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那期《王牌对王牌》明星嘉宾竟然有祖峰,印象中他很少上综艺。
这期节目几个嘉宾不是因为同一剧组来宣传作品,也没搞煽情重聚。之前搞06超女重聚引发网络轩然大波,估计想缓缓,但马上新一期又还是搞《庆余年》重聚,这路子毕竟是这节目的看家特色。
既然祖峰好不容易亮相综艺,自然节目里要多cue一cue他,cue了他的老婆刘天池,也在表演环节致敬了他演过的电视剧《潜伏》和《面具》。
1974年生人的祖峰,是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科班出身,与赵薇、陈坤是同班同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后来又念了艺术硕士,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演戏,在很多热门的影视作品里都有他。
但对于很多观众来说,祖峰是因为在2016年《欢乐颂》里出演奇点一角而被熟知,加入到“魅力大叔”行列。
而提起祖峰,不免想起他首度独立执导并主演的院线电影《六欲天》(他早年有过联合执导数字电影的经历)。
《六欲天》入围了2019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突然又由于“技术原因”退出。
2019年11月登陆国内院线,票房仅130万。
豆瓣评分也仅5.9分。
从数据来看,祖峰就是国内一众演员跨界当导演失败案例的又一例。
但我看过116分钟版的成片(据IMDb收录的信息,去年12月法国上映版本是2小时,不知道戛纳放映版本是怎样)后觉得,这分有点偏低,怎么着及格线还是应该过的,IMDb的6.9分比较恰当。
六欲天,片名就透着深度,这词来自佛经。
佛教将世界分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之三界,其中欲界有六重天,称之为六欲天,即四王天、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乐变化天、他化自在天。
据佛经中记载,在六欲天中,天神皆不离食淫二欲,并有婚嫁行欲,如人一般,如称六欲天。
不太懂。
《六欲天》的制片人李锐表达过对电影主题的理解:“人类的生活就像一团迷雾,在难以触及的迷雾中心,隐藏着无法言状的各种黑暗。黑暗的中心和人类的内心是相通的,只有看破这层黑暗,才能达到心灵的彼岸,看到无限量的光明。从天道到人间,从残酷的欲望到灰冷的内心,我们有着说不清的爱与恨,逃不开的罪与罚。”
还是不太懂。
那看片子吧。
故事发生在2016年长沙炎夏,英文片名就叫《SummerofChangsha》。
湘江边出现断肢,祖峰饰演的刑警何斌和同事李磊侦查此案。
祖峰通过网络寻人帖找到骨科女医生李雪,证实死者是开网吧的李毅,也是李雪的弟弟。
诡异的是,李雪说七天前做了一个梦,梦见弟弟来找她,告诉她自己被杀害了,尸体被肢解,头和手被扔在北大桥下的湘江里,躯干埋在铁轨旁,梦里弟弟还带她去看了埋尸的地方。
何斌和李磊去到相关地点还真有所获,除了头,其他残肢都找到了。
事情太离奇,李雪也成为警方怀疑对象,何斌不断挖掘线索,逐渐揭开李雪的丧女往事、姐弟嫌隙、插足男医生婚姻,案情也由此获得进展。
据说这个剧情设置是改编自真实事件。
2014年11月央视的《撒贝宁时间》、《今日说法》都做了“梦境擒凶”的节目。
素材是2008年长白山张永成遇害案,其姐姐张燕做梦梦到了弟弟被埋尸的地点,警方真的凭此找到了尸骨,并进而一步步侦查破了案,张燕一度也是嫌疑犯。
《六欲天》中人物一再强调天太热了,这有点让人联想到国产高分犯罪悬疑片《烈日灼心》,太阳的意象、炎热带来的体感,像是在炙烤人性一样。
李雪曾是单亲妈妈,三年多前和弟弟的一次争吵,导致她患有先天绝症的两岁女儿被遗忘在车里并最终死亡,舆论认为是她和弟弟合谋故意杀人。
李雪信佛,但女儿死后沉浸在内疚里,和弟弟关系疏远,也摈弃了信仰,但她弟弟通过信佛逐渐获得心灵救赎,甚至准备皈依,却被损友见利忘义杀害。而那损友,却正是李雪信佛时期因缘际会介绍弟弟认识的。
在查案过程中,何斌被李雪的境遇吸引,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感受到同类的气息,查案非常投入,而其实他已经打了辞职报告,这是他当警察最后一个案子。
何斌也是沉浸在往事不得解脱,她前女友因为抑郁症自杀,他自己也陷入了抑郁,除了吃药,对抗方式是让自己活得像一个机器人,他恨自己没能拯救女友,现在他想拯救李雪。
《六欲天》拍的是现实主义题材,但在犯罪片的外衣下,一些镜头语言还是很文艺的,包括对故事走向的编排。
抓到真凶后,李雪和何斌都感叹没有力气再重新开始生活,决定一起在车内自杀。
其实影片结束在这里挺好的,很震撼,很唏嘘,也很唯美。
然而剧情还有后续,还安排了四个月后……
两人都没死。
李雪外遇对象离婚了,李雪和他一起坐火车去深圳开展新生活。
何斌转行了,开起了网吧——汗,开网吧,非要和李雪弟弟一样吗。
通过一起耸人听闻的案件,关注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映照时代背景下的社会现象,何况抑郁症也是个“时髦病”,这立意其实挺好的,既有噱头引人关注,又有空间提升影片层次。
但祖峰作为新导演,掌控全局的执行还有力有不逮,不知道“技术原因”让他做了些什么改变,确实如有评论所说“破案之后一路崩坏”,相比之下,作为男主角,贡献的表演还是。
本片编剧是个90后女性编剧新人,通过事件和细节塑造人物性格还是体现出了女性细腻感,但编排李婷这个角色有点让人不解,明明是同事李磊的前女友,从她纠缠何斌、想拯救何斌被拒、自称怀孕后离开、最后又和何斌偶遇成为何斌新希望的象征,功能性太刻意,但真实度又存疑,演员对角色要有信念感才能演出妥帖情绪,而观众若对一角色没信念感,则这一角色就没了共情能力。
《六欲天》的女主角是黄璐。
跟祖峰一样,很多新导演的剧情长片处女作,都会请黄璐来演。
仇晟的《郊区的鸟》、董润年的《被光抓走的人》、徐翔云的《追凶十九年》、李卓斌的《G杀》、徐超的《六连煞》、尤行的《夏夜骑士》、李聆聪的《血十三》、乔丹·席勒的《三伏天》、陈澄律的《三城恋习曲》……这个现象还是非常罕见的,至少说明黄璐的演技有口皆碑。
