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妙。我从来没看过洪尚秀的电影,我知道金敏喜,这些都不构成看《江边旅馆》的理由。是片名还有些剧照让我心里一动,很像一场无关紧要的偶遇,无关紧要却还是遇见了,有一些波澜,最终是两不挂碍,似乎是生活的自然力,竭力生活后因疲惫而松弛,再竭力,如此一个呼吸的过程,不到达任何一个地方。生活本身仍是我们唯一的小小成就。这些芜杂的感想与期待,都是在观影前就有的。
《江边旅馆》当然只能是黑白的,一种净化,只因这是一个某种程度上非人间的空间,如纪柱峰所说,“既属于天堂又属于人间”,人们平衡着自己的感受,与自己的影子推拉,凝视自己的由来。老诗人在室内看着窗外的美人,她们立着像一幅画,于是走出、相见、赞美,死的预感让他更想参与美妙的生,尽管女人们为情感所困,她们依然能展示为一种外在的美景,而她们也欣然从之,对于洪尚秀来说这是否是女子最善良之处——轻而易举地拯救绝望之人?老诗人与儿子们的错轨:即使在同一间咖啡厅对坐依然看不见彼此,都在焦虑中等待,即使见面了难以彼此理解,父亲回到房间却不打招呼,在酒馆里吃饭后自作主张留下——他对儿子们有种似乎下意识的回避。做导演的二儿子是敏感的人,他在父亲脸上看出死的征兆,也开始担忧他的每次消失都会是永别,他在旅店的花园里四处喊着“父亲”,也许两兄弟这么做已经很久,心底里责怪他当年的“遗弃”。尤其是酒后真言的二儿子,尤其是说“父亲,我真想您”的他,多少年来一直呼唤着父亲,渴望理解和接近。一只猫循着他的足迹,两个女人在房间里躺着,起来喝酒,谈论喜鹊的巢,听到他的呼喊,谈论他的电影“勤勉而不讨好”,后来还发现儿子开的车是女人车祸后卖掉的二手车,她偷了一副手套,后来也并没有还——这些无意的交触,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生活像一场雪覆没了多少无人察觉的默契,一些被诗人忘掉也无所谓的意象,这样的漫不经心。父亲坐在房间里,思索:“我能给他们什么呢?”两个玩偶,和两个名字的寓意。最后的时刻,他想用自己的语言(等同于生命)更多地影响别人,比如签名,比如两个女人,比如自己的儿子,随着那个日期的临近,他越发渴求一种沟通,也许旅馆老板对他的驱赶已是一种暗示,对方努力过,诗人也无意唐突,只是——停止了。一种联系的可能性消失,一种期待熟练地落空,而诗人说“被抛弃并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我感觉过爱”,是儿子所说的“一切都放下了”,因此搬出旅馆犹如搬出生命,旅馆,宛若人间与天堂之间的停靠站,有些人在这里休憩是为了回返人间,有些人来这里探望休憩者,有些人在这里准备前往天堂。
而两个女人呢,睡了一整天。喜欢有人用词形容是“大而无当”,她们的交流像小歌剧,内容并不重要,甚至总是重复的,仿佛并不倾听彼此,恰恰是由于心灵贴近,听不听到话语反而不重要。只是不停地说“你还好吗”“嗯”“真好啊”“你睡了吗”“喝酒吧”,足以抚慰。醒来天晚了,等暗下来去吃饭吧,走着路去,因为能找到很多好吃的旅馆,因为太冷了,所以随便进哪一间都可以,为什么胃口会这么好,太晚了回去不方便,——都是人间的考虑,两个女人看似静止无为,却在缓慢恢复,做着回到人间的准备,甚至被情人抛弃的女子会说“在想他在干什么,这个点已经吃饭了吧”“他开心就好,我为他感到难过”“我一切都理解,他也已经尽力了”等等,伤口已经缠上了绷带,就像她手上的烫伤,涂了药膏也并没起泡,不会有任何问题,虽然痛,但不致死。这是洪尚秀理解的女性的精神上的生命力。两个女人吃饭时讨论着男人的爱无能,这可以是导演的自省,也可以是导演安排的女性的包容——因为被她们所凝视,由此感到满足,对自己的缺陷也能温柔地原谅。
