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妈妈,也就是琴姐,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平静而漠然“?
当然,她不是真的心如止水,要顿悟了。大儿子阿豪自杀身亡,丈夫为了小儿子阿和杀人,她也会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因为她会害怕,会崩溃。
但更多时候,她是平静而漠然的。
作为妈妈,作为妻子,作为婆婆,面对阿和即将被判接受管教,丈夫却不肯在法庭上庇护他,没多久未婚先孕的年仅15岁的“儿媳妇”又找上门来,想要为阿和生下孩子。每一件麻烦事都自顾自闯进她的生活,成为她必须扛在肩上的重担,脚下又仿佛踩入在泥淖中,越陷越深,但她总是平静而漠然着就接受了。
钟孟宏导演塑造人物比较接近表现主义,这些设定,是在弱化琴姐作为真实的人的本能反应,并且强化她的女性特质。
在那张不寻常的平静到甚至有点麻木的面孔后面,我能清楚感受到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让她像一根定海神针,风浪再大再险,都可以被镇压在海平面下。即使她疲惫不堪,看上去就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但我就是相信她不会倒下。
作为一个女性,我对这股定海神针般的力量产生了深深的敬畏。
其实她不是个好母亲,两个儿子,一个正在准备重考的成绩还算优秀的儿子疑似抑郁症,选择跳楼了结生命,直到亲眼见到儿子曾约会过的女孩子,琴姐都不知道阿豪死前经历了什么。另一个上国中开始变得越来越暴戾,学了拳击到处打架,最后教唆朋友帮忙砍断了欺负他的人手臂,直到“儿媳妇”的阿姨与她商定两人未来的时候,琴姐也不知道阿和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过去她到底有没有努力去爱过这两个孩子,钟孟宏导演没有交代特别清楚。但她没有能力影响孩子的命运的这个结果,毋庸置疑。
她也不算是个好妻子。她和丈夫交流不多,丈夫固执,脾气也不好,她通常会在丈夫一言不合开怼后,选择沉默以对。所以对于丈夫和阿和之间的矛盾,她几乎也是放任甚至是逃避的。当她想要交流的时候,她也做不到真正的倾听和自省,她在探视时责怪阿和不与他们沟通,也责怪丈夫不够支持儿子。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想成为更好的人必须做到这八点”诸如此类“更科学”的生活智慧了。
但这就是我最喜欢钟孟宏导演作品的一点,他总是很不留余地地告诉我们,在对人生对命运的掌控度上,我们的“无能”远远超过我们的认知。但我们总是很难去坦诚面对它——而这本可以直接减轻或消除我们求而不得的痛苦。但我们却总是为了逃避它而自欺欺人,制造出新的痛苦来掩盖旧的痛苦。
所以,我很喜欢开篇提到的,钟孟宏导演在设定琴姐的时候,给了她这样一副“平静而漠然”到面部神经系统仿若瘫痪的面孔,和隐藏其后的这股力量。
它的动机不伟大,也不美好,但它就是很强烈,很难缠,很难被压制,也很难被消灭。这是一种可以和最无解的绝望去对抗的力量。我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琴姐的目的性更加的原始吧,并且更加无知无畏吧。在这个故事里,或者说在真实的人生里,根本没有什么聚集在小宇宙的力量,可以煮成一锅心灵鸡汤,让苦难消失,甚至都无法轻易减轻痛苦的感受。很多时候,痛苦只是被我们刻意掩埋,然后选择性遗忘了——你看,看过几本人类学的书,我就很爱掉诸如此类“人间不值得”的书袋了。所以如果我是琴姐,我大概率会以此为梗,整天咒骂个不停,非常扰民。
