铺垫,开始第二部分变奏的叙事。在弗兰克的命途来到第二个转捩点时,美国也正式进入繁盛的工业制造时代。伴随着金钱的积累,还有阶级权利的斗争,及工会的盛行与壮大,一个国家的第二号权力人物并不是大家熟知的政治高层,而是全国工会领袖。
美国工会从六十年代正式进入名利场的角逐,影片从第一部分五十年代带有胶片颗粒乳胶感的色调,渐进入具有油彩般厚重饱和的六十年代。
财团、政权和工会力量无时无刻都在角力,而黑帮在背后扮演着不同势力之间的中和剂。影片进入第二部分后,节奏明显加快,剪辑也更加干脆利落。
钞票、烈酒、雪茄、生意,与此交织着的则是黑帮、工会与政治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肯尼迪家族的上台和背后黑帮的扶持,肯尼迪对工会的打击,工会与黑帮间的金钱交易,三股力量此消彼长,而罗素、弗兰克和霍法也同样忠实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影片中所呈现的古巴猪湾事件的前因后果,更是将黑手党、工会与肯尼迪家族间的恩怨推向极致,从而把众多黑帮和工会头脸人物包括霍法都送进了监狱,这场角力也随着肯尼迪总统遇刺而告一段落。
顺景时,弗兰克在黑帮杀手与工会领导这两个角色中左右逢源;运滞时,他就成了黑帮势力与工会派系斗争中的夹层。
是敌与是友 各自也没有自由
龙头移位当然马上就会有人蠢蠢欲动要取而代之,影片《爱尔兰人》在将近两个半小时前期铺垫叙事后,终于进入第三部分的高潮戏份。
影片虽然在节奏上偏慢,也很少有斯科塞斯以往惯用的暴力特写镜头,但在运镜和剪辑上都是老马丁臻微入妙的技艺。他太清楚什么样的剪辑和叙事节奏可以不多不少地做到“好看”,以致于耗了两个多小时后才进入高潮,也不会让观众坐不住。
最让笔者感叹老马丁深厚功力的一幕戏,是弗兰克在罗素的命令下刺杀霍法。“解决霍法”的戏份紧接着霍法为弗兰克颁奖的浮华场景,老马丁将节奏放缓,一边让观众情绪从前一个场景的鸿门盛宴上松弛下来,一边为下一个高潮慢慢铺垫细节。
影片以三次电话作为情节一轮高于一轮的铺垫。第一次电话场景敲定与霍法的会面,彼时弗兰克还是一心为挚友霍法和恩师罗素调停;第二次电话场景,镜头先给罗素在电话亭通话埋伏笔,接着是弗兰克与霍法通话发现事情出现转机;而第三个场景则是转机的希望被罗素破灭后,那通没打出去的电话。
在处理高潮戏份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不温不火,实则每一幕都隐藏杀机。其中最为明显的一幕是,罗素送弗兰克到私人机场“抄捷径”到底特律杀人时,上飞机时弗兰克眼神中还流露出弑友的哀伤;当螺旋桨响起,弗兰克仿佛回到战场,成为战机空投前准备的战士。
而当弗兰克到达底特律,驾车经过与霍法约定的地点时,脸上的警戒和冷酷显示弗兰克已经做好了杀戮的准备。动作干净利落,镜头毫不拖泥带水。在这一场重头戏中一共有三个基本场景定位,房子、轿车、餐厅,以俯拍的对称直角转角镜头为节奏点,同时也是交代剧情转向的心理预警区间。
在这场戏中,一共出现了三次以该转角作为转场的切换点,弗兰克进场,出场诱敌,请君入瓮。可以看得出来,老马丁在设计这场重头戏时,花的心思不亚于设计谍战片的围剿场景。通过空间营造、镜头语言和对话文本的配合,立体地呈现出人物关系之间的权力位移。
在弗兰克与萨利虫一同坐上霍法养子查基的轿车、前往餐厅接霍法时,坐在前排的查基、萨利与后排的弗兰克形成三角关系,凹角三角位置可以明显看出,权力中心被掌控在弗兰克的手上,弗兰克的位置也同样在空间内形成不对称夹角。而查基被萨利一边试探一边打压气势,也清楚地显示出草包本质。
当接到霍法上车后,镜头从萨利的角度切入,查基在空间上明显被边缘化,三角权力关系话语权转到了萨利、霍法和弗兰克身上。编剧斯蒂文·泽里安用一个关于“鱼”的话题,用戏剧文本的重复对话与置换顺序手法来重置权力架构。当萨利以为能像欺负小子那样欺负老子时,霍法三言两语就让萨利不敢开口。
镜头转到后排,用一组正反打去表现霍法与弗兰克的交锋。霍法的疑虑在镜头与弗兰克的解释下被暂且压下,第五个剪切箭头焦距突然改变,从单人对单人变成双人对单人,用空间解释霍法与弗兰克二人关系上微妙的变化。而最后一个弗兰克的特写镜头,配以霍法仍不知就里的对白,气氛更紧张不安。