男人们喝酒时情绪变得激动,原来诗人也是一个婚姻失败的人,听说这是洪尚秀经常探讨的主题,他昂扬道“人要追求真爱”“你到底怕什么呢!要知道不久都是会死的!”他感到不后悔,他想爱得更多,他——仍要拥抱。于是和儿子们说自己先回酒店,依然是二儿子去寻找他,作为导演的二儿子会不会是导演本人的一个投射,在挽留什么呢?两个儿子离去了,诗人重新回到酒馆。给两位女人念诗,我现在还记得这首诗,很美,关于两个女人带来的一个孩子,他有一颗龅牙,但大家都深知他的宝贵,于是将他留下不许带走。多年过去,孩子长大了,黝黑,面目全非,一个人在天然气站工作。“雪还在下”。女人们既说“多美啊”又问“这是什么意思”。我想是关于延续和孤独感,由两个温柔美丽的女人(而不是一男一女,两个女人是最理想的组合)带到世间的小男孩,有缺陷却宝贵,被强行留下,在成长中“变了太多,使人心伤”,最终孤身一人,这是老诗人自己的感受,也是对长大成人的儿子们的感受。这是无法避免的缺失和遗憾感,生活无可避免地不如人意,但一以贯之地延续至今,犹如那场雪,犹如那面目全非却如此生长的男孩,他脱离了两位守护天使般的女人的庇佑,独立于寒冷的世间。大概正是出于这样的生的寂寥萧索,诗人说:“我不介意死亡,我迎接他,只要有你们两位在!”女人说:“这是一句很漂亮的话呢”。却成真了,诗人让两位女子守护自己的死亡,她们像两面洁白的翅膀护佑他死去的肉身,使他疲惫的灵魂安眠。第二天早上,儿子们收到了父亲的告别短信,他们想上楼告别,他却先行——告别。儿子们大哭着。父子亲情,在此之前真的存在吗?可是最后这些哭声,又那么真切,儿子说:“你为什么要躺在这里啊?”依然是错轨,父亲选择很久不见儿子,选择在咖啡厅而不是自己房间见儿子,他们总是见不到,见到了也要避开,连死亡也选择和陌生的女人在一起,自始至终他们的交流都是几乎无效的,所以最后的痛苦也像一种缺憾。而两个女人在床上面对面轻声啜泣。她们接受了这个任务,她们完成了,她们为此悲哀,也许她们缪斯的身影确实一直庇护着诗人,如同两个女人的回忆庇护那个小男孩,在最后的过渡时刻,她们重现并送他走上新的道路。
看完后坐了一会,有点像下小雪,不确定是不是下雪了,凉丝丝的。出影院去车站,刚好错过,于是反复踱步,反复想着,想着他们的言不达意和他们的哭泣,我渐渐软弱下来,也可以哭泣了。
作为洪常秀(以下简称洪)两年以来的第三部黑白片,《江边旅馆》显得格外不同。洪在这部电影中创造性地打破了他之前作品结构、视听上的稳定性,也开始通过电影寻求同生命中的人和解,对于人到暮年的洪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整装再上路。
洪的电影结构向来追求“工整”,《生活的发现》、《在异国》的分段式结构尤为典型,无论是前者的两段式还是后者的三段式,叙事上都采取了一种元素重复式的技巧。“Turning gate”、“烧酒瓶”等看似不起眼的小元素通过在影片的不同段落重复出现,使各独立的段落得以呼应,而相同场景的不同情境则又使得各段落之间巧妙对仗,甚至颇有圆一般的循环感。
而在《江边旅馆》中这一技巧俨然暗淡不少,电影本身没有直接分段,而出现的元素除了那辆旅馆外的汽车,其他诸如:娃娃,猫,签名、写汉字等元素都显得较为单一,它们更多的是在当下的场景发挥时效性的作用,并且这次在展现这些元素的时候也花费了更长的时间,进一步强调了了它们的时效性而非结构上的延展性。这种转变体现出洪电影技法的创新以外,也让我感觉他的创作心态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现在的他,是否相比于玩精巧的结构游戏,更加重视那一帧帧画面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呢?