但没关系,即使这样,生活也足够继续下去了。我想,琴姐就是这么平静而漠然地想着这些,坐上了阿和偷来的自行车后座。而这就是最重要的,她从没怀疑过它。
《阳光普照》是一部反传统叙事构架影片,开头部分断手喷血的场景一进入就将观众带入一种高度紧张的氛围当中,叙事却突然转为平和缓慢,镜头画面、演员情绪、情节推进,全都克制压抑,连大儿子陈建豪的自杀也十分冷静平和,这种理智衬托出一种绝望,绝望到失去呐喊和挣扎的力气。
陈建豪的自杀看到片尾也没有明白其中缘由,讲一下几个点:陈建豪趴在教室桌子上睡觉,镜头画面在教室坐满人和只有主角一人之间转换,一种自我与周围环境的矛盾,说明他在学校里面的孤独;因为发呆被国文老师赶出教室,也说明所谓的老师“看重”他也不过是假象或者利益需要而已;父亲在一年快结束的时候送写驾校标语的笔记本给复读的陈建豪,一方面有家长对所谓学习好的大儿子的无限期望或者说是压力,另一方面却也有父亲对他失望的表达(从小到大的优良生来复读);父亲与其他人对话时说自己大儿子是明年的医学生,更加清晰的说明这个原生家庭压在陈建豪身上的期望,也反映出大儿子内心声音被完全淹没的事实;因为自我的优秀体贴温暖对比反衬出了弟弟的各种不足,所以招致弟弟的讨厌与憎恶,反映出兄弟关系不和的事实;看到母亲抽烟发呆主动去询问沟通,母亲刚开始却是一副“事不关你,无需多言”的态度,母亲与儿子不沟通也展现出来;陈建豪在安慰弟弟女朋友的时候说父母的吵架自己早都已经习惯了,内心的麻木昭然以示。
最后还有郭晓真,陈建豪自杀以前把手机里面所有的讯息都删除了,唯独发了一条简讯给她,内容如下:这个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阳,不论维度高低,每个地方一整年中,白天与黑暗的时间都各占一半,前几天我们去了动物园,那天太阳很大,晒得所有动物都受不了,他们都设法找一个阴影躲起来,我有一种说不清楚模糊的感觉,我也好希望跟这些动物一样,有一些阴影可以躲起来,但是我环顾四周,不只是这些动物有阴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马光,都可以找到一个有阴影的角落,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水缸,没有暗处,只有阳光,24小时从不间断,明亮温暖,阳光普照。
郭晓真的到来给了陈建豪倾诉的机会,从司马光砸缸的自我暗喻,到自杀前遗言似的简讯,可生活并没有真正的改变,周围的所有人所有事情还像往常一样,他也还是那个24小时处于阳光下的那个温暖男孩,就像那个动物园里面的大猩猩,太阳一直暴晒着自己,想要用身体冲撞玻璃冲破桎梏,却发现自己不停的受伤,永远也没法逃离。
如果说这些就是导致他自杀的原因,却也不尽然,许光汉饰演的陈建豪每次出场脸上都有一种无法掩盖的淡淡的阴郁,这种阴郁没有在任何时候爆发出来,像是他与生俱来的特质,把十多年以来的情绪写在脸上,而与此同时,他的人生在别人的期待中渐渐定型,不断的散发温暖活成别人心中的儿子,却失去自我,没有任何阴影能藏身,自己内心阴暗和沉重的一面无法展露,唯有死亡,能带来自我解脱,能为家庭的重组和和解带来希望。