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
如果说前面三个部分是老马丁用毕生绝学构建的黑帮往事,还显现不出其真正创作意图,那么在第四部分则是自我拆解、全盘推翻。《爱尔兰人》凭一个角色,凝聚起所有随这段美国命运一并浮沉的弗兰克们,在故事的结尾给出了答案。
影片带着典型的四幕剧的形式,从弗兰克白手起家的铺垫,到三人相辅相成、飞黄腾达的叙事,再到分崩离析后自相残杀的高潮;最后借助科技这种既沧桑又新奇的方式,看着德尼罗皮肤由紧至松,发际线渐渐后退,眼睛从明蓝变得浑浊灰白。而跟他一起衰老的,是渐渐被时间淹没的美国黑帮往事,所有观众都见证了这个由盛转衰的过程。
就《爱尔兰人》而言,重点并不是在于德尼罗的脸看起来有多年轻,而是为了重温往日的年轻,就像还能伸手触摸传统工业黄金时期的《美国往事》那样。当最后一个镜头以伪长镜头的方式,移动到弗兰克最后注定终老的房间时,这个灯光幽暗的房间无疑就是他最后的坟墓。
如果说弗兰克的一生为了假性的信仰、想象中的忠诚而放弃家庭、放弃友谊,那么到头来到底还剩下什么呢?到了影片最后的那一幕,当神父转身离开,老马丁便将视角停留在了房间之外,通过半掩的门缝完成了最后一瞥,小孔成像下房内的孤独感由此被无限放大。
影片《爱尔兰人》最大的悲剧不是只剩弗兰克一人活着,而是通过电影这种超越时间之外的把戏,将弗兰克们最后的余光从坟墓的缝隙中折射。影片最后,弗兰克看着门缝之外,眼神中仿佛透露着“盖棺定论”的意念。他轻轻转过头,只剩一个孤独的灵魂被遗留在不再有人问津的房间里,直至消亡。
【暴力与道德的镜面对立】
影片的成像带着非常明显的可以营造的钝感,这种钝感不是对现实的迟钝,而是对情感的刻意剥离。我们不能忘了影片开头就交代清楚的一个重点,整个历史的叙述都是基于弗兰克的主观认识,无论是罗素、霍法、还是自身的处境,其实都是弗兰克意识的折射。
对于一位经历过二战屠杀的老兵而言,其一生都注定无法摆脱战后创伤后遗症。对于情感的淡漠,对于服从的过分追求,都是弗兰克身上最明显的体现。
但在弗兰克、罗素和霍法的三角角力之外,老马丁其实早已超越了纯粹展现黑帮片的暴力与紧张。对他而言,影片《爱尔兰人》更为核心的主题在于批判,对存在主义的思辨。在这些男人权力群像上的争斗,每个人都喜欢将动机美化为追求更好的生活,但到底哪里是“更好”的边界?
斯科塞斯将女性镜头更多地放在弗兰克的二女儿佩琪身上,佩琪对于暴力血腥争斗的反感正是弗兰克人性缺失的一部分。影片几乎在每一次弗兰克外出执行暗杀任务,或是完成任务后在家看新闻时,都会安排佩琪在一旁用阴郁的眼光看着爸爸,眼神中的通透明了,在无形中质问着弗兰克的良心。
在最后一个部分,当佩琪察觉出爸爸可能与霍法的失踪有关时,一连串的质问更让弗兰克不知所措。弗兰克一直以为,打断杂货店老板的手为女儿出头,就是在保护女儿、在赶尽女儿身边的坏人;殊不知,其实自己才是女儿心中最大的坏人。事实上,对于弗兰克而言,家庭、友情都尽然离他而去,难道名和利真的就是他最大的追求吗?
显然不是,影片中弗兰克的初心是因为家庭成员的增加,而不得不寻求更高的收入,他甚至亲口承认对利的淡然。但在弗兰克的心里,信念的地位高于一切,对信仰高度神话后的绝对忠诚是他毕生所求;参军时对将军的命令绝对服从,进入帮派后则视罗素为人生导师。
弗兰克一生最高光的时刻不是美好的家庭,而是工会为他颁发奖章时,那枚由罗素套到他手上的黑手党指环,让他一直处于荣耀的地位。在日复一日的效力中形成的独特的使命感,佩琪作为弗兰克道德感的物化形象,却永远被甩在背后的阴影里。
事实上,弗兰克从来没有对“组织”这个概念给予过批判的思考。当时代走进80年代,再也没有黑手党什么事儿时,一批老家伙们死的死逃的逃。对弗兰克而言,作为一名爱尔兰人,却只能依靠在美国的意大利人社群发迹,靠意大利人的认同才能得到应有的地位和尊重;而作为一名尽忠尽职的男人,只能靠幻想中高度团结的组织来实现自身存在的意义,着实可悲。
他认为,人总会有死的一天,活着的时候抓住点什么,死后才可以留下些什么。这也是为什么在选择自己的墓碑号码时,挑选1948(爱尔兰议会正式通过法律,宣布脱离英联邦)来坚定自己的身份。对于权倾一时的大人物而言,最难以忍受的,莫过于“结束”二字。但最可悲的是,当警察问他,所有人都已经死了,都结束了,还严守秘密有什么意义吗?