在视听语言上,《江边旅馆》的“不稳定性”似乎更加醒目,手持摄影、穿插其他画面打断完整人物对话,它们的出现似乎完全颠覆了洪长久以来惯用的那一套视听手法,而这些视听上的创新似乎也赋予了画面多义性:老诗人在旅馆外用着洪惯用的那一套赞美之词夸赞两个女人,花言巧语之下却是曝光过度的雪白江畔以及略微晃动的手持摄影。又一次尬笑的同时,我也感受到了一丝凄凉,对于美的事物,老诗人喜爱、赞叹,却也无法真正进入她们的世界,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洪的情话除了戏谑,还有那么些苍白无力。
近些年,评论界对洪电影的自传性颇感兴趣,洪在各种采访中对这个问题也都半推半就。而在我看来,《江边旅馆》则是一部“摊牌”作品,这部电影的片头是在以前的洪电影中从来没有过的:电影正式开始前,权海骁的画外音响起,介绍了这部电影拍摄时间、拍摄地点等。这就像是组团去参观博物馆,进入展馆前导游总要嘱咐各种规矩或者介绍场馆,这意味着,你是“客”,而你即将要进入的这个地方是属于别人的。洪这种做法在我看来就像是宣誓对这部电影的主权,“这部电影就是我的,接下来你们将进入我的电影世界,甚至可以说我的人生缩影,但你们只是旁观者罢了。”这一理念,在《克莱尔的相机》中或许也略有体现,《克莱尔的相机》一直在强调镜头的概念,桥洞与那只大狗都很像是镜头的象征,它们默默记录着一切(又可以说见证了这场闹剧),却不对其加以评判,克莱尔知晓一切但却走入桥洞(镜头),或许洪想说:“我只拍我的电影就好了,评价感受什么的那是你们旁观者的事。”
《江边旅馆》的人物设置则进一步让我确信了这个观点,老诗人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像是洪自己的一分为三,刘俊相饰演的导演是洪的身份象征,权海骁角色的对外貌的自卑像是洪的内心独白,老诗人则像是按洪自己的脸打造出来的,其暮年的境遇也正贴合了当下现实中的洪。想要同别人和解,先要同过去的自己和解,而这对男性三角关系正是洪自我道德的一场辩论会:餐厅一段,三个男人言语激烈,儿子们谴责父亲抛妻弃子的行为,老诗人则极力用“不爱了就再无意义”为自己辩解,也批评儿子们的虚伪。然而不止于此,在同自己和解的过程中,洪也将生命中的其他人代入到这些角色中,让他们与“自己”展开对话;此刻,似乎洪把自己的儿子也代入到了权海骁和刘俊相的角色中,对于无辜的儿子他显然满是忏悔,借老诗人之口,他也给糟糠之妻写了一封信;“没有爱情的关系他不愿再维持下去,离开是他最后的温情。” 而这部电影中的两个主要女角色似乎都指向一个人:金敏喜(以下简称金),就像洪把自己一分为三一样,洪也把金一分为二;金自己是她作为女性柔弱多情的一面,宋宣美则是金知性坚强的一面,作为一个在爱情中被伤害的女人(现实与电影都是如此)金知性的一面不断抚慰着柔软的一面。同样是在餐馆里,两个女人坐在三个男人的旁边一桌,男人们喝酒、争吵、流泪、忏悔,而女人们则不断在自己这一桌挖苦讽刺着男人们情感表达的浮夸,这传达出类似《之后》中人与人之间无法交流的困境,人的情感似乎难以相通,一桌之隔即是两个世界、两种思考表达的方式,或许只有共同畏惧的死亡才能让人类产生共感。黑白的影像本就预示着非黑即白的结果,在沟通的困境之中,洪逆流而上寻求和解,这需要勇气,亦需要柔情。
洪也没有忘记和金和解,即使爱情还存在,也需要对过往的错误致歉。老诗人写给两个女人的那首诗,也就是写给金的情书;表达歉意、赞叹美丽、感慨人生、表露真心。 和解归和解,洪却依然保持自我,人生苦短,他要为真爱而死,而不是被IKA(诗中提到的东西,翻译问题并不清楚代指何物)逼死,他将在自己认定的这条道路上继续前进。