影片第三幕最有力的几个点:阿和与黑轮重逢时见到他的断臂,菜头死前终于在车外而不是车内抽烟,父亲举起石头砸向菜头,翻阿和旧物时翻到一叠的父亲送的印有“把握时间,掌握方向”的笔记本,结尾母亲坐在阿和车后座看透过树缝的阳光。
这些瞬间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影片前半段都铺垫过相同的元素,电影到收尾阶段时再次触碰这些元素并赋予新的意义,所以有Pay Off。
影片开端黑轮的手掉入汤中的特写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当他露出断臂再次提起汤时观众能立刻联想当时的画面,从而与阿和的愧疚感共情。同时因为感受到同一元素所在的不同情境的对比,也能更直观体会到阿和的成长。
菜头第一次找阿和时因为在车里抽烟和阿和发生争执,第二次同样情境下阿和强调上次因为这件事被老板责骂,菜头承诺不会再发生。当他在车里等阿和时,手里把弄着一根烟,最后还是去车外站着抽,这一车内车外抽烟的对比令角色丰富了许多。他再次理所当然地找阿和帮忙说明他没把上次是最后一次的承诺放在心上,所以当他遵守承诺在车外抽烟时是令人意外的。给人一种他在变好的暗示,可能这次之后他真的不会再骚扰阿和。妙的就是阿和的父亲正是在这个时刻杀害了他。如果没有他死前的正向暗示,父亲的行凶会削弱很多,因为观众不会为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惋惜。
父亲举起石头的画面是和阿豪讲述司马光故事时司马光举起石头的画面是对应的。这处重复并不明显但却隐喻意义很大,司马光用石头砸开的是自己用以躲避的阴影,父亲也是,他砸的是自己顽固蛮横的外表下无力帮助孩子的绝望。
“把握时间,掌握方向”是影片中重复最多的元素,除了笔记本上印的以外,父亲的练车场,驾校老板办公室的横幅,父亲给学员演讲时的背景板,包括父亲时常念叨地都是这八个字。父亲第一次将笔记本送给阿豪时,只是一个很日常的动作,铺垫意义却很大。因为这八个字就象征父亲,父亲的教育方式和爱的方式,最后阿豪房间里一叠没用过的父亲送了十几年的笔记本,象征着父亲的爱和教育一直是压在阿豪心中包袱,也是他最终选择自杀的直接原因。
结局阿和骑自行车载母亲的段落真的很美,整部影片道不尽的家庭关系的错综复杂,其实都源于视角和立场的不同所致的误解和伤害。片中第一次出现自行车,是母亲提起阿和小时候,他总让自己骑车载他几个小时都不让停,不骑就耍赖晚上不睡觉,母亲至今也不知道原因。结尾她坐在阿和的车后座时,她意识到眼前划过的树梢和阳光,耳旁拂过的风有多美,她真正代入了儿子的视角,才开始理解儿子。
除了这些主要的重复元素外,影片也通过一些简单的重复手法帮助叙事。比如阿豪自杀前和父亲讲述自己罪行前,都出现了天空乌云密布的镜头,暗示即将来临的死亡。重复还可以帮助交代影片中的时间跨度,哥哥刚死的时候,阿和在辅育院值日时推着餐车下坡,最后撂下餐车在操场狂奔起来。而他再次推起餐车时已经安安分分,还在人打饭时还制止其他学员的不规矩行为,他变了个人。再之后两场戏,广播通知说阿和刑满释放,走出辅育院时等在门外的儿子已经会走路了。几场简单的戏和重复元素的利用,立刻将时间跨度和阿和的成长交代清楚,简洁有力。