黄璐在2017年参加综艺节目《演员的诞生》,并和刘芸闹出对战风波之前,国内观众普遍对这个名字还很陌生,当时节目方给她的标签是“文艺片女神”,这点倒是不虚。
而黄璐最新和观众见面的作品,是和瑞茜·威瑟斯彭一起演美剧《星星之火》。也算是国内女演员中的奇女子了。
对了,刘天池也有来支持老公,演了何斌前女友的姐姐。
她总是作为表演指导老师出现在综艺里,还总让演员解放天性、放大情绪。
对照本片里的表现,她倒是知行合一,确实是嘶吼、干嚎的抓马式表演。
演对手戏的祖峰则是这样的表情↓
最后有点私人感受,这部发生在长沙的影片,没体现什么湘味。身为湖南人,有点小遗憾。
影片结束时,炎夏已经过去。
想凉快凉快,老出太阳。想出去走走,老下雨。
忽明忽暗的卧铺车厢里,何斌坐起来,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吃药,窗帘外的光影斑驳闪烁,影片就在如此的情节中开场。
忽明忽暗的卧铺车厢里,何斌坐起来,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吃药,窗帘外的光影斑驳闪烁,影片就在如此的情节中开场。
不如当下抑郁症已经成了新的身份名片,甚至斜杠人群也会在自己的介绍中加上身患抑郁症|罹患双向情感障碍,彼时抑郁症在中国方兴未艾,尚为当时的热点。所谓先锋电影,演而优则导的文艺剧情片,将心理疾病化作黄油搅拌到蛋糕里,算是稳妥安逸的选择。
祖峰在这部电影里的造型,同今年《八角亭迷雾》中的样子如出一辙。沉闷,隐忍,坚韧,孤独,心里包裹着几近把人吞噬的负能量,却仍强撑着蝇营狗苟,用时下的说法,典型的“癌症性格”。但出于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人设定住了,就没法再改。也许从《六欲天》(以下简称《六》)里,祖峰就完成了演员的中年转型,他许是不想再演再突破,于是在舒适区里拽来了懒人沙发,沉默慵懒的憩在那,观众只想看到如此的祖峰,不需表演的表演最为松弛,于是祖峰沉默,何斌哑然。
一动一静似乎是剧情片的标配,隐忍的何斌必然有一个聒噪的搭档,何斌冷静内向,习惯独自咀嚼吞咽痛苦,搭档则大大咧咧,冲动莽撞。文艺的犯罪片需要观众情绪的代入与快进,《六》里的快进就是禁忌的暗示和冷淡的性。可以看得出编剧的苦心经营,影片推进到半途,有很多情节的分叉,以类似片子的惯例,观众往往会带着“一禁到底”的愿景,但编剧更像是与观者进行着一场拉锯般的捉迷藏。在很多个情节似乎急转直下的节点前悄然刹车,回归正常的剧情片,说是为过审费尽心力也未尝不可。如此影片在观看时便会有一种独特的观影体验,类似于一场预言的博弈。有时希望会是一部国内的“金基德”,又有时会觉得情节走向更偏重于沉默的“日式电影”,这就导致了观众在观看时情绪被不断挑动,不停的希翼下一秒会出现自己臆想的安排。
作为影片的一条暗线,何斌与亡妻的故事似乎是《六》这曲交响乐的重低音。它会在每个阳光似乎要渗进来的时候将剧情一把拉回。何斌在记忆的城墙边进进出出,观众也在心绪的暗沉里起起伏伏,反复迂回的拉扯让人想起《绿芥刑警》抑或是《迷失东京》,对观众情绪起伏的把玩和掌控在开场时觉得新奇,到后半部分明显力道不足,笔者在用家庭终端观看时都几欲暂停,想必在影院中播放时,对观众过于明显的筛选和隐形的门槛会劝退相当多想要刺激放松的普通观众。
电影的服化道及运镜不落窠臼,虽有一些对于欧美迷你剧的借鉴,但在气氛把控上却有令人欣喜的成熟。作为一部从头至尾都将人的心绪摁压在冰面下的剧情片。《六》同曹保平的罪案系列截然不同,没有大反转大说教,也没为了震撼刻奇而去讨好观众,整个片子更像一曲新时代曲风下的文艺小品,里面带着细碎的冰碴,却也醇香浓郁。
在将资本“引狼入室”的影视业当下,祖峰不论作为演员还是导演,都守住了创作者的尊严。就像影片开篇的列车上,他只是坐起来,沉默的喝水吃药,然后半卧在那里,车厢外,路杆和风景被暗黄色的灯光映射着,飞速的向后掠去。
在当前的中国,在所有资源还不错的演员里,祖峰是转型做导演中最微妙的一个。
他,起初就不想转型。
在平遥见到他,从一进酒店房门,就感受到他在导演这件事上,少了别人喜形于色的快乐。
他说自己不喜欢人际上的事务,不爱指挥人,一开始也对做导演这事很是抗拒,剧本是好,但只想演,不想导——导演根本不是他规划中的工作方向。
偏偏是这个尖锐的主题,钻进了他双鱼座的大脑——抑郁症。
祖峰想起他认识的一位青年演员,因为抑郁症而离开人世,直面那场悲剧,他给了十个字——不可想象,超乎你的想象。
表面上的快乐,为什么背后却超负荷承重,而平息这份刺痛,还要牵扯进更多人的不快。
这是一场显著的灾难,但是,“早两年如果谈到这个问题,还得偷偷摸摸的,不能说,我是一个精神病,这是很难启齿的事。”
社会在向文明的方向进步,但是在途中,很多抑郁者的痛苦,无法被人感知,那简直是两个永远平行的宇宙。
这种憋苦的焦虑,也像极了首次做导演的祖峰。
祖峰说自己贪玩,懒散,两种性格交织在一起,就是他的悲观主义里“避世”的最大的体貌,这次,他只能和《六欲天》一起对抗抑郁情绪的挑逗。
逃出去,好像是提前告诉大家当导演失策了,而沉浸在里面,你也不自在,层出不穷的怀疑,艰涩难寻出口。
原本在电影里,他们找到了最有力量的那个出口——性——不行,它不能在电影里。
因为主角的身份,警察。
由此,《六欲天》独自咽下那些不可追补的损失,以至于电影发展到祖峰与黄璐最关键的情感时刻,一句“我今晚留在这,什么都不做,行吗”,令不少观众顿生困惑,导演在这一个小时的采访里终于也忍不了了——骗炮吗难道?
电影的内因,电影的外因,祖峰的内因,祖峰的外因,四种因果,来回周旋……
《六欲天》的首日排片,1%,宣判它市场上的死刑。
这就好像有人看穿了他的“病情”——呀,你抑郁啊,那多出去走走,想点开心的事吧。
但我想说,这个题材,至少在难度上,和今年的《送我上青云》有的一拼。至少它需要被关注,被讨论,祖峰当导演的个案,也需要复盘。
“《六欲天》工作已经结束了,剪完最后一个镜头,我就不是导演了,我就下班了。”
祖峰话虽这么说,但是回到家,他还是躺在床上,想着这次工作上的种种欠妥。
我常说一句话,把这个世界所有痛苦放在一起让你挑,你还是会选择自己那份。
第二天一早,还是平遥那家酒店楼下,看见祖峰在外面溜达,我说峰哥,散步呢,他说,没来过平遥,转一转。
我听出来了,他话的意思其实是——他想回去,想再回到电影里。
第一导演:现在这么多演员转导演,你的动机和大家一样吗?