从1996年第一部长片《猪堕井的那天》开始,洪尚秀就显露出了,对摆弄影片叙事结构的热爱。这部处女作的问世,虽说与后来标志性的影像风格有些距离,可还是让我们看到了洪导此后作品中,诸如穷困潦倒的艺术家、婚外恋、实验性质的电影风格等等一系列熟悉的元素。之后,20多年里的洪尚秀,除了淡化戏剧性情节、强调对白的重要性、将确定下来的视听方式基本保持不变外,他那只此一份的腔调,“涛声依旧”。而《江边旅馆》在此基础上,却稍有微调。
《江边旅馆》的故事主线,是在讲述父亲与两个儿子的一次普通会面,副线则是在描述一对好闺蜜,遭遇了生活与感情问题,在互相依偎取暖。从剧情可以看出,洪导之前作品里惯有的男女情事,沦为“配角”,占据主位的是父子的亲情关系。而最后,作为诗人身份的父亲的死,又增添了一层对生命探讨的沉重感。在影像风格上,镜头更是一改固定模式,用了手持摄影,还增加了虚焦,以及声画不对称的场景。在面对作者性如此鲜明的洪尚秀时,我们很难不把他的作品连起来看。也许,从情情爱爱到生死大事的主题演变中;从爱欲的兜兜转转到诗人咏雪、思考生死时,洪尚秀思索的方向,在发生改变。
在他的作品中,不管是在将艺术家进行自我影射时,所描述的窘境与困惑;还是在表达儿女情长时,所展现的爱恨纠葛。他一直都在关注着真实的生活,并将自己的心胸袒露给观众,在影片表达的真诚度方面,他依然不变。
电影结尾,两个女人的哭泣、诗人参悟死亡的诗歌,催生出的效果,就如人置身于电影中那一片白雪时,所传达出的寂寥与哀伤。这样对生命、情感的思索,始终是洪尚秀在自己的每一个人生阶段的“私小说”。它烦琐细碎,格局很小,但独一无二。
本文首发于杂志“环球银幕”,谢绝转载!
《江边旅馆》多了洞察情感的窗口少了对男女爱情的质问,我们都是那双丢失了却未被人发觉的手套 。
为了这部洪尚秀的这部电影第一次踏足山西,来到了贾樟柯的电影江湖。
洪尚秀《江边旅馆》距离拍摄完成仅过去八个月左右(电影拍摄时间:2018年1月18日---2018年2月14日)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部影片拿到了第71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 金豹奖 的提名,男主纪柱峰通过这部影片一举摘得本届洛迦诺最佳男主角,他在这部影片中饰演一位身心将死的老诗人,是两位中年男子的父亲。
男人懂什么爱情?太幼稚了,一辈子都是。《江边旅馆》
下文中 涉及部分 剧透
《江边旅馆》在平遥影展的亚洲首场放映时间是10月14号19:15,放映地点是平遥电影宫最赞的放映厅『小城之春』影厅,首映场座无虚席,许多国内知名电影人也都在现场观映了这部影片。
这部影片基调不同于以往洪片中对男女感情的纠缠与执着探寻,而在男女情感的基础上更转化为于爱情与亲情之间的质疑及对生命存在意义的自我拷问;少了以往电影中常出现的男欢女爱,多了洞察拷问内心的自省。
当然,整部影片的风格上变化很大,手持摄影的运用,出现次数不多的"洪式推镜"变焦距镜头,对话中插入第三方画面,没有焦点的画面镜头等等...所有的讯号都在传递着一个讯息,一个不同以往的洪尚秀已经来了。
洪尚秀在影片中通过宋宣美口述自侃:“他的电影有点矛盾,不讨好大众,算不上真正的作者电影又有点勤勉。”
在这部影片中,少了以往作品中大量双方喝酒言事的情节,变成了喝咖啡;在洪尚秀的电影中酒亦使人沉醉探寻自我,咖啡愈使得清醒看清现实。老诗人在餐馆当晚 吟诗喝酒,念出了早已写好的诗,表达了对金敏喜与宋宣美天使般美丽的赞美,两位儿子在酒桌上倾诉对母亲、父亲的爱。
老诗人的情绪从电影片头便开始展现,一脸愁容,走到窗边,窗外是独自在雪地中的金敏喜;屋内是心事的聚集,屋外是生活的向往;屋内是老诗人生命的终结,屋外是灿烂的阳光。