设计了重复元素,想要达到效果还得大手笔强调,不然观众会忘。钟孟宏强调得很多:断手在汤里烫的收缩起来的大特写,这种画面不易忘;菜头最后一次抽烟前在车里拿着烟也留了很久的特写,有足够时间解读他的心理过程;最后父亲的笔记本被手作废品时,怕观众理解不到对父亲的指向性,还要母亲添一句别让你爸看见,这些点导演用了力,所以片子整体解读难度不大。但是如果导演明需要观众落后于信息的地方,他也把握得很准,在影片揭示阿豪的死和菜头的死之前,观众没有任何暗示足以提前猜测到,两次云的画面的重复,也只有在揭示之后才有意义,这是另一种方式,对观影当时的作用不大,但留有回味的余地。
(这是我第二次说,我认为豆瓣上还没有人看懂这部电影)
到今天,很难遇到没有答案的问题,不仅没有答案,甚至有点没有头绪。因为毕竟经过漫长的思想史,任何问题,在人类的历史上,早有很多探索,所以遇到导演问出一个如此的问题。让我惊讶,也让我愕然。
这个问题就是:作为人,是否做了好事,就一定会做坏事,而做了坏事,就一定会做好事。好与坏,是绝对的对称和公平的,这既是“阳光普照”的含义。
这是个蛮残酷的问题,也极其现实。很多时候为了做好事,尤其是好好的对待他人,其中积累的情绪和怨气,总是会在这个人或其他的人身上,转化为坏事,就像是某种能量守恒。人确实不是一个源源不断的美好核心。
这个问题为何如此重要呢?因为对每一个期待着过好的生活,做好的事情,并且为他人承担(这几乎是做好的事情的必要条件)着的人而言,电影呈现出一种残酷的“好事代价”,好事是会以同等的坏事作为代价的。这势必成为一个,至少是令我自己害怕的预期。
阳光普照下的公平,就是这样的守恒。
在整个故事里,只有两个人死了,阿豪和菜头,虽然在电影中两个人看上去似乎是纯然的反面,但其是不是,这是两段先扬后抑的沉沦故事。
这里面最大的谜团当然是阿豪的自杀,我们从这里开始。阳光普照是阿豪引出的题眼,也是阿豪的难题。阿豪的死在电影里当然具有二重性,首先这一定是一件坏事,对于他的家庭,这是最大的不幸,这是阿豪自己知道的。因此这是阿豪之前做的所有好事的代价,阿豪对所有人的善意最终必须凝结为终极的阴影,同时竟然也是电影中很大的一件坏事,是电影中唯一一件无可挽回的坏事。
但同时,阿豪的死,其实是其他人决定的,这是电影中“基督教”的隐喻的一部分(电影的英文名就是谐音的“独子”,耶稣是上帝的独子),这绝对不是我的过度解读。在阿豪讲述的司马光故事中,有一个几乎还没有人抓住的细节,一个与司马光原版故事不同的巨大细节。阿豪讲解司马光的故事,中间被公车到来打断,这个故事的巨大张力,让郭小真都无法上车。在公车到来前,阿豪故事的最后一句话是:
“大家看到那个水缸都很兴奋,指着那个水缸说,一定在里面,一定在里面,但是只有司马光一个人,就留在原地……”
公车开走后,阿豪继续讲:
“然后司马光,就拿起一颗石头……”
在司马光原来的故事中,显然不会有大家起哄让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这里故事非常明显在映射圣经约翰福音8章,“耶稣不定犯奸淫妇人的罪”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详的8章7节,是“他们不住地问耶稣,他就挺起身来,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他就可以先拿起石头打她。”
在这里的不同是,大家起哄让司马光杀死的,其实是他自己,而司马光确实杀死了他自己。也就是阿豪杀死了阿豪,自杀。阿豪在众人起哄中杀死了自己,犯下了最大的错。在阿豪自杀前,刷牙的他抹开镜子上的雾气,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既是水缸的打破,最后的阴影消失,阿豪必须犯下大罪。