祖峰:其实没想把职业方向偏向导演。十多年前我跟朋友(刘涓)一起拍了几个片子,做联合导演,两个电视电影(《和顺的夏天》《掌声响亮》),一个胶片电影(《轮椅上的奇迹》),那是2006年的时候,在云南。
那会儿对于我来说,导演这事没干过,挺好玩的,是以我那个朋友为主,早年还一起排话剧。
第一导演:片头署名就是“联合导演”对吧?
祖峰:对。那两个电影的剧本都是他写的,他中戏文学系的嘛,他更多是跟摄影师,或者从大局上去把控,我可能侧重一些表演上的指导,当然开镜头会大家都在一起,创作会也都在一起。
第一导演:当时动机是?
祖峰:就是没玩过这事吧,之前跟他们排话剧时,一帮年轻人,大家一起讨论,诞生一个方案,这过程还挺有意思的。你是跳出了演员思维模式的那个局限,在一个相对比较宏观的角度去考虑一个故事,这对于我之前的知识领域来说比较新鲜,我这人又比较贪玩。
我之前大部分朋友都是编剧,我喜欢跟做文字工作的人在一起交流,同时也有幸,他们也能把我当朋友,谈到一块去了。
第一导演:那为什么中间那么长时间没再做这个呢?
祖峰:做过一回之后,我就觉得有点复杂,承担是一方面,就是说如果你光考虑创作方面的事,那也挺快乐的,但你要做一个导演,可能还要兼顾……
第一导演:人际上的沟通。
祖峰:对,还要兼顾各种沟通和一些事务工作,就这个。
第一导演:你是一个爱指挥的人吗?
祖峰:我不爱这样。我骨子里是一个比较自由散漫的人,我也不想管别人,别人也别管我,是这种的。
这次我在决定是否要去拍这个片子时,就是制片人李锐鼓励我,我想了很长时间。之前做过这样的工作,但是对于这个片子,我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我知道它好,我知道它从哪个角度想都好,你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着手。
第一导演:那怎么去进入呢,这个正确的渠道怎么找到的?
祖峰:我不知道正确与否,因为可能每个人的工作习惯不一样,我先提醒自己,这个片子里面你觉得特别困难、最挠头的那些场次的戏你该怎么呈现。
比方说这个戏里面有打斗戏,我就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拍这段打斗戏,拍它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如果没有效果的话,它为什么要在这儿呢。
就像我们看抓真凶的这场打斗戏,然后一进剧组的时候,就说咱们得找一个动作指导,因为剧本写得很具体,他追那个逃犯追到筋疲力尽,然后在一个废弃的厂房,他要打倒逃犯,逃犯拿一钢筋插到他的肋骨里,然后他奋力地把逃犯按住,铐上……
我想我需要这么具体去描绘这个吗?这个片子本身是讲什么的?那么细致的打斗,对这个片子或者人物有帮助吗?我没找着答案,所以我就把那场打斗的戏藏起来拍,用一面墙把它挡住了,这好像是一个办法。
第一导演:那到底是什么力量推动着你来导演《六欲天》呢?
祖峰:就是这个片子的剧本,当时是天池老师推荐的,学校里面有很多学生都喜欢她,不光表演系的。她就说,学校有很多有才华的学生,你们看了哪些剧本好,可以让我们看看,我们其实可以帮助他们去完成。
有的时候,这些学生光凭自己毕业之后吭哧吭哧且走呢,对吧,但是如果这东西真的好的话,为什么不让他们快点走呢?
然后,天池她的一个学生,现在已经在戏剧学院读博士了,也是我们之前就认识的一个孩子,就拿来了一些剧本,天池老师就看,她就觉得这个《六欲天》剧本好,推荐给我,又推荐给我们制片李锐。大家都特别喜欢这个剧本,特别奇怪,这个剧本刚一拿到手,就很完整。
第一导演:第一次读完的感受,怎么形容呢?
祖峰:第一遍读完就想从头再读一遍。我那么多书,哪有时间读,拿到一本,能坚持看完30页我就接着往下看,看不完那书我就不看了。特别神奇,我干这活已经干了这么多年了,好坏剧本也看过很多了,然后拿回来一下就看进去,这剧本还是一学生写的,而且是一个女孩写的,很厚。
之前那么多本子找我,其实好的就那几个嘛,当然时间距离很远了,比如说《潜伏》、《北平无战事》,《面具》也是年代戏,但当代戏离我们生活很近,又能触动到你的很少,尤其你像就抑郁症这个题材,我想我们身边都会有很多这样的人。
第一导演:抑郁症这个东西吧,我工作十几年,身边很多做媒体的朋友,慢慢慢慢就开始确认了。
祖峰:对呀。
第一导演:是真的确认了,而不是像。
祖峰:是啊,而且我们这行业的人有很多,就包括我们听到的有自杀的。就在你身边,离你特别近,拐弯抹角就认识了。
第一导演:读剧本的时候有没有好怕,就想起某个人?
祖峰:也没有,也没有,我觉得比较解渴的在于,我们自身某些时候也有抑郁的情绪,就那种低落,我们现在说抑郁症只是一个……怎么说呢,只是一个概念,但是如果它具体的话,它呈现出来有很多很多不一样的状态,有的人可能在人前的时候是一个特别开朗的样子,但你不知道他就是很严重的抑郁症。
第一导演:罗宾·威廉姆斯,喜剧演员很多。
祖峰:对呀。就说我生活当中遇到的,一个年轻演员,我们俩一起演电视剧,他叫哥,哥,你教我,我演戏不怎么样,没受过训练……然后我就教他,在现场开玩笑,那就是一个特别快乐的孩子。
他妈经常带着家里做的菜来剧组,然后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在一块,说这是我妈做的菜,哥,你吃。
第一导演:后来出了事?
祖峰:不可想象啊!我觉得,那么开朗,对谁都很好的一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他,就是……
第一导演:有任何戾气。
祖峰:对,对,就离开了,不可想象,超乎你的想象。咱们不多聊这个,就说现在身边的事吧。
第一导演:我明白。其实抑郁症是生理上的一个问题。
祖峰:一开始大家就不了解它的时候,觉得这是一心理病吧,但其实它是一病理的病。了解了之后,就知道了,有病就要吃药,但是有的时候大家不理解,觉得矫情,还以为是一个心理上的病。
第一导演:你觉得公众对这个观念开始转变了吗?