故事中有一个片段,宋宣美去酒店找金敏喜的时候,看到自己以前使用过的汽车便走过去查看,顺势偷走了车内的一双手套。当然,这双手套从没有在画面中出现过,宋宣美将“偷手套”的事情告诉了金敏喜,影片后面也没有给过任何交代,这是一双即使丢失了也没人会注意到 无人问津的手套。
洪尚秀在这部影片中让所有人看到了在关系“情感”创作上的突破性,父子感情的植入与失恋女孩的交叉叙述又是新奇之举;冬日雪地中里筑巢的喜鹊在枯树上等待新的生活,金敏喜在饭后开始担心回去的路;洪尚秀真是个浪漫至死的人,对绝境的升华,对希望的释放。
自杀的老诗人、两位失恋的女子、两位各有难处的男子,加油站里始终看不清脸庞的男孩,喜欢收集签名的服务员,原来我们都是那双丢失了却未被人发觉的普通手套。
文/水片
21.10.2018
vol.9,by 洪尚秀《江边旅馆》。
死亡和爱的隐秘联系,
迷惑时间与空间,
如同在梦与梦之间穿行的影像,
突然到来的死亡,
如诗一般美好而悲伤。——@夕颜
本期共十四人评分 十五则短评 均分7.4
或许是目前离散程度最低的一次
@果樹 6
绝对不是优秀的那一档洪尚秀,从男女方向去看待爱与死是否能称为洪尚秀爱玩的那种结构也存疑,中间有一些很有意趣的自我映照,但是如果要靠这些小亮点来加分未免也可悲。还是喜欢金敏喜的表演,整个人散发着片中应有的抑郁状态。
形式大于内容,美景与配乐加持下,故事内核的表达却是那么漫不经心。诗人的角色真的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我理解他想要表达什么,但他不是大众喜欢的类型。”
洪常秀变得越来越随性,以往“干枯”的文本结构电影渐渐变得轻盈起来,分离声画、虚焦,甚至去捕捉一只看起来好像是路过的黑猫,还有视觉上太美的镜头,《之后》的车内金敏喜,以及此处的茫茫雪地黑衣身影都是,所写人物也不再似蛆虫一般,至少看上去像是生活升级了,倘若放在十年前,寒天雪地里,洪片的主角们恐怕还得穿上土土的羽绒服+牛仔裤+运动鞋,如今也是身着各种大衣了。
还是看不来洪尚秀,况且这次的内核还这么忧伤严肃。这种情况下还是充满了尴尬美学和故意延长的对话反而适得其反了,只能说品味依然在线,有几个段落还是挺有趣的,自黑好评。
个人第一部洪尚秀作品。一对父子和一对姐妹在一座江边旅馆上毫无缘由的相遇,在相同的时间里交错与不同的空间。白雪,签名,喜鹊巢,还有越野车,都构成了属于洪尚秀的电影符号。文本上让对话在两方之间交叉呈现,以一种局限的视角和私人的观点去对待角色。最喜欢的还是两方在餐馆各种交谈的戏,句句戳心。
刷成黑白色是不是就为了江雪矮树?那一卷实在太美了。最感动我的是停车场的空镜:当车开走就看不见玻璃上的光,光不在车窗上,也不在通透的黑夜里,而在观者的留恋中永远地等待重逢。
表面上人物在不停地交汇,昂贵或难喝的咖啡,穿上又脱下袜子,同样失落的感情,时刻暗示着某种对应;然而人物又不断地躺下或醒来,始终被门窗玻璃画框分隔在截然的空间之中,时空被模糊成多面的晶体。人物身处其中,背负着痛苦和回忆,只能互相安慰着:괜찮아요(没关系)。诗人父亲未签出的名字由定位不清晰的导演儿子签出,父亲诗中的男孩面目模糊,拿着加油管,儿子说自己还没准备好。梦中的天使在哭泣。
@仲夏之门 8
和洪以往的电影比,的确显得深沉了不少,尽管多数标志性元素仍在,包括男女关系的讨论,主题却更像濒死之际回首过往,对来路做最后的总结和交代。结尾处理得稍显突兀,尽管从开头便不断给出暧昧的提示,传达男主的心境跌宕。写给美人的诗歌温柔至深,俨然与世间最后的诀别(抑或是作者生死观的下意识剖白)。最让人动容的仍是那些调度精准,尴尬而又余味悠长的对话,雪和旅馆的意象也很玄妙,在看似封闭的物理空间中,一切都挣脱了纯色调的惶然,流向梦中的忏悔和通透。