也许对于弗兰克而言,背后的争论根本不是“罪与非罪”的问题,而是信仰的执著与判断。影片在最后将弗兰克交给了宗教,也许在超越世俗法律的宗教道德里,弗兰克能够最终找到存在的答案。
而在斯科塞斯的创作中,所谈论的重点也绝不单纯是一个个体的存在困惑。在近年来好莱坞盛行的平权主题里,有女性、有少数族裔、有性取向、有社会争论、有福利问题,但却鲜有美国过去最主流的白人男性话语的作品。
影片《爱尔兰人》重新将焦点放在了,实际上在今天都依然占据美国社会最高话语权的白人男性身上。他们也许来自不同的祖地,有爱尔兰人、有英格兰人、有意大利人、有欧陆人,甚至有犹太人,最后组成了今天的美国白人。曾几何时,他们的形象就代表着这个国家的形象,不畏争斗、强而有力、团结勇武,怒吼似的发出自己的声音,是这个国家顶层秩序的制定者、执行者、维护者。
老马丁在《爱尔兰人》中对于这段伴随着美国工业和制造业的兴旺而凸显的强势重现,也是光影对历史的抚摸,为战后美国的曾经做一个注解。对于二战后带给社会的对强力的推崇,或许有很多人会认为是一块社会伤疤,但同时也曾给这个社会带来不一样的辉煌。
这不得不让人想起,马丁·斯科塞斯一直以来以电影作品来表达的人文思考,现年77岁的老马丁直到如今都没停止过对“人”本质的思考。斯科塞斯一直没有将生命中的矛盾看作是个体与自身的斗争,而是人与时间、与环境、与生命的抗争。老马丁在其作品中一直以不同的形式阐述“造人”叙事。
如果说早期的斯科塞斯还凭借着过人的洞察力,在《愤怒的公牛》《喜剧之王》和《出租车司机》中解构美国文化和社会问题,在《赌场风云》和《好家伙》中讨论人性的抗争。那么这部《爱尔兰人》则意味着这位到了古稀之年的老导演,开始站在历史和人生的宏观维度上去看人的渺小与抗争。
影片《爱尔兰人》在个体上,塑造了三个到死都不肯轻易妥协的男人,在奔腾年代勇武一生,也许并不伟光正,但如弗兰克所言,他们的确留下了些东西;
在国家层面,回望这段曾经让美国人都激动无比的历史,也带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论题,美国白人如何看待身份认同;
从人类角度而言,《爱尔兰人》从开篇就无惧于死亡意识,每位出场的黑帮风云人物都带着最后的下场。在重描这段浩瀚的历史长卷时,老马丁带着对生命最大的坦然,与死亡和解。
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2019年,意味着人类马上要开始新千年的第三个十年。而影片《爱尔兰人》中一个个跃然屏上的曾经的传奇们,都已然是百年前的人。但过往与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同样的存在,同样的困惑,只不过换个马甲周而复始地轮回,唯一的主角只有时间而已。
引用狄更斯在《双城记》中的序言: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信仰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作者| 小飞侠;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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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aveItzkoff / 《纽约时报》
译文首发于《虹膜》
伦敦——没有资料记录过那次相遇,当事人也无法确切说出日期,但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大概是在曼哈顿东村的某个地方,叫做罗伯特·德尼罗和阿尔·帕西诺的两个新人演员首次相遇。
他们都是崭露头角的新星,很早就尝到了稳定工作和引人注目的滋味,也早就知道彼此。他们互相比较履历,估量对方的能力——帕西诺仍然记得德尼罗有着「不寻常的外表和某种能量」——然后各自离开,想着自己和刚刚遇到的那个人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半个世纪过去,他们走进泰晤士河边一家豪华酒店的套房,谈论他们的新电影《爱尔兰人》,很多不确定性早就烟消云散了。作为演员,德尼罗和帕西诺几乎做到了一切,甚至超越了他们年轻时的巨大抱负。
他们在大银幕上奉献了一些最令人震撼、最具爆发力的角色,这些里程碑式的电影包括《出租车司机》、《疤面煞星》、《愤怒的公牛》和《教父》系列。
在此过程中,他们的发展轨迹出人意料地交织在一起。他们不仅是同行和偶尔的合作者,还是真正的朋友,偶尔会抽出时间来了解、交流可能进行的电影项目并相互督促。
「我们聚在一起聊天、交换意见,」德尼罗解释说。「我们不会特别想念对方,但时不时会想到。」 也许最令人惊讶的是,在他们可以轻松地安于现状的时候——有时也会因此受到指责——79岁的帕西诺和76岁的德尼罗仍然对他们的演技极其在意。
《爱尔兰人》由马丁·斯科塞斯执导,将于11月1日登录各大院线,11月27日网飞上线,是德尼罗和帕西诺的第三次大银幕同框(译者注:两人此前一同出演的电影有《教父2》《盗火线》和《火线特攻》,但《教父2》中两人分饰两代教父,并无对手戏)。
这部犯罪题材的电影格局宏大、野心勃勃,同时是对往昔的回顾,并清醒地意识到,一切终将结束。
这是帕西诺深深产生共鸣的主题,他在片中饰演难以对付的货车司机国际兄弟会(International Brotherhood of Teamsters)主席吉米·霍法,德尼罗是影片的制片人,并在片中饰演主角弗兰克·希兰,一名货车司机官员和据称谋杀了霍法的歹徒。
两位演员都很在意自己的遗产,在《爱尔兰人》中,他们的表演和以往一样必不可少。只是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向观众证明什么,转而从超越自己的基准、赶上彼此的步调中找到动力。
在两人并肩合作的情况下,帕西诺说,「有些东西会削弱,另一些东西会增强。」