祖峰:现在应该在慢慢地接受。你像我们生活当中会遇到一些心理上的问题,现在社会发展得这么快,大家工作压力这么大,你去找心理医生做心理辅导,不是一个丢人的事,对吧。时间长了,你如果没有出口的话,人是会产生问题的。
第一导演:心理医生也都去看心理医生的。
祖峰:对呀,这个社会如果再往前走,走到文明的时候,大家就要正视这些问题,你像早两年如果有这个问题的话,还得偷偷摸摸的,不能说,觉得我是一精神病,或者我是一神经病,这是一个很难启齿的事。
那是不文明的时候,你像再早几年,说大家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还顾得了这个呀,对吧,现在有很多不理解,就是说我供你吃供你喝,你这矫情啥呀,说你抑郁或你郁闷,这就是不理解,其实这还是比较初级的对待。
第一导演:就你拍这样的题材的过程,有没有稀释一些压力呢?
祖峰:可能是会有一些缓释的作用,但不在于内容本身。你在跟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专注地做一件事情,会产生一种蓬勃的状态,可以减少你的一些负面状态,让你没有工夫去管那些。
第一导演:“欲”本身也可能是“抑郁”的“郁”吗?
祖峰:其实人的欲望和需求……我不说圣人啊,圣人是一个奇怪的物种,我就说活生生的人,其实欲望这词可以放在人的所有的面,只要他还活着,对吧,有食欲,有性欲,还有一些延展的邪恶的想法,就欲望这事,可以把人整个包裹起来,哪个方向都会有。
第一导演:天池老师爆发那场戏有点争议,有观众觉得演过了,是剧本就这么提供的吗?
祖峰:剧本提供的,当时我看那场戏的时候我很震撼,其实你想啊,演员应该呈现角色的历史,就是她为什么爆发,之前剧本也是让她那么忍着。
但是戛纳那个版本,稍微真实一些,因为我台词跟她说的是“都是我的错”……所以他是有负罪感的,就是女朋友抑郁症自杀,他可能是知情的,这样就和黄璐那个角色产生了呼应,所以才做的这两个角色。
它就有点像你看过法国一个电影叫《爱》吗,就是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得痴呆了,就开始作,老头各种对她好,最后忍不住,拿枕头把她……其实这不是“爱”,但其实这也是“爱”嘛,对吧,就是这动作不是“爱”,但这是爱。
第一导演:在你的预想中,黄璐跟弟弟的这条线,在某种人物的困境上,和你演的主角这条线,是怎么形成接轨的呢?
祖峰:相似的经历嘛,就是我们挚爱的人都是因为我们而死去,那个自责也是在的,就是我把(得了绝症的)孩子忘车里了,然后这孩子被闷死了。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大家不知道这个意外是主观还是客观造成的,对吧?我也没在电影里去解释,观众你可以去想嘛,但是作为创作者来说,我觉得,它是客观的。
第一导演:你倾向于这个意外死亡是非主观因素。
祖峰:对,我倾向这样,黄璐是爱她孩子的。
第一导演:还有一个疑点,我瞎胡猜啊,就为什么你要设置那么多姓李的角色,片里前前后后总共四个姓李的人。
祖峰:编剧给他们起的名字就是这样。
第一导演:没有其它隐喻吗?
祖峰:没有,“李”是中国第一大姓嘛。倒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放在长沙拍,就在于长沙是一个特点不鲜明的城市,如果去重庆或者武汉,会选到很丰富的景,但是我从头上来说,我就不觉得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故事,这种故事发生在世界任何地方。回过头来说,就说有那么多姓李的,就是它不是只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你怎么想的?
第一导演:我觉得这四个姓李的角色,他们分布在抑郁症的病理的几个阶段上,至少都有问题。
祖峰:他们是一个人的不同阶段,是吧。李婷,李磊,李雪……对啊,为什么,我们其实都没有察觉。
第一导演:李雪和他弟弟是不是有乱伦?
祖峰:不是,没有没有,我坚定地觉得不是。
第一导演:峰哥太善良了。我觉得这个片子会有一个难度,就是他是一个警察,在讨论抑郁症,他的上级,磊哥,也有一些偏激的女性观,这会不会有风险?
祖峰:之前的版本会更丰富吧。这样一个警察其实电影里还挺难见到的,但生活中很多警察都是这样,因为我之前演过刑警的戏,我去采访过他们,跟真警察待在一起,聊天,一块吃饭,喝酒,他就是那样一个状态,不是那种高大全的形象。
第一导演:这么说吧,他怎么看这个警察的消极,以及他最后离开了这个岗位。
祖峰:离开是合适嘛,因为本身警察有心理问题是要离开这个岗位的,然后,我是觉得其实我们讲的是一个积极的故事。就讲一个人在寻找出口的故事,他不是往下掉的故事,对吧。
虽然看起来好像有忧郁的气氛在里面,但归根结底是人对自己的审判和忏悔,不原谅自己,李雪那么狠,永远就是不让自己内心平和,如果信佛可以让你忘掉过去,可以让自己变得很快乐,不,如果那样的话就是背叛,对过去死去那个孩子背叛,不行,我要惩罚自己。
这个忏悔多深刻呀,宁愿折磨自己的余生来做这个忏悔,但是我同样说,人为什么会有忏悔,是因为有良知嘛,如果你没有良知,你可以尽情地去作恶。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多正向啊。
第一导演:电影的犯罪部分从第二幕结束后就没了,会显得第三幕有点长,你有想过怎么去平衡这一点吗?
祖峰:后面会有一些节奏的问题,虽然现在已经定了,不会再更改了,但依然会去想哪些地方有问题,这可能也是我们不断往前走的积累,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是更关心案件破完以后的那一部分,其实案件部分,虽然是有一个案子,但这显然不是一个犯罪题材片,案件只是一个把两个绝望的心引在一起的线索,然后我们试图在剧本上去调整,让案件更早地结束。
但是前边都还比较严丝合缝地去铺陈,只能在第二幕结束,可就在案件进行过程中,这两个人慢慢慢慢地互相渗透,他们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阿斌更向这个女人倾斜,然后案件结束,他们开始正儿八经地说他们之间的情感碰撞了。
他们可能做了努力,但是觉得努力不成功,放弃了,因为你用一个痛苦去治愈另一个痛苦,做不到。
第一导演:阿斌和李雪,是爱情关系吗?
祖峰:我觉得未必是,他可能是找一个对过去沉重压力的一个出口,但未必到爱情,也许有可能,但是一定不是。
其实他们在车里有一场很美的车震戏,但警察是不能和涉案人家属发生情感的,拿掉了,我只能——“咔”。
所以你会觉得转场之后,他们到楼上,阿斌跟李雪说了一堆话,特别挣扎,“我留在这行吗”,观众一开始会想,你是骗炮吗难道?会有这种感觉吧。
第一导演:会。
祖峰:不是我们隐藏起来,是必须要被拿掉。
第一导演:改剧情补拍,有没有考虑过?