干净的雪景,美丽的女性,一切都在诗里化做了轮回。诗人是对愧疚的和解,女性是对背叛的无奈。儿 子们到来也不过是对过去的承认。所有的展开都在生死的思考中慢慢铺开,错位的何止是人生啊。
如前作《草叶集》的咖啡厅般,江边旅馆及其周边场所(汉江、雪景、饭店)成为寥寥人物与简单情境下表意的媒介地点,未曾现身的旅店店主同样也可以用来对标前作游离在画外的咖啡馆馆长。不同的是,洪尚秀这次刻意执着于营造一种情感上的、角色逻辑关系上的乃至于性别身份上的互补对接,借此来谈父子和解(洪片罕见)与男女关系(近年标志性的自黑及消极预言),来谈虚焦下朦胧的诗歌与事先宣告的死亡。在饭馆内诗人于酒后吟念出了他一生中最后的一首诗,哀美而肃穆;直至结局诗人之死与四个情感失败者的哭声联结在了一起,于是便瞬间明白了洪,把死亡写得这么美而轻盈的人,他注定是悲观的。
@亦可寻陳 8
诗人踏雪,雪里吟诗。如此错位,死生何惧。
洪尚秀这次真的不一样!雪色江边里的黑色身影是来自天堂的生命咏叹,缺水的叶脉-饮酒的诗人,在一贯的爱情与酒桌上再赋予了更宏大的旨意,当然还是那么熟悉的尴尬情境创造。声画分离、虚焦、高调黑白的手段下,在视听继续向前,而重复场景内在镜头的捕捉下通过不同情境与人物制造错位感,而男男女女的爱情,又何尝不是一直错位。
死亡和爱的隐秘联系,迷惑时间与空间,如同在梦与梦之间穿行的影像,突然到来的死亡,如诗一般美好而悲伤。
一次导演的自嘲,一遍情感的讨论, 一场生死的感悟。
凝噎。有别于洪氏以往电影如胸口一记闷拳的无力感,这一次他用“诗”来凝聚情绪。黑白手持下的萧瑟与晃动是人物关系的投射,不断出现的空镜是一种“留恋”。几次被索要的签名,手机,甚至是玻璃窗都是现代的媒介,而老人分明是个“怀旧”的人,他所有的情绪都是皑皑白雪中的诗意。结尾莫名想到了《两生花》,一个生命的死去是另一个相似生命的延续,既是女孩的一次新生也是男女的微妙的和解吧。
本周备选:No.2
[B+]没想到近年看过最好的打戏出现在一部画风复古(相对于如今的动画)地有些粗糙的剧场版身上,大全景切大特写切视点镜头切大仰角镜头最后直接垂直落在屏幕跟前的分镜也只有这种动画能够表现出来了,天马行空的角度和分镜下居然看不到崩坏的作画,不禁感叹这才是把钱用在刀刃上,甩漫威啥的几十条街吧也就。同样是绿巨人,布罗利可比布鲁斯班纳好看多了。孙悟空贝吉塔布罗利混战的时候歌舞伎风格的吼声配上JROCK真是特别有感觉。除了让人惊叹的打戏,文戏也对不太了解龙珠系列的观众很友好,起码不会成为短板,尽管放心去看。 —— @丧面人
No.3
6.7 盖·拍啥都像匪帮传奇·里奇,不过不过的童话新编,有了迪斯尼舞美就有了保证,除了剧情太弱没啥缺点,威尔史密斯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谐星光芒,傻吊的灯神给影片增色了不少,茉莉公主真美! —— @幽幻
历期评分top3:
No.1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7.6
No.2 《你的鸟儿会唱歌》 7.5
No.3 《太空生活》《江边旅馆》7.4
see ya
诗人觉得大限将至,于是叫来自己的两个孩子。有本成功学的书说人生应当有目标,可以想象着你的葬礼会希望人们说什么样的悼词。人们是怀念你,感激你,还是会咒骂几句这老不死的死得好。诗人去世之前,想起在世上留下什么,两个儿子,抛弃的妻子,以及自己作为诗人的身份。