他们在大众面前的形象如此鲜明,以至于有人给他们创作了漫画肖像,而这些漫画并非完全没有根据。长发扎成马尾辫的帕西诺更有狂想曲的风格,而轮廓分明的德尼罗则是比较沉默的一个。(当被问及他和斯科塞斯是如何让帕西诺出演《爱尔兰人》时,德尼罗回答,「我说,『马蒂,你觉得阿尔来演霍法怎么样?』他说,『嗯,挺好。』」)
但他们也有共同的习惯,那就是一起坐着的时候,他们会互相调侃,享受恶搞对方的乐趣。聊到帕西诺必须参加《爱尔兰人》的试镜,他们俩都笑得非常开心。
「我问他能不能读几行台词,」德尼罗故作讽刺地说。他举起一只手,突然结束了假想的试镜场面:「哦,这太棒了,很好,」他继续说。
帕西诺顺着德尼罗往下演,用柔和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描述了他印象中假想的任务:「你说,『听着,我一直在为此做准备——这不是你的剧本,但我正在演《李尔王》,现在我给你读几个片段。』」
随后他们大笑,德尼罗眯起眼睛,露出那种著名的咧嘴式笑容(ear-to-ear grin),环视着整个房间。
如果说他们现在可以共享一个关于自己精英地位的笑话,那是因为他们都有过毫无名气的时候,而且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在成长的过程中所忍受的不断的拒绝。
正如帕西诺所解释的那样,「我要对今天的年轻演员们说,无论你做了什么,永远不要抱着得到角色的期望。」(德尼罗补充道:「这是理所当然的。」)
两人都成长于二战后的纽约,帕西诺在南布朗克斯区,德尼罗则在格林威治村和小意大利区。他们都是离异家庭的孩子,并前后进入了表演学校——演员工作室(the Actors Studio)、斯特拉·阿德勒表演工作室(Stella Adler Studio of Acting)和赫伯特·伯格霍夫工作室(HBStudio)——并被这些学校颇具影响力的校友所吸引,比如马龙·白兰度、詹姆斯·迪恩、杰拉丹·佩姬和金·斯坦利。
演戏让他们沉浸在其他人的生活中,以某种自发性给自己带来惊喜。斯科塞斯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解释了两人的不同做法,他说:「我认为,阿尔倾向于流动性和韵律,而鲍勃则喜欢确认思维状态和存在感,并融入进去。但我认为这只是他们的直觉和个人取向的问题。正如一位表演老师可能会说的,他们都是拥有强大『工具』的伟大艺术家。」
帕西诺最早的突破出现在舞台剧《印第安人想要布朗克斯》(the Indian Wantsthe Bronx)和《老虎打领带吗?》(Does a Tiger Wear a Necktie?),德尼罗则从《战鼓轻悄》和《穷街陋巷》开始崭露头角(他与斯科塞斯合作的第一部电影)。当他们的事业处于发展的良好势头时,他们之间的友谊变得更加重要,作为同行,他们能够理解成名的尴尬。
「我们处在一个不同寻常的位置,」帕西诺说。「成名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和现在的情况很不一样,出名没那么容易。」他以一种更为淘气的语气补充说,「它还没有流行起来。」
德尼罗表示同意,说:「我们在一起可以聊聊这些,感觉很棒。」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执导的《教父》系列电影对两人影响深远。帕西诺更是凭借1972年第一部《教父》里对迈克尔·柯里昂的迷人刻画一举迈入神殿——该角色还得到了德尼罗和其他众多演员的竞相争取。
德尼罗并没有将帕西诺视为对手:「竞争意味没有那么强」,他还看中过逊尼·柯里昂那个角色,但最终归属于詹姆斯·肯恩。
「如果一个演员得到了一个角色,而且演得很好,那也没什么,」 他解释说。「但是当一个演员不适合这个角色,却因为不正当的原因被选中了,你就会后悔,甚至都不是嫉妒。你会对自己说,好吧,就这样了。事情就是这样。」
德尼罗凭借两年后上映的《教父2》获得了他的第一座奥斯卡金像奖。影片中,他饰演年轻时的维托·柯里昂。(「我说过我想让鲍勃做我的爸爸,」帕西诺开玩笑说。)
多年来,让他们一起出现在大银幕上似乎是一项无法实现的壮举,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缺乏尝试:他们几乎要联合主演《大街小瘪三》(埃里克·罗伯茨和米基·洛克代替了他们);贝尔纳多·贝托鲁奇执导的《1900》(德尼罗参演了,帕西诺没有);还有詹姆斯·弗雷执导的电影版《大亨游戏》(帕西诺参演了,德尼罗没有)。
当被问及为什么这些合作没能成行时,他们只是耸耸肩,归咎于世事的变幻莫测。
1995年,在迈克尔·曼执导的犯罪片《盗火线》中,他们终于相遇,短暂但引人瞩目,该片讲述了足智多谋的窃贼(德尼罗饰)和追踪他的重案组警官(帕西诺 饰)之间的故事。
曼在一次采访中解释说,他邀请这两位演员不仅是因为他们在电影行业里的声望,还因为他们本身就表达了一种思想,即两个人可以既相似又截然不同。
「就像正题和反题,他们有一些共同的特征,而那些相异的特征是截然相反的,」曼谈到演员时说。「阿尔提前两周就在练习对白——这是一种自由形式的心理吸收。鲍勃则决心要完全沉浸在当下。」
最终,曼继续说,「他们都有一种完全的艺术沉浸感——但他们达到那种感觉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十三年之后德尼罗和帕西诺才在《火线特攻》中重聚,一部普普通通的警匪片,两个人都没有特别美好的回忆。「我们完成了,」德尼罗谦逊地说。「我们完成了。」
即便如此,又过了很久两人才携手合作《爱尔兰人》。这部电影源于德尼罗对查尔斯·布兰特的书《听说你刷房子了》(I Heard You Paint Houses)的喜爱。
这本书是德尼罗在与斯科塞斯研究另一个潜在项目时发现的,它记述了希兰借由一个宾夕法尼亚犯罪家族的崛起,并于与霍法和肯尼迪家族的故事相穿插。