除此之外,观影者认为阿豪也许是完美的,但其实不然。阿豪在电影里还有两次离奇的反应和错误,第一次郭小真在餐厅善意的向他打招呼,他冷漠的没有回应。因而后来有他主动送郭小真回家的好事。但这也衍生一个隐约的坏事,郭小真因而想成为他的女朋友,在动物园黑猩猩的一幕中(这是阿豪以真人记忆出现的最后一幕),郭小真一直看着阿豪,而阿豪明显表现出对她的疏离,黑猩猩冲到玻璃前,吓了郭小真一条,而阿豪也木然得愣住,没有给予关心。因而最后让郭小真留下一个“希望是阿豪女朋友”的遗憾。
这两个离奇的错误成为阿豪的终极之罪,其实阿豪对小真的疏离并非罪本身,这个罪是阿豪对自己的理解。阿豪自比“耶稣”,认为自己是世上唯一的例外,是只有光照而没有阴影的人,他没有感觉到他对郭小真的依赖成为了他可能的阴影,依然认为自己是全然的光照者,犯下十诫第三诫,“不可妄称神的名“,这推动了他的自杀。阿豪错过了自己的救赎。虽然他已经几乎完美,但一个不完美之人,自认完美,确实是一件大错。
菜头也是一个沉沦故事,他是剧中第二个死去的角色。菜头起初当然对阿和很好,替他对霸凌阿和的黑轮出气,还承担罪责,但好事衍生坏事,锒铛入狱。出狱后,菜头有两次救赎的机会,一次是老陈给他送钱的时候,一次是阿和第一次帮他枪击立委办公室的时候,如果菜头可以在这两次的任何一次放阿和一马,都不会有最后被老陈杀死的结局。他的沉沦故事,是比较明显的。
因此阿豪和菜头的沉沦,虽然剧中塑造两个人有天壤之别,一个像天使,一个像魔鬼,但其是是同一个结构,是对同辈人的错误对待。这是导演的高明之处。
阿豪自杀后,他人转变和救赎的契机开始了,其他主人公,都是先坏事,后好事的对称。
阿豪死去,小玉的孩子出生,阿和与小玉结婚。阿和的救赎之路开始,而阿和的救赎之路,也是众人救赎之路的开端。
众人的救赎,都对应着“阳光普照”的结构,坏事,然后做好事。
先说陈妈妈,她是剧中一个线索性的人物,她的错误都很隐微。首先是她在家庭中的缺位,阿和小时候的顽劣,她无法管教,阿豪被父亲的期待压垮,她无法分担(阿豪帮助他带小玉产检,其实在他们的关系中,阿豪是施予的角色)。对家中两个孩子的“无法施予”,造成了两个孩子的悲剧,这当然是坏事。但这件坏事,带来她对“小玉”的无私施予。而她很快又做了一件大好事,她租下铺面,让小玉不必在酒店工作。但紧接着,菜头在街上遇到她,攀谈后友善的想摸摸阿和的孩子,而陈妈妈却本能地挡住小孩,对菜头并不信任。这其实在剧情叙事上,直接导致菜头改变让阿和拿钱的主意,而转而让阿和枪击立委办公室,又引出老陈送钱未果,等一系列的变故。
再说老陈,他的身上呈现出几乎对称的好坏,只有一个儿子的偏心,让他真的最终只有一个儿子。而最初对阿豪那种明显的爱,用驾校的本子给予激励和压力,可以说他就是逼迫阿豪自杀的最直接的人。这样的坏事,让他之后展示出对阿和近乎最无私的,隐秘的爱。完成了自己的救赎。
因此电影展现出一种极端的善恶辩证。做了坏事,命运便会逼迫你做好事,如果在这个时候不做(菜头不放过阿和,阿豪不接受郭小真),就会死。而陈伯,陈妈妈和阿和,则接受自己的独子阿和(陈伯-阿和),或接受小玉作为自己的孩子(陈妈-小玉),阿和则接受自己的独子(阿和-孩子),是的,他们所有人的救赎,都是从接受一个孩子开始的。
相反,做了好事,命运便会迫使你做坏事,像是菜头帮助阿和承担,但仗着自己对阿和恩情的坏事,和阿豪对所有人的善意,但仗着自己善意的自大,都带了他们的死亡。
这个家庭故事如此的真实,让我既警觉我善意的自大,也让我忧虑必然坏事的到来。我会不会错过我救赎的时刻呢?或者,善恶的辩证,在人的身上是否如电影呈现的这样对称和公平呢?