他仍然会感受美,在突然醒来后看见两位女子伫立在雪中,说着只有狗狗才会激动地趴在窗前看雪的话。这样轻柔而温暖的话语就像落下的雪花一样。他也仍然爱美,在去世之前还是要把自己写的最后一首诗念给两个天使听。会有一些东西显得令人疑惑,生疏的父子三人的关系,女人被已婚对象抛弃却还念叨着他很可怜。可能是因为黑白片里的江边旅馆太白了吧,这里像天堂一样(但是韩国人的天堂应该不能有难喝的咖啡),所有的观点都可以被雪接纳。
“你妈妈还恨我吗?”“她说你在死之前,都是世界上最坏的坏蛋。”童年被抛弃,也许歇斯底里的妈妈给弟弟留下了阴影,他说“女人很可怕,女人不值得信任。”这一头,女人的朋友说“男人至死都很幼稚,没有把握爱的能力。”可是我们不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吗?大家虽然隔阂,虽然不能互相理解,但是仍然纠葛在一起的世界。
“那当时怎么毫不犹豫地就抛下了我们呢?”转眼间,诗人的孩子成年已久,生活想必已经给他们加了很多让他们无暇再回顾童年的重担,但是酒过三巡(这个塑料瓶装米酒到底是怎么过三旬的),弟弟还是忍不住要大吼出不满,仿佛还是当初的小孩。有些刺一旦长下,就生根发芽,无论过多久都无法拔除。
“人不能因为愧疚感而跟别人生活在一起。”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却因为有了近一个小时的铺垫而让人忍不住落泪。即便死之前,诗人还是这样坚持,但是没说怎样消弭这份愧疚感。说到底,像女人说的,人们都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在听那首告别的诗时,女人愈抱紧了自己。诗说到艾卡这个组织, 拥有控制行动的权力,如果成为了组织一员,便不能自由移动。她不知道会不会想起自己的对象,觉得如果出轨被广而告之就会身败名裂的对象,出于这份恐惧和纠结他日日不安,最后只能离开。想到这时他们是共振的。人们走进婚姻,走进亲密关系里,便因为被控制,因为愧疚感而无法移动。可是有些人天生要移动,如果一直定在原地,他们会变得悲伤,像诗里的男孩,咖啡厅里没有浇水的盆景。
某种程度上,这有点像导演的自白,他想着人不能受限于艾卡这个组织,不能因为愧疚感而和别人一起活着。借着电影,在跟观众普及他的想法。只在不安的镜头里,只在皑皑白雪里,这一切会被听到和理解。
一边是将死的诗人和他的两个儿子,另一边是失恋后相互依偎的闺蜜,两组人在江边旅馆喝咖啡、散步、聊天、小憩、吃饭的一天,最终似乎又回归梦里。“我理解他(导演)想表达什么,但他不是大众喜欢的类型”“人为什么要一辈子活在愧疚中而不去追求真爱呢?是啊后来失败了,可是又怎样?”仍充满洪尚秀的自嘲式调侃,以及没完没了赞扬金敏喜太美了太美了是天使XD(现实中这么骚扰美女早被打死了) 大概洪尚秀的口味很稳定了,女二简直就是翻版金敏喜,俩人style和身材一模一样,连外套仔裤袜子都一样
一間咖啡館見證相遇與失落,一間旅館是兩段人生的起落,關於生命種種,他說得太多,但怎樣也不夠,有時囉嗦,有時太「大男人」,至少真誠,也再沒有了早期電影的冷酷。你無法把握生命,但最終命運還可自決,少了酒後吐真言的時刻,台上的清酒米酒都換成讓人要清醒的咖啡,夾雜著苦樂參半的幽默,甚至變得更溫和又多愁善感,戲中的父子關係能不能當成洪常秀寫照?他的電影裏,事情發展往往並非以線性來了解,將這種不穩定的感覺表達出來,情節可以中斷下來,意外不斷,仍然無損電影的完整性。沒有完滿解決的世界,除了電影最後的一刻。金敏喜的出現讓洪常秀經歷了第三次,甚至有可能是第四次的創作轉變,更大膽,更務求改變,至少這一次是整體視覺風格上的改變,更像紀錄片,而最根本是對生命和死亡有不一樣的看法,這不就是戀愛中的人才會發生的事嗎?