祖峰:不会有别的方式了。你想,同是天涯沦落人,慢慢地靠近,靠近到那会儿,他必须有那么大力量的出口,你换别的什么方式都不够力量,这不是说他俩相爱就必须有性,在某种程度上,性是一个出口啊。
所以田雨演的大夫和黄璐出轨的情节很重要,那是可以治疗好他女儿的那个大夫啊,然后女儿死了,她跟田雨在一起,就是为了鞭打自己,提醒自己时时刻刻要想起这事。
第一导演:你有没有想过阿斌这个人物的前史,是什么促成他做刑警?
祖峰:阿斌的性格没有那么坚定,阿斌其实是一个软弱的人。
第一导演:但他对一些坚信的事又比较坚持。
祖峰:因为我们讨论的时候做这个类比,就是他跟李雪经历了相似的事情,但是其实他们对这个事情的处理方式完全不同,李雪才是一个特别坚强的人,这阿斌是一个逃避型人格,他选择把这个事埋起来,再也不去想它,虽然尽管他过得好像一个游魂一样,他家里没有任何之前痕迹。
第一导演:你觉得阿斌这个角色,因为你演,有没有注入到其它的一些东西呢?
祖峰:我不知道,可能没那么明显。之前有记者问过相似的问题,但是问法没有你这个高级,他们会问你拍这个戏,演这个角色,哪场戏特别满意啊。
我每次都会跟他说,我不知道,因为如果我要觉得我哪些单场戏很满意的话,可能这个人物就垮了,因为你要从形式上或者比较悬的角度去说这个演员的工作,他挺悬的,他无中生有地在创造一个灵魂,对吧。
它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整体,不是一个在某一个地方它成立,然后别的地方你就可以演的一般一点的,它是一个整体,气质这个东西,它看不到,摸不到,但是它确实存在。或者举个反的例子,换一个人演阿斌,肯定是另外一个样子。
第一导演:起初有想过自己不演吗?
祖峰:想过呀。
第一导演:那为什么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还是喜欢这个角色?
祖峰:不是,因为一开始就是决定只演不导,然后他们在鼓励我做导演的时候,我还想过,就是对这个人物的剖析,包括其他的一些人物的剖析,大家都觉得我说的还蛮对的,很契合,包括有一些碎片,包括影像上的,电影表达上的。
第一导演:刚才我问影像上的基调,你说是从模糊到清晰的过程。
祖峰:因为原本剧本的名字叫《热》,就想了好多这个东西,就是说在极端热的情况下,画面里面都可能会有一种躁动不安的感觉,而且它又是一个夏天的故事,就在想这个热,我采访你,你有这样的电影浮现在脑子里面吗?
第一导演:你这么一问我有点懵了。
祖峰:你看,我想了一个,张艺谋拍《大阅兵》的时候,最简单的想法,热给我们的感觉,我老家是南京的,小的时候踩在柏油路上,那些柏油路被晒化,软绵绵的,然后你在马路上往远处看的时候,会看到蒸腾热气,气浪会让这个物体扭曲,对吧,这是一个最先跳出来的画面。
然后再多想一点,就是说很多人汗流浃背,有些潮湿和闷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这是最初的影像感,但后来就没有要嘛,这种感觉太简单了,换别人做这个事,第一感觉大家都能想到的。
然后就去想,我们在最热的画面里,能不能透露出一丝寒意呢?这个想法未必是对的,但是你要这么想,可能会是一挺好玩的事。
第一导演:那这种从暖到冷,怎么实现从戏剧推进到画面的变化呢?
祖峰:我跟摄影师聊过这事,后来也没有完全去执着,但是现在我看的话,有点那感觉的。
很简单一点,就是我们拍室内戏的时候,这些灯都是黄颜色的,对吧,但我跟摄影师再去聊的时候,我觉得这灯有可能是接近白颜色的,有些苍白的感觉。很碎片化,这种感觉也不是特别成体系地做出来,但多少好像会有一些。
第一导演:这种想法是在拍前决定的?
祖峰:差不多在拍之前。
第一导演:我最后好奇的是,《六欲天》这个片拍完,对于你来说,它搁在什么位置上?
祖峰:《六欲天》工作已经结束了,剪完最后一个镜头,我就不是导演了,我就下班了。
第一导演:话是这么说。
祖峰:但这可能也是他们鼓励我去做这个事情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事不是在之后去想的,你做这个事之前就要去想,就是虽然它是一个故事呈现,但是它还有一些形式上的东西,我们怎么去兑现它,包括还有一些抽象的东西,我们怎么去兑现它,可能好多时候我没有完全兑现回来,可能丢失了很多味道,那些有电影意义的东西。
当年林徽因给建筑系的学生们上课,告诉他们有一个词叫“建筑意”,是从诗意来的,我想拍电影也应该有电影意。
第一导演:那《六欲天》对你导演这个工作的经验参照在哪?
祖峰:刚才没说完,现在这个片子已经定剪了,就这样公映出来,尽管不会再修改,尽管你不会再有一次机会了,但我其实也经常躺在床上,我也会再想,就像考完试了,考完试之后我有几道题做错了,但这几道题是怎么错的,但是,想这事对于未来有多大帮助呢?下回拍戏,你可能又遇到别的苦难。
可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才会这么去想,但是还有一种人就跟我相反,就勇往直前,这事还没怎么样立刻就冲,然后在冲的过程当中,他再想是不是清楚,我觉得都挺好。
第一导演:会去刷豆瓣,看看大家怎么说的吗?
祖峰:我不会。
第一导演:实话实说。
祖峰:实话实说就是在入围戛纳之后,我刷过两次豆瓣,然后我就再也不看了。
第一导演:为什么呢?