「故事的规模非常宏大,」德尼罗说。「历史人物的结局一直悬而未决,而这个故事根据这个角色给出了答案,而我相信这个角色。」
但是,完成电影耗费了超过十年的时间,因为德尼罗和他的合作者们都在等待斯蒂文·泽里安完成剧本,以及斯科塞斯在自己繁忙的日程安排中腾出档期。
《爱尔兰人》还需要网飞的赞助,据报道,该公司提供1.6亿美元的预算。这部电影的部分成本还包括在片中对德尼罗、帕西诺和乔·佩西等人使用的降龄特效,他们要在一些场景中饰演自己年轻时的角色。(德尼罗说,他们考虑过让更年轻的演员在这些场景中扮演他们。)
《爱尔兰人》是德尼罗和斯科塞斯合作的第九部电影,但是帕西诺的第一次。尽管他们已经相识——多年前,帕西诺找到斯科塞斯,邀请他执导一个最终并未实现的项目,而他本人则计划在这个项目中饰演莫迪里亚尼——斯科塞斯仍然希望在这位还不太熟悉的明星身上获得一些进展。
德尼罗回忆道,「马蒂说,『阿尔是什么样的人?』我回答,『他是个甜心。你会知道的。』」(帕西诺并没有介意这样的描述。「我就笑笑,」他说。)
除了有机会和斯科塞斯以及彼此合作之外,德尼罗和帕西诺还把《爱尔兰人》视为一个机会,让他们再次投入到现实生活中的人物身上,在从里到外塑造角色的过程中,仔细研究这些人物的相关文件和录音。
帕西诺近年来刻画了一系列真实的人物,比如乔·帕特诺、菲尔·斯佩克特和杰克·科沃基恩,他说,自己的责任不是复刻一个霍法,而是扮演他认为最令人信服的那个版本。
「你必须在某种程度上找到它的虚构性,」帕西诺说。「你必须找到戏剧性和特征。否则,就不如拍一部纪录片。」
他接着以更温和的口吻说,「我想扮演乔治·华盛顿。真的。」
德尼罗看起来非常惊讶,「你真的这样想吗?」他疑惑地说。「好吧。」
他们承认,都是被《爱尔兰人》的哀伤基调所吸引的,这些人物——不管怎么说,都是幸存下来的人——进入了暮年,很大程度上处于孤独之中,思考着历史将如何铭记他们。
斯科塞斯说,对于他和他的主角们来说,探讨这个悲伤的主题是适当且在所难免的。「我想我们都需要回顾过去——我、鲍勃、阿尔、乔,以及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他说。「我们也处在这个年纪。我们只是想把它在电影院里呈现出来。」
但演员们认为要解释为什么影片的这一方面吸引他们非常微妙,而且原因显而易见:谁会愿意承认自己更接近于事情的结束,而不是开始呢?正如曼所言,「不会有人一边四处游荡一边想,噢,我现在是一位元老级的人物了?或是心里暗暗在想,长大之后要做什么?」
犹豫了一会儿,德尼罗说他和帕西诺必须面对《爱尔兰人》提出的存在主义问题。
「我们正在接近看到」——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来寻找合适的词语——「我不想说结局,而是,地平线的时刻,」德尼罗说。「转过身去走向另外一边的开端。」
帕西诺说,电影杀青后,他对这些想法的认识更清楚了;无论他们在他的表演中达到了何种程度,他说,都是斯科塞斯的指导和这部电影漫长酝酿的结果。
「我不认为10年前,他会拍这样一部电影,」帕西诺说。「他被访问了——这是我用的一个新词,但我很喜欢——他访问了一些我甚至无法触摸到的东西,我很惊讶我也能有所感受。我们处于什么情况?我们在做什么,四处游荡吗?」
让他们承认希望自己的电影经受住时间的考验是个更简单的问题——「你当然会考虑这些,」德尼罗说。「你希望人们记住你做过的一些事情是特别的,甚至不止于特别。」(《爱尔兰人》让帕西诺、德尼罗和斯科塞斯获得了超乎以往的热烈反响,似乎符合德尼罗的这一分类。)
如果要求他们对自己的表演做出评价,感觉很没礼貌。所以反过来,我请问他们喜欢对方的什么表演。
德尼罗立刻做出了回答:「我想到了《教父》和《教父2》。」
帕西诺也旋即做出应答:「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愤怒的公牛》,」帕西诺说,但接着他怀疑自己是否在忽视了德尼罗的其他成就,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出更多的电影。
「当然还有《出租车司机》,」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我在想你的电影,鲍勃。我要举办一个鲍勃·德尼罗电影节。」当帕西诺这么说的时候,德尼罗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种不舒服的搞怪表情,就好像是听到了他最熟悉的片名就会让他不舒服似的。
帕西诺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说:「他得过几次奥斯卡奖,」然后问道,「你得到奥斯卡奖是因为——?」但没有获得回应,因为德尼罗似乎因恼怒而不知所措。帕西诺于是自言自语道:「哦,《教父2》!」他喊道。「他在那里面也很出色。」(德尼罗的另一个奥斯卡奖是凭借《愤怒的公牛》拿到的,当然帕西诺不需要提醒。)
在《爱尔兰人》中,希兰和霍法的亲近性最终让他们之间建立了一种温柔的友谊——至少在鲜血淋漓的高潮之前——但德尼罗和帕西诺解释说,宣传这部电影的职责并没有使他们两人之间复制这种关系。
即使是像这种全球宣传之旅中,在所有的首映式、红毯和酒会派对上,帕西诺说,「我们甚至都没怎么见过对方。」
德尼罗也补充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回家,工作,出去玩一会儿。」没有必要实时透露行踪,他说,因为他们最终还是会再次相遇。
帕西诺用一种揶揄但又充满真情实感的声音补充道:「只是知道他在那里就很好了。
电影的结尾是Frank(罗伯特·德尼罗)恳求神父给自己的门留个缝,“我习惯这样”,他说,然后导演透过门缝,给了垂垂老矣的他一个全景镜头,再切到特写,最后定格回到之前的全景镜头。这个结尾可以跳过去连接Frank和Hoffa(阿尔·帕西诺)刚结识不久后的情形,他们马上成了朋友,一个帮派分子和一个工会领袖住一个套间,Hoffa习惯给自己的卧室门留一条缝,缝那边是Frank.