不过,阿豪和菜头的错误都针对同辈亲朋,而陈伯伯,陈妈妈和阿和的最终救赎,都是针对下一代。这也许是导演在阳光普照的对称和残忍中,呈现的温情吧。
而最初的那个问题,我仍然没有答案。
阳光普照看完了,最让我心动的角色竟然是菜头。
但是我最不喜欢的却是菜头喜欢的阿和。
先说喜欢这件事。
菜头出来以后就来找阿和,其实理由可以有很多。
但是菜头却一直都只是在怨阿和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他。
而且说了不止一次。
而且菜头和阿和表示过,去砍黑轮,他至今没有后悔过,即使为此受过罚。
菜头的确说话真真假假,但我觉得这句话他是真心的。
我甚至觉得他对阿和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但是反观阿和呢?
他撒谎推脱责任,内心讨厌他哥,从小偷鸡摸狗。
这就是品行坏啊
所以为什么菜头还这么喜欢阿和
是不是小时候只有阿和陪着菜头玩,所以菜头觉得为阿和做任何事都毫不犹豫。
是不是阿和在菜头面前不止一次提过他哥优秀,他讨厌他哥,所以菜头才在阿和他爸谈话的时候那么羞辱阿和他爸,让我感觉还是在替阿和出气。
菜头后来不断找阿和,让阿和帮他做事,怎么看都是感觉,菜头就是一直拉着阿和,如果再次犯罪也要有阿和陪着他。
菜头说不会再阿和店里那辆车里抽烟就真的没再在里面抽过烟,对阿和真的是说到做到。
在车面前说“这又不是硫酸,是咖啡”怎么听都像在撒娇。
还有菜头说过一句,“我本不想再和你谈心事了”,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菜头小时候的心事都是可以和阿和说的。
总之,菜头就是典型的底层人民,而且是无依无靠的底层人民,别说他是坏人之类的话了,如果他不这是这样活着,不一定被谁欺负的吃不上饭呢。而我觉得那些看似良民,但却有违良心的人更像恶人。
这篇文章如果让你感觉不适,那可能是我的三观不正。
「阳光普照」导演钟孟宏谈创作、演员、角色,台湾电影未来的样貌:
人就是生活在光影里面,这同时是我对摄影的一种执念,我们拍照是拍人在光影下的状态,而离开了拍照,人仍旧生活于光影的世界,如果将这概念延伸到剧情片,会是什么样子?那是我非常好奇的,而且也非常执着的,因为我本身就非常喜欢摄影,我非常在乎这些东西。
拍片的时候并没有想到用影像表达光影,可是拍完后才发现,我不自觉真的用光在讲故事,人与天气的连结与冲突很有趣,这是我后来才想的东西,但一切都很本能式的,也不自觉。
当我在摄影时,看见很棒的东西的时候(不管是景或演员),我不用等导演Cue,也不用跟摄影说要Pan哪(水平运镜),当下我就能判断,也可以知道拍完这场戏后还缺哪颗镜头,是缺特写还是缺远景,马上能反应,也包含后期的剪接,都在我的掌控,以前我会觉得满辛苦的,现在对我来讲,这个东西就真的是我比别人多一个机会,我有无穷的武器与力气做这件事。
做电影最重要的,还是与你一起工作的伙伴,可以每天跟喜欢的人一起工作,结束后一起吃美食,如果附近有好吃的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当然是最开心的。
当我用同理心且为人父、为人子的角度去看的时候,情感不自觉就跟着打转,我的心境就像是片中拍摄的小卷风一样,跟所有角色都完完全全在旋涡里无法脱身,包括哭戏,就让情感流泻,不想像以前一样刻意介入剪掉了。
其实陈以文(片中父亲)的职业构思很久,之后突然想到驾训班教练不断地教开车,但这些人却很难实际掌握自己的车子,计程车和驾训班,都踩着不属于自己的车,就跟人生中的迷惘一样,于是就设定成驾训班教练。
餘韻是生活里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片尾)留下了空白,但真正的是,那个空白后面你想到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妈妈想到什么,也不知道老天爷,或太阳公不公平,我只觉得,它反射出每个人想到的事,什么东西有没有触动你,想到一些事情?如果没有,那就没有。