祖峰:不如你坐在观众席里面,跟大家一起去看片子,你能直接感受到真实的反应。
我之前演过话剧、舞台剧,在舞台上演出,灯光全亮,台下你看不见,黑暗一片,但是你能清楚地感受到台下的观众的心是什么样的,你会通过很多细节,譬如说人如果不耐烦的时候会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坐姿,对吧,你在台上一定能听到。
你要分析的嘛,就是说这个声音在哪个段落出现的频率比较多,就说明这个地方可能节奏有问题,或者说这个地方叙事会有问题的。那你还不如你坐到观众去,你去听这个,你看你片子的同时,去感受这个。
第一导演:明白。
祖峰:对,这么多的心在一起,是一种能量。
(采访、文 / 法兰西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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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凶案、悲惨前史等都是包裹在人物内心复杂情感外的一层糖衣,只有浸透这层外壳,才尝得到这部电影的苦涩滋味。
跟很多人一样,戛纳这个名字第一次进入我的视线自然也是因为那个举世无双的国际电影节。每年五月,这个法国海滨小城都出奇的热闹,世界各国杰出的电影人在此共襄盛举,试图让电影这门已经足够年轻的艺术(虽然仅有100余年历史)重新焕发新的活力。
主导这一切的自然是戛纳“活着的传奇”——艺术总监蒂里耶·福茂,作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本人也是中国电影的超级粉丝,时常与科长一起谈笑风生,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除了科长不间断地入围主竞赛单元之外,这几年戛纳的中国声音似乎越来越小了,不仅第五代、第六代鲜有新作入围,新人导演中除了毕赣也没有其他更有潜力的电影人出现。而隔壁日韩,《寄生虫》、《小偷家族》、《燃烧》一部比一部精彩,将东亚社会乃至整个世界畸形的阶级关系都剖析地鞭辟入里,再回过头来看看国内目前的院线电影.....emmmmm,也许只能感慨是中国电影没有了新意吧。
但以挖掘新人、探究影坛活力为宗旨的“一种关注”单元,近年还是有一些惊喜的。
比如“小镇青年”毕赣,且不说此前的《路边野餐》还是粗粝生猛的手工作坊品,《地球最后的夜晚》之后,他就已经成长为具有国际视野的“电影作者”。
在影片中,手枪、蛇蝎美人、凶案等黑色电影的经典元素也被毕赣信手拈来,拆解重组为中国式的俄狄浦斯故事。
影片后半的3D表达虽颇有争议,但其所用心营造的“临场感”和“沉浸式”的情感体验远比观众们嘲讽的“一颗苹果”要“香甜”得多。
毕赣从洛迦诺行至戛纳,用了三年,两部作品。
而演员祖峰,只花了不到一年。
同样是注重情感体验的电影,祖峰的导演处女作《六欲天》并没有像“地球”那样显得格外“出离”。
倒不是说孰优孰劣,只是在观感体验上,祖峰这部电影显然要更流畅一些。
影片故事基本围绕祖峰和陈明昊扮演的警察查案线性展开:
祖峰饰演的警察阿斌因患有重度抑郁的女友自杀一直郁郁寡欢,一桩案件让他遇到了“神秘女子”李雪(黄璐 饰),李雪的离奇梦境(梦见弟弟藏尸的位置)和悲惨前史(女儿因自己和弟弟的疏忽死于意外)唤起了祖峰的兴趣,他试图像拯救前女友一样拯救这个孤独悲惨、甚至故意轻贱自己的女人,但两人最终还是决定以死亡的方式来救赎......
而影片结尾,求死未得的二人似乎找到了各自的出路,李雪在发现寻找弟弟丢失的头颅无果后心如死灰,与并非真爱的医生走到了一起,祖峰也试图与自己和解,挣扎着继续良善地活着。
影片虽然以两位警察携手办案的故事为主要线索,但其实重心还是落在了人物的情感描画上。
在《六欲天》中,人物的爱恨都是藏在细节里的。尤其是黄璐面对垃圾处理厂的那场哭戏,将人物积淀已久的情感如泄洪般完全释放。结合此前她与阿斌双双自杀又挣扎着报警自救的情节,此时,李雪已经明白,自己与这个世界再无牵挂。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再有爱和被爱的资格,所以她哭了。
影片在情绪上的处理也是收放自如的,并没有一味地煽情和催泪,而是依托人物前史和情节发展不断有序延伸。刘天池这个人物便是如此。作为阿斌前女友的姐姐,她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但在葬礼上并没有表现出过多得伤心,甚至有些“若无其事”地游走于宾客之间,但当镜头转向她跪在席间双手合十的身姿时,观众已足够理解这个人物的疲惫和痛苦。阿斌此时出现,告诉她妹妹的死与自己有关,等于彻底揭开了人物的疮口。因此,人物在此刻的爆发也是自然的。在《六欲天》中,演员的演技没有刻意暴露情感的指向性,你很难说清楚祖峰和黄璐二人是出于怜悯还是爱慕才走在一起,但当你试图去触摸人物的真实状态时,这个问题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我也是在走出影院后,才咂摸出些许意味。可以说,抑郁症、案件等只是本片的一个引子,一个对应但并不对等的“标签”。
祖峰和黄璐两大主角的情感、心绪才是这部电影所要呈现的终极内容,而抑郁、凶案、悲惨前史等都是包裹在人物内心复杂情感外的一层糖衣,只有浸透这层外壳,才尝得到这部电影的苦涩滋味。
影片中时常出现的梦境,可能是浸透这层壳的奇妙药水。
阿斌的数个梦境是影片叙事不可或缺的重要肌理,而梦境惊醒,叙事上的留白和缝隙则需要观众自行去体会。这种叙事结构在艺术电影中尤为常见,影片叙境主导人物的“现实”历程,而“梦境”则作为补充指代人物的潜意识空间,是观众了解人物更为直接的窗口。只有当“梦”与“现实”的影像互为补充,我们才能寻得人物最真的真实。
人的情感、体验已经成为近年来一些电影佳作共同关注的话题。曾获戛纳一种关注单元大奖的《奥利最开心的一天》就是其中之一,影片讲的虽是拳击故事,却出奇的“温柔”——赛场上的主角想的不是如何赢得比赛,而是尽早输掉奔赴爱情。《三块广告牌》、《寄生虫》、《燃烧》等影片也是如此,这些电影虽借由暴力呈现主旨,但暴力元素显然远非影片的核心旨意,被撕裂的人物和家庭才是主创潜心描画的重点。这些电影并非将暴力、悲情等“商业”元素作合理化、煽情化处理,而是把最终落脚点落在了具体情境中的“人”上,最近斩获威尼斯大奖的《小丑》尽管疑点重重,但从目前来看也大抵是这样一部影片。
作为艺术、技术等融合体的电影发展至今已有百余年,好的电影或许借了技术主义的嫁衣,但内里大都秉持着人文主义的精神内核,祖峰导演的处女作《六欲天》,也是一部真正关心“人”的电影。在当今充斥着消费主义、快餐文化的华语影坛,只这一点,就显得尤为难得。
说《六欲天》平庸,好像并不是很贴切。