但Hoffa是排斥帮派分子的,他当着Tony Pro,这个他在工会最大的威胁的面称呼他们为“You people”,后者勃然大怒,认为Hoffa没有“show respect”,两个人立即扭打在一起,并在自此之后都无法翻过这个梁子。Hoffa不信任黑帮成员,跟他们保持距离,他像个摇滚明星,游走与黑白两帮之间,但又不得不跟他们联手,肯尼迪上台后支持尼克松的工会大受打压,他的弟弟罗伯特·肯尼迪挂职司法部长,然后开始针对Hoffa清算。肯尼迪政府在猪湾窝囊的行为让卡斯特罗掌权哈瓦那,黑帮在古巴的赌场受到影响,在一系列说不清道不明的操作(凶手当即伏罪并说是个人行为,一百多个目击证人又相继消失)中,肯尼迪在达拉斯被爆头,Hoffa出狱。
阿尔·帕西诺完全演出了Hoffa身上一呼百应的气质,他往台上一站,台下的观众就像在摇滚乐(或者李阳疯狂英语)现场一般深陷其中。斯科塞斯喜欢用慢镜头呈现这种狂欢,这样对群演的要求很高,但更能呈现出一种“嗑大了”的迷幻效果。Pacino,De Niro和Pesci一起出镜,无论如何也是不容错过的视觉盛宴。Pacino在这部片里继续了自己在《闻香识女人》里的经典表演范式:一个说话声音永远比周围人分贝大的激情角色,而并非他出演过最出名的黑帮片《教父》系列里,与周围兄弟格格不入的忧郁又贵气的Michael Coleone. De Niro在片中是一个打手,一把忠实的索命枪,青壮年的Frank应该类似《出租车司机》里的狠角色,下颚微上扬,但在这部电影里他会内敛一些,应该不会讲“You talkin' to me?”,他会立刻开枪,然后冷静离开现场。
Hoffa的不幸一部分来源于对Frank的轻信。后者像他的管家,保镖,咨询师和兄弟,但后者来自黑帮——服从超于兄弟情谊。《爱尔兰人》和《教父》系列的主人公都喜欢强调:我要保护我的家人。讽刺的是两部片都保护了一场空,Michael Coleone失去了妻子和女儿,Frank也同样,但不是失去了她们的性命,他失去了她们的爱。他对女儿强调我保护你们,她们问“From what?” 所以这里的家人,family,famiglia,指的是更抽象的,帮派分子自己的圈子。他们聚集在一起吃饭,会面,想着除掉谁,总是纠结于“Gone too far”,“Show no respect”,“Touched my dauhgter”之类的东西。Frank就是混这种圈子的,而Hoffa很不幸,他gone too far了。
影片在前半段是老马丁的固有风格,像《好家伙》里那样,帮派分子踌躇得志。敢阻挡?那就照他脑后开两枪。Pesci扮演的老大Russ不怒自威,甚至有点《教父 1》里马龙白兰度的影子。转折点是Hoffa之死,自这之后,影片的节奏突然变了,开始凝重和缓慢起来。射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后,Frank自己没有忏悔,但他一直在找神父,在大限远未到来的时候,说一些人死的时候才会说的,祈求洗清罪孽的话。De Niro最好的表演是事后打电话给Hoffa遗孀Jo那次,他口吃到几近无法表达,观众可以说他是因为紧张,Jo可以认为他是过于伤心,第四道墙内外的人无法交换观点,只有Frank的女儿Peggi好像模糊地意识到了什么,但她永远地闭上了嘴。
所有有嫌疑的黑帮分子,包括Frank和Russ,都受到了审讯,他们嚣张地动用宪法第五修正案,但都领到了牢坐,然而都与Hoffa之死无关。牢狱里中风后的Russ行动不便,掉光了牙,他仍然会吃肉喝血(葡萄酒蘸面包),提及Hoffa时仍旧是gone too far,然后恶狠狠地对Frank讲:Fuck‘em,fuck'em,fuck'em!咒骂那个需要他在三方势力中选择保全自己的更上层力量。De Niro则表演出来Frank迷茫,或者说参透一切的老年状态,他拖着在战壕里受伤受潮的腰和腿,艰难地替自己寻求归宿,也试图和女儿和解。他相信,除了生和死是注定的以外,其余中间的过程更像是随机的,二战的发生是随机的,进入黑帮是随机的,遇到Hoffa是随机的,他仅仅是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点,被动卷了进去而已。
而Hoffa不幸的另一部分,就如同Frank的生活哲学说的那样,是因为命运。在黑白两道骑墙游走,目睹这个倒下,那个起来,在暗箭满天飞的环境里手握大权谈笑风生,最后可以善终,那几乎是不可能的,Frank那句潜意识里泛上来的“who did this?” ,就是最好的总结,寥寥三个词,道出江湖无尽的险恶。电影改编自原著《听说你粉刷了墙》,真正的Frank Shereen向作者坦白,是他干掉了Jimmy Hoffa. 现实中警察找到了Frank说的作案的房子,甚至找到了墙上的血迹(当然,被粉刷了),但遗憾的是与Hoffa的DNA不匹配。但电影里没拍这些,斯科塞斯在意的不是揭开Hoffa失踪之谜,而是另一些东西。是人们年纪足够大,在往回看时,会想的东西。终其一生奋斗的东西。投入全情精力去保卫的东西。会想这所有的一切,在那个无尽暗夜来临前,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最后给Frank特写时,他仍旧是一个迷茫的老人。《教父》里Michael说:我会越来越聪明,当我老到快死的时候,那时我是最聪明的。但他最终也是迷茫地坐在椅子上,就像Frank一样,在时间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普通人。