拍一个不了解的人,就是在了解我自己,我不喜欢把个人经验放进电影中,都是透过观察来塑造角色和剧情,从陌生人聊天的经验中,慢慢会知道「人」的轮廓,也会渐渐知道什么样的人会讲什么样的话,就把这些「人」带进我的电影中。
我们这代5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真的让我惊艳的演员就属戴立忍、陈以文这些人,他们从年轻一路演戏至今,我觉得就是要有个位置给他们,让他们尽情发挥,剧本完成时,二话不说直接找陈以文来演,他也是少数演员中,能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而且举手投足间的情绪都相当精准。
我真的觉得台湾电影的未来就是要靠这些好演员,常有人问我台湾电影的未来怎么办?没怎么办,就是努力写好剧本,然后找这些好演员把它演出来,不要再消耗这些人了。
希望让台湾电影更好,让观众知道台湾一直有电影工作者在做好片子想跟大家沟通,让这个产业更有力气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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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陽,無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一整年中,白天與黑暗的時間都各佔一半。前幾天我們去了動物園,那天太陽很大,曬得所有動物都受不了,它們都設法找一個陰影躲起來,我有一種說不清楚模糊的感覺,我也好希望跟這些動物一樣,有一些陰影可以躲起來,但是我環顧四周,不只是這些動物有陰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馬光,都可以找到一個有陰影的角落,可是我沒有,沒有水缸,沒有暗處,只有陽光,24小時從不間斷,明亮溫暖,陽光普照。#金馬56#獲獎前後台北院線二刷都爆哭。裡邊的人物和關係很代表台灣ASun,都有被舍弃后的委屈,做错事后的改过,宽容谅解乃至再次交恶,承担责任为别人付出,离开谁也要很顽强,正好也与本届奖项完美契合。他把所有的好都給別人,忘了留一點給自己。我們都曾受過傷才能成為彼此的太陽。
除了结尾的剧照,这一家人从未同框过。
菜头真是神级的反派,有他的镜头我全程心悬在嗓子眼……
有些牵绊开始于单车的后座,有些恩义结束于巷口的拐角,有些未来融化在炖菜的热汤,有些过去藏匿进荫蔽的水缸。本子里写的不是秘密,信封里装的不是帮忙,伸出手掌承接的是亏欠,并拢五指感受的是罪孽。阿豪搬起石头让自己解脱,父亲搬起石头让儿子自由,太阳给予每个纬度光照,却没有给予每个人阴影。
其实我看完挺难受的 整个片子最喜欢的就是摄影了 特别厉害。预测会拿金马大奖
菜头最后一支烟,没有在车里点。
电视剧观感极强。想讲的事情太多,导致时长过久,电影前后略显割裂。不过导演着眼小人物的视角从没改变,电影最后的落脚点还是好的;太阳照常升起,被阳光普照的我们,最终还是要踽踽前行,面对生活。
司马光救的是躲藏在阴影里的他自己。
阿和得到的阳光太匮乏,从不知道温暖的滋味。他在黑暗中生活,也被黑暗所吞噬。阿豪接受的阳光太浓郁,刺眼的阳光让他想要躲进阴影。于是他走进了阴影,再也没有出来。父亲终于明白,“把握时间,掌握方向”就是个笑话。生活总是惊喜与噩耗相伴,幸福与意外并存,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计划发展。正如计划之外的孩子没有征得同意就来到这个世界,最疼爱的孩子却偷偷溜走。重要的不是已经发生的事,而是你如何面对。你可以将他扼杀在摇篮,也可以赋予他生命。你可以祈祷他关到老,关到死,也可以放下无法改变的过去,创造更好的未来。最终父亲选择了后者,以下半生为赌注,以生命为筹码,用一场豪赌换取儿孙平安,弥补迟到多年的父爱。点点滴滴的亲情化作屡屡阳光,喷洒在儿子身上。以前他只承认一个儿子,现在他真的只有一个儿子。