不论是关怀抑郁症群体的角度,人物框架的构设,还是反高潮的破案路数。祖峰的导演处女作,都是用了心,有他的个人想法。作为初哥导演,他的问题在于叙事太过笨拙,影片氛围从一开始就落在谷底,而后居然一跌再跌,连塌带陷,实在平淡无味,情绪表达也毫无层次。
整部电影都显得死气沉沉,从演员的脸,到台词的调。阴郁影像灌满全片,没有活力与爆发,更不见所谓“救赎”和“解脱”的立意突破口。
《六欲天》有很简单的两条线,破案追踪和情感纠葛。
案件是由《今日说法》中,《梦境擒凶》一集的真实故事而来:它通过姐姐的一个梦,破掉了弟弟的碎尸案。影片花费大半篇幅,去描写这个玄乎其乎的案子,通过反复的梦境展现,人物面容和肢体的特写,雾迷江面的环境渲染……可色调再昏暗,仍也是电影感匮乏的“情景再现”,叙事效果,甚至不如《今日说法》节目本身。
不清不楚的情节表述,自以为娴熟的视听语言,根本无法延展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当破案这条线慢慢进入状态,全部人物出场,情节铺展开来以后,还没有给出案件的明确答案和事件的根本所以然,《六欲天》又急速收场,把散碎的破案进程推到一边,转而开始描述男女情感。
谜案、奇情、金钱欲望、男女关系,通通都要涉猎。
在急速开始的感情线部分,《六欲天》彻底进入迷雾状态。不管是男女主角的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还是男主与女二,女主与男二的情爱纠缠,电影都是匆匆描过,用最尴尬浅白的台词,表现最不清不楚的关系。它似乎想要把涉猎的元素全部照顾到,把每个登场人物各写成一条平等支线。几条线索缠在一起,又讲不明所以,结果就是囫囵吞枣,剧情本身比玄案还要迷糊。
影片一脱离正经的侦破案件,就开始自顾自地,扭扭捏捏走起了文艺片路线。立意上涉及的生死哲学和佛家思想,也只是借手串、放生等标志做做表面功夫。在此之上,电影本身,倒被所谓的意象和寓言给捆绑住了。
更为离谱的是,影片进行到最后半小时,几次屏幕暗下来,让人以为电影是要结束了。哪知道又突然亮了起来,剧情还能接着走,慢吞吞的,熬煞人。
能看出来,作为导演的祖峰面对可能存在的几个结尾挑花了眼,又或者是害了矫情至极的文艺病,拖拖沓沓的摆架势,根本停不下来。他知道自己想要何种情绪,却不知道怎样将这种情绪完整表述和释放。只能笨笨的,一段接着一段,罗列他想要的元素,想到什么就都放上去;想怎么说,台词就直接写出来了。于是乎,即便影片进程非常缓慢,观众体验的,却是急匆匆,语无伦次的慌张陌路之感。
作为演员的祖峰,索性给予角色沉默寡言的特征,集体表演的重点,是不开心的中国人,全程布置压抑氛围。
造成最终结果的,除了导演的生涩和自我沉浸之外,演员表达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六欲天》几个主要演员之间根本不来电,面对糊里糊涂没因果的故事,他们游离在各自理解的情节当中。黄璐的呆滞,祖峰的自溺,陈明昊的油腻,刘天池的抓马教学现场……直叫人起鸡皮疙瘩。压抑久了是需要爆发,但对于本片来说,显然不应该是这样。
主演们对于抑郁症患者的理解和演绎仍停在表面,嘴角抽动,眼神迷离,阴郁自闭,口出怪言怪语。这样的表现,持续一整部电影长达 116 分钟,只会让电影院里的观众更加抑郁,坐立难安,直出虚汗。加上一直要停却像吃了炫迈一样停不下来的、长达半小时的结尾,《六欲天》给我的感受,是便秘级别的。
导演祖峰本身的忧郁特质,可以为影片增添色彩,但更多的是在无休无止的情绪灌输中,让人感觉昏昏沉沉。
影片英文名是“Summer of Changsha”。成片看来,既没有突然表现夏天和热的氛围感觉,也没怎么看出来是在大弗兰省会长沙。导演有意隐去地域背景,减少城市的风景展现,以重点表达情感共通的人物内心。遗憾的是,两者皆空。
抛开影片成色,祖峰如此喜欢这个剧本,可以猜测,他或许对《海边的曼彻斯特》、《密阳》等影片,深有感触。他在自我的创作当中,对生命轮回,信仰寄托,负罪前行,人性和解与疗愈都想有更深入的探讨。然而对于新手而言,能力尚且不足,七情六欲又都想要。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终落得眼下的尴尬境地。
或许是因为祖峰本身可能经历过抑郁的感觉,所以作为导演和主演,能够完全把电影沉浸在抑郁压抑的气氛中。
和很多观众不一样,我看这部影片一点也没有觉得枯燥和便秘,只是后来看别人的影评,才知道两场床戏被删了,导致影片的情绪和节奏上有些许错位,不过这不影响整部影片。
其实,抑郁者,或者遭遇过创伤的人,有时会把很多东西深深地埋在心里,在日常生活中只会有一点点表露。如果,这部影片拍出了割腕痕迹或者情绪低落到嗑药,我反倒觉得落入了刻画抑郁者的俗套。
李雪,为什么这么冷?明显是由于亲生女儿被遗忘在车中意外死亡,而不能原谅自己和弟弟,至于自己,就是和女儿所患先心病的主治大夫一直保持情人关系,把这种丧女痛苦刻画在自己的内心当中,不和同事有任何社交,对情人的婚姻和感情不提任何要求,也不顾及做第三者被人发现,作为一个公立医院的医生,她很明显就是走在自我毁灭的路上。
直到,影片开始的时候她的弟弟被杀,因为已经遭遇过一次至亲的意外死亡了,她也一直没从痛苦中走出来,所以对于再一次的至亲意外死亡,她从感情上有一种麻木,但是潜意识还是希望找到凶手,找到尸体,所以她才会接待警察,也才根据梦境寻找案发现场,也才会看着嫌疑人指认现场。
理解了这种麻木,才会理解女一号在影片中的冷,因为她已经不在乎一切了,所以才会从骨子里释放出冷,直到终于和男主一起在车里相约自杀时,那种潜意识的生本能被唤起,她打出了求救电话,挽救了两个相约自杀的人。
然后就说到,祖峰。很多抑郁者其实都是因为创伤引起的,由于祖峰在劝阻前女友自杀失败后,背负了很重的道德责任感,把自己压垮了,所以也患上了抑郁。注意为什么祖峰劝阻前女友的自杀会失败?因为他做出了很多努力,想让重性抑郁的女友好起来,但是女友的状态和他想的完全相反,他承受不住这种情况给他自己带来的无能感,所以在女友告诉他“自己自杀会害怕让爸爸和姐姐难受。”而祖峰劝道“他们是爱你的,会理解你这种痛苦的”。
在这里,其实祖峰表达出,对女友愧疚的安抚变相表示了对她自杀意念的赞成和支持,导致最终女友开煤气自杀,这是祖峰潜意识觉得没办法帮助女友,想放弃的想法,通过另外一种形式表现出来了。后来他意识到了,可是人死了,他就承受不了内心的指责,也没办法把最后一通电话的内容告诉别人,这成为了他自己的心结。
但是他抑郁之后,由于是个警察,相信和精神病患也打过交道,知道按时看医吃药,用运动和饮食调节自己的情绪,但是这只能从浅层和表面上帮助他自己,从深层次来说没办法治愈。在影片中他面对杀李毅的凶手情绪突然爆发了,是因为他有体验到了那种面对无辜者丧命却无法阻止的无能无力感,这引发了他的深层次创伤,所以他爆发了,其实我怀疑他可能有点躁郁倾向。