踩碎手指本该给女儿庇护,却竖起了一道高墙。戴上戒指没成为权力霸主,倒成了它一生囚徒。若不是当初发动机坏掉,怎么会变成飞鸟去试探天空的高度。倘若没打赢那场官司,如何会变成死鱼在汽车里散发恶臭。我们以为在改写时代,浑然不觉在给自己掘墓。历史终会将我们忘记,但我始终记得心里的那道门缝。
nyff全球首映。Al Pacino和De Nero是国宝。
于公于私,也不知道今年为什么如此的怀旧,在《好莱坞往事》中看到了惊鸿一瞥的帕西诺,在《小丑》中看到了婉若游龙的德尼罗,距离最近一次他们同框应该是11年前的《正当杀戮》,距离他们最近一次合作的小高峰也是24年前的《盗火线》,距离他们“有缘相念不相见”,最最经典的《教父2》都已是45年。有生之年,当然还奢求再次,多次看到好莱坞方法派代表的联袂,但岁月不饶人。可能,我们告别了一个又一个荣光的时代,却看不到一点点未来的曙光。索性,开启怀念吧~
十年前,喜欢上了帕西诺,后来看到盗火线,喜欢上了德尼罗。大学里,他们以及丹泽尔华盛顿、罗克罗素等等太多,二十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片子永远给了我最温馨最窝心的记忆,仿佛那才是电影世界,熄灯的宿舍里,抱着mp4,一部接一部的沉迷在里面。现在想来,都是最美好的。老朋友们,再见真好。
三个多小时宛如重历《穷街陋巷》《出租车司机》《教父》《美国往事》,开场逡巡长镜梦回《好家伙》+迂回长廊游弋结尾,在折叠的时间褶皱里,“时光赐我青春与死亡”,我们与他们在银幕内外一起走向共同的伟大归属——死亡。索科洛夫说:“挽歌是好的记忆,对过去的眷恋。”将这部多年磨一剑的电影称为黑帮挽歌再合适不过,也是斯科塞斯回望人生的静静凝眸;热血叱咤不再,往事定格在发黄的旧照片里,当敌友俱已归于湮灭,所有秘密的尘埃会盖在爱尔兰人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
最后实在是,,,太伤感了。终究,我们敌不过时间,这才是最可怕的杀手。其实这是一部老年人心态的黑帮片,相比马丁之前的黑帮作品,少了狠辣,多了些温柔与情义,以及一个时代逝去之后的感伤。片子节奏很慢,入戏更慢,前面各种铺线索,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之后才真正入戏。最后一小时才真正精彩,有犯罪的紧张感,还有最后的感伤。“找我的律师”“他死了”“谁干的”“癌症”。这样的台词,真是笑过之后又难过得想哭。能重看罗伯特德尼罗、阿尔帕西诺、乔·佩西、哈维·凯特尔等人重聚,已经很难得了。
首先值得肯定的是演员们都是戏骨 演技出色 不过虽然用了特效把70岁老人还原年轻了 但是看起来还是岁数很大 有违和感 三个半小时真的应该拆分成两部上映 反正我是有一段坐着睡着了 美国历史对于国内观众来说带入感不强 所以得认真看才能看出名堂 如果以后有空再仔细看一遍 再来改评价吧
分三四次才看完这部三个多小时长的电影巨作,好精彩的美国六十年代黑帮历史题材电影!拍得好,演得好,导得好! 导演、演员们和我一样,都是上世纪40年代出生的人,经历过相同的二战之后之世界历史风云。本片重笔浓彩地把他们-美国40后一代-经历过的精彩历史时代,用艺术笔法再现出来;为后人留下了生动、形象、史诗式的记忆。这是任何一代电影人的责任和功绩。老马丁、德尼罗、帕西诺干得好,在专业技法和情怀境界上让人五体投地!反观我们自己这一二代,有多少作品对得起中国的时代和后人呢?!唉,只有长长地一声叹息。
英雄迟暮,不是他打不动了杀不动了,而是整个世界的规则都变了。从前的那些good old days, 有规则,有礼数,他们总相信“做错”的人必受惩罚,强者能去烧弱者的房子,下手狠的人会笑到最后。那时候连黑帮都在经营实业,哪家公司不用心经营股东就会抛售股票。谁知到头来黑帮/公会,那些他们以为会千秋万代的东西一下就土崩瓦解了。只有国家的军队能去科索沃烧房子,他们孜孜以求的权力如指间沙莫名流逝。世界以他们完全不理解的方式飞速变化,原来宇宙里没有规则和意义,唯一公平的、可以理解的事情原来只有衰老和孤独而已。
不出所料,整体气质与Goodfellas和Casino一脉相承:又一部黑帮史诗,3个半小时的片长一点都不觉得拖沓。但对于年近八旬的斯科塞斯来说,有了更多的惆怅和内省。而能再次看到帕西诺、佩西、德尼罗同台飙戏,尤其是在减龄特效的帮助下,简直就是视觉享受
“减龄”技术掩盖不了肢体表演的迟缓衰老,如同老马借“穷街陋巷”的衣钵“返老还童”重回街头传说的血雨腥风,却将更多思绪停留在了“渐渐死去”的时间洪流里。消失的霍法不再是谜,与之伴随的帮派斗争的上层建筑却永远成为了历史的阿茨海默,阶级友情的坚固纽带是面包与葡萄汁,而黄金利益的忠奸博弈是那么言不由衷。命运兜兜转转,当“好家伙”成为了“老家伙”,还未曾与沉淀下的岁月握手就已形单影只,忏悔的记忆,伤痕的幽魂,从留开的门缝涌入,模糊了弥留之际的恐惧和孤独。百叶窗后的光晕与战友都燃烧殆尽,长别离的终了是一场重温旧梦的大眠,老马将手中的枪扔进湖底,为这些新好莱坞的枭雄好汉们立了一座碑。