菜头之所以不划伤宾利,可能主要是因为车子是剧组租来的。
两个震撼我的地方,一个是合唱《花心》时意外的感动,一个是父亲自白时带出父爱的主题。我们华人群体中深植基因的伤痕式亲子关系,始终还是没学会让双方都轻松自在爱人爱己的方式。“不说一句的爱有多好,想我怎去相信这一套,多痛惜我却不便让我知道。”
三次噙泪:弟弟接到出狱通知,四周响起歌声送他回到阳光下的时候;哥哥想要有个阴影可以躲一躲,在父亲的梦中说要走另一边的时候;父亲站在阳光普照下的草地,跟妻子说起接纳并承认了“一个儿子”的时候。电影暴戾开头,温柔收首,看完一遭,仿佛我们人生的破碎也经受了缝缝补补好了一点。
去年就算能去金马,最佳影片也该是这个了。巫建和长得不帅,但是眼睛有邱泽味诶。
当一部电影刨除掉心机和算计,真诚的表达哪怕笨拙都是极度动人的。我最喜欢的一点在于《阳光普照》不是什么教人走出阴影,必须和解的正能量电影,它恰恰是在直面阴暗,崎岖破碎的人生,从第一个镜头开始就有不可消除的悲伤洋溢其中,一直到最后阿和带母亲骑车的尾声,传奇总是在经历重重磨难艰难险阻后活下来,改变什么。但《阳光普照》不是,生活里就是有人生,有人死,有挽回不了的遗憾,有无法改变的命运,然后我们承载些什么,继续活着。在焦虑,愤怒和恐惧重重压在我们心头的时候,等待的时间里,可以看看《阳光普照》。救赎哪怕在电影里都不是百分之百的事情,但我们比较容易知道怎么去面对歧路纵横的人生。
生命必须要有裂缝,阳光才能照射进来。谢谢台湾电影这几年持续挖掘华人家庭的恶之面,是这些软弱、凶狠、无奈、绝情,为爱赋予了真实的温度。日不落终将毁灭,阴晴圆缺才是生命常态。
年度十佳备选。沉浸在故事里,人物被隐藏的每一种情绪都找得到来处,也能在自身找到依存,是为数不多的新的观影体验,不知是自己成长了,还是影片给了这样的思考。故事里的菜头和阿文都是全新的,没别描写过的人物,是在千万人海里找到的新的灵魂。菜头为了阿和,切掉了黑轮的手,却被阿和将所有的矛头指向自己,最后死了也只是得到阿和的一句「他一直在找我麻烦」。阿文是阿和的父亲,他从来不喜欢阿和,也从来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儿子。阿和入狱,他希望儿子在狱中待到死。大儿子死后,竟然为了阿和杀了人。人生就是不断地「把握时间,掌握方向」,难过的事情总会过去,也会被遗忘,反正人生就是风风雨雨。我一直觉得人生就像是一条路,只要握紧手中的方向盘,红灯该停就停,绿灯的时候慢慢起步,稳稳地开,人生的路就会平平安安。
很喜欢台湾这种不慌不乱和淡定从容。尽管这个家庭有如此多的不幸,但几个人都没有慌乱。
疫情蔓延之际,看到如此高水准的电影,心绪复杂。看完电影,已经时值午夜,万籁俱寂。微信里关于疫情的文章,仍然汹涌,安居家中,内心却丝毫不平静。无意对这样的电影,做过多点评,只是注意到一个细节——从《大佛普拉斯》《血观音》到这部《阳光普照》,这些直面台湾中低层民众生存状态、揭露台湾家庭关系困境与社会矛盾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都不只能够在院线公映,而且似乎都获得了台湾政府文化部门的拍摄资助。
有人得不到阳光照耀,有人找不到阴影躲藏,新年就这样开始了
阿豪讲的不是司马光的故事,而是他自己,真实的他其实一直躲在阴影里等待别人发现,可他终究被自己的阴影吞没了。前半部分极好,可后半段就变得冗长拖沓。阿和要出狱,狱友齐声唱《花心》莫名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