最后婷婷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生命,这可能让他对人生恢复了掌控感,并且把心结也说出来了,他的病可能自然就慢慢好了。
这部片子在刻画氛围上很好,祖峰作为一个抑郁者,就是喜欢把屋子搞得很阴暗,在昏暗的台灯下工作,而李雪强行抑制自己的痛苦,确实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机器人。
至于,为什么磊哥在江边看打捞尸体,喜欢老拿着一把黑伞,这些可能隐喻着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总体而言,我觉得这是一部好片。
电影非常惊艳。阿斌和李雪都是被困在了某种痛苦中的人,他们的相遇和相互救赎也非常有魅力。
后四十分钟的确太沉溺了。但作为一个电影,罪案线和人物线都很完整。调度和叙事表达也都是电影化的,视觉质感的电视化不代表电影就是电视剧。
前面法治在线,后面模仿娄烨。从台词到表演到配乐,没有一个是高明的。终于捱到电影黑屏,一位观众疯狂鼓掌。结果字幕渐渐淡出“四个月后”。
好大一出melodrama,想法有闪光点但执行差得要命,对白做作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某些人的表演也是让人浑身不适。对比一下娄烨是大师,真是错怪了风雨云。
拍的相当不错,部分段落的电影化手法及声画处理非常高级。影片反常规的处理,在国内侦探悬疑片,是极为少见的,也是极为大胆的。祖峰和两位女演员的情欲戏后来被拿掉,真的可惜。
3.5 这是拍了土味版的《唐人街》+《鲁贝之灯》+《白日焰火》+《海边的曼彻斯特》吗...祖峰还是挺有魄力的,故事在半途后就没有案中案,一条路走到黑。闯进先前租住房间后的面光与滴水声一幕,以及不少“另一个世界”的对白与梦境设计,仿佛在提醒“这是一个鬼片”。把酷暑拍出极寒的炙热感和悬浮感,影调能带人不断沉浸在角色的情绪中。而整体的表演系统其实也很有趣,撇开天池式吼叫外,其他人都游离在类型与日常表演间,真是难以描述的一种质感。
看完整个人都要抑郁窒息了……案情突破顺风顺水就不说了,后半段在那摩擦半天的,劳资比雨刮器还着急了。更让家姐莫名发飙不知道是整啥,抑郁症也不能搞得这么不正常人类啊。结果性压抑要去死,油腻出轨好快活。当然,还有几幕画面是有印象的,垃圾发电之类。
#Cannes# 5⃣️电视感十足。两个放不下的人相遇再各归各路,其实结束在海面上越飘越远就行,后面拖沓了。黑幕错误鼓掌的确蛮好笑的。不懂有什么好技术原因的。
挺难的,影片本身质量不说,结尾都改成这样了还是拿不到龙标,我要是主创我难过死了
城市空间心理阴影肢体恐怖与心理畸变有日式风味,人物形象与探案过程又有些韩国犯罪片的影子。旋转楼梯和透过窗帘的表现主义灯光之类更往经典时期影像经验诱引。有趣的是这些全都自觉不足或者野蛮试探,不然不会有最后一小时好像完全没剪对的拖沓混乱。与幻土警察梦双生花,本质上都是在西方影像经验尤其是视觉符号技巧基础上调动东方土壤文化/社会元素。啊其实是想说,这无法摆脱的疲倦重负错乱我懂。
视听几乎没有什么表现力,好不容易出现灵光乍现的自杀一段,接着迅速被虚头巴脑的文艺之心扼杀在摇篮里。
这部电影就像“尿不尽”,当你以为马上要结束时,咦,怎么还有!咦,怎么还有!咦,怎么还有……
PYIFF08,之前一个朋友做一个犯罪片,剧本送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退休的老警察,这位大爷说警察日常应该如何办案,如果这大爷看到祖峰的这部电影,应该会满意吧。祖峰把一个犯罪类型片处理成这样,虽然算不上高级,但反类型的做法上也不失为一种正确的做法。剧作上更进一步讲,凶杀案并不是重心,真正的重点在两个同命相连的人物身上,后半段情绪起来之后,观感还是不错的。祖峰应该听了不少导演课和影片分析课吧,他对视听语言的理解比很多新导演强,在镜头调度上是有视听思维的,技巧是正确的,只是稍显生硬单调了一点。对于故事线的执着,让电影整体的节奏出了问题,后半段显得冗长,情节连贯上也有几场戏略突兀,优点也是让故事变得非常完整,人物塑造是成功的。能看到一个有视听思维的新导演,还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他算是三大入门了。
#72nd Cannes# 影片本身的质量也还算不错,不过实在拍得像一部两个小时的日剧SP,搁在戛纳这个场合就比较尴尬。人物和情节设计该有的点也基本都有,侦探/悬疑片的类型元素并不是那么强烈,或者说不那么重要。对警察事务性的工作,尤其是排查和寻找线索的琐碎过程,跟美剧路子比较接近。做得比较不错的是对人物心理机制的深入探讨。其实这个故事真没有什么特别大不了的过不了审的地方(不过戛纳放映的版本确实没有龙标),感觉尺度还没有《南方车站的聚会》大呢,另外一部在长沙拍摄的电影(英文片名“Summer of Changsha”),所有演员不是讲京片子就是讲普通话也是让人有点尴尬,不讲湖南话起码也要讲塑料普通话好哇?
结尾漫天飞雪中,有人按了车钥匙,嘀嘀,打开车门,放生了谁?调度精细,有黑泽清味道。难得地对每个人物都倾注最大的温柔。
5分,片子非常普通,或者说平庸吧,也没什么好说的。刘天池老师客串那一场戏,表演非常过度,舞台感强,特别抓马,根本不像在演电影!很让人出戏。
C+ / 暑气蒸腾中的失神与眩晕、忧郁与哀悼。城市空间特性并非重点,但是在特定位置完成了四两拨千斤的情绪传达。除了偶尔破功的精神分析师派头金句和非要讲完故事连接起所有人物的结尾之外都很好。
肯给鱼放生,却不肯给自己放生。和心脏专家偷情,用这种方式勿忘女儿。下雨天想出去走走,天热又想凉快。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为什么又要把过去告诉我。有些痛苦就像水泥,没法把过去浇筑。有些经历就像天气,总是不遂人愿。故人若能托梦,死后若有灵魂,就像河边被风吹乱的伞,上有六欲天,下临七情地。
#72ndCannes#一种关注第二十一场。高开低走,提前半个小时结束完全没问题。《今日说法》的案子选得挺不错,其他部分编得都不行,要不是念在祖峰当年演李涯给我印象太好我要给二星半。心疼黄璐。(惹看到现在不会我这个三星是最高分吧……)
没有欲望的人,观看户外闯关节目等于做爱。被阉割的国家机器,吃药,跑步,上班。巨大沉默的烟囱冒着黑烟,吞没了无数人头。这引以为傲的国家专利,为国家为人民发电。这一代人已经没有了希望,从漂浮的海上醒来,循着婴儿的心跳声,试图寻找新的答案。比《少年的你》勇敢更无力,中年无力。七零八零就这样了,九零已经死去,新的零零后进了监狱。that's it. #错过开头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