看完老马的《爱尔兰人》了,怎么说呢,他这是用《纯真年代》的方式拍了一部《教父》啊!让这群老家伙们可以借助减龄技术再次返老还童,重回那个逝去的黄金年代,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三个半小时的电影,全程配着旁白,用意识流的叙事讲一个如此长时间跨度的故事,浓缩进一个老家伙的一生,这样的故事也只有这群老家伙们做出来才这么史诗这么可信吧。Netflix愿意花这么多钱,投一部这样的电影,也算是这个时代给影迷的馈赠吧,搁在传统的好莱坞制片公司,这很难想象吧。《爱尔兰人》不同于任何一部当下的艺术电影,它是一部马丁·斯科塞斯电影!
老马已经过了创作巅峰期,但仍然用最工匠的精神打造出一部犯罪史诗。帕西诺和德尼罗谁拿影帝都不稀奇。
阿尔帕西诺老了这件事情,让我一下子就有点想哭。
啊啊啊!马丁斯科塞斯阿尔帕西诺罗伯特德尼罗跟我就相距十米不到啊!!阿尔帕西诺宝刀未老,依旧是二十年前的那副神韵,罗伯特德尼罗在影片中变回了年轻时的模样,眼袋松松一时让人不大习惯。想了想,一个学电影的人能跟教父相距不到十米,这辈子也值了!哎我怎么老是有这种没出息的想法。整个影片真的是属于那种回馈几十年迷影铁粉的一份大礼!所有你想看到的华丽调度和宏大场面,有起有伏的历史悬念与黑色幽默,还有影帝们返老还童般风韵犹存的卖力表演,都会让你从头到尾一眼不眨狼吞虎咽吃饱喝足。
吉米霍法,一个脚踩黑白两道、一手遮天到锒铛入狱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传奇的一个故事其实还真不是这部三个半小时史诗电影的重点,虽然我看完之后对此人兴趣大增,马上搜出许多八卦阅读。片子主角是德尼罗演的这个“中间人冷酷杀手”的角色,在黑帮盛行的年代,这样一个从不多问、感情冷漠、杀人利索的人,当然最吃得开,但黑帮道义的目的是什么?忠诚一生只落下最孤独的结局。斯科塞斯拍了那么多黑帮片,这部算是最不热血、最怀疑人生的一部,一种老去之后的凄凉和无奈令人唏嘘。电影出人意料地十分幽默,整体虽然是沉重的冷色调(摄影和场景设计相得益彰),但总体不显闷。另外还有什么比三个影帝再次同台献技更让人激动的呢?帕西诺是火一般的爆裂,德尼罗是化骨绵掌般的逐渐深入,乔佩西则是定海神针一般永远都是一场戏的主宰。都太棒了!
流畅叙事下已不再是往日的酣畅淋漓,而是愈发浓郁的惆怅感。马丁对“消逝”足够坦诚,一切腥风血雨都抵不过片尾女儿对Frank的质问。原来黑帮最大的敌人,不过是平静的生活本身。
从听从安吉洛的指示反杀雇主开始,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杀人灭口、炸出租车、运输军火……到最后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的前辈。人们叫他做什么他都照做,他没有勇气拒绝,也没有能力反抗。美国是一片大海,他就是一艘小船。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任由人们把他推到现在的位置。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失去了女儿,也失去了前辈。牺牲了家庭,也没有圆满事业。吉米死了,罗素死了,安吉洛死了……所有人都死了。他跌跌撞撞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当初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似乎做过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又似乎没有对世界产生任何影响。时间过得太快,以至于昔日家喻户晓的吉米也被人们遗忘。曾经风光显赫也只是历史的过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至少,当他回首此生,见识过世面,经历过风浪。尝遍酸甜苦辣,看尽人生百态。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拿到1.59亿USD预算不拍漫画超级英雄,而是找来一帮样貌身材都走样老人家,用最老派的讲故事方式,拍一部三个半小时污言秽语打打杀杀的黑帮年代戏,传到网上播……当今世上,得此老马丁一人了吧!
少了《好家伙》和《赌场风云》的肆意癫狂,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无奈和人到老年的苍凉。他们都老了,and that’s ok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