从过去的情感哀叹死亡的未来,变奏的完整发条在此被旋钮,乐趣于久久未曾见的肃穆残衰中苦涩笑谈,睡梦仍是解开谜题的钥匙,打开后却不再是男女间玄机的调皮顿悟,那是一片寂静的白,善于“欺骗”生活的他终被生活“欺骗”,由此艰难迈向苍茫的“死”,重新书写下一段“生”,或许,一个后金敏喜时代即将到来,一个彻底不同以往的洪正在复活。
雪满汉江,美人看雪,诗人看“美人看雪”,观众看“诗人看美人看雪”。
突然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开头五分钟就看到想大哭,如果一个人能这么开诚布公,他一定相当痛苦吧,拍到这个份上,结构、镜头、表演都不重要了。自嘲也好,自怜也好,我都照单全收。
好像很久没在老洪的电影里看见他如此严肃地讨论死亡。虽然还是夹在许多尴尬的把妹对话里,但能感到一种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心绪。而这种感觉是在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很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很自然地开始思考生与死的问题。他真的很爱金敏喜
羡慕她们躺了一天
每一帧有金敏喜的画面都闪耀着光... 不对,是我的眼睛在放光,照到屏幕上反射回来了。其实是想她了。
还是美的、微妙的,对话也还是顺畅的,不考虑过去这两年看过的洪我还是会喜欢的,但我真的不想再在洪的电影里看到男性创作者夸失恋的金敏喜长得漂亮了,真的,求你们浮上爱情的水面放彼此一条生路好吗。
上一次在洪尚秀电影中出现对老死的焦虑可能还要回到八年前的《玉姬的映画》。如果上一部《草叶咖啡馆》出现景深变化是洪的稍作尝试,这一部改作全程手持可算是翻天覆地了。在此之下,又难得地在诗人念诗中途插入了三次人在焦外的固定镜头(是年迈时候失焦地回忆从前吗?)。全片极大减少了变焦镜头的使用,让视野局限在选定好的某个中全景之内,于是尽管几组人同处一个空间,仍然被分隔在画面内外。对应到叙事结构上,互不干扰的画面信息,伴随几次不同人的梦醒,电影的层级关系变得更加晦涩。全片有一个挺精怪之处,女友起初偷盗手套,随后女友/女店员分作三次不断索要诗人/导演签名,被金敏喜质问,你要这些有什么用,你又不需要它们,不也是对情感不再却仍要强行维系的婚姻关系的发问吗?
#locarno71 surreal and melancholy. 终于从洪金恋的千回百转中跳了出来,暂时搁置男欢女爱,或者说那种影像化女性苦痛并上升为美丽的痛楚的直男视角,拥抱了一个更加苦闷的题材:如何告别生命。这一部把烧酒的苦闷人生味降到了最低,在写于雪中的一首诗里告别投射了些许创作者的焦虑,这也是洪尚秀好的地方,直白到让人在他的片子中看到他的心
韩国#100. 妥妥送一个五星。科长和评审团抽疯了吗这部片子发男主???戏根本不在老诗人身上嘛。应该是个金豹/最佳导演奖/评审团奖这个路子的。洪常秀黑白的这三部其实都在玩不可靠叙事和记忆/心理这种技巧,这部其实比[之后]走得更远。又是自指和自辩混杂的故事,金句不少但是不招人烦真是高段(啊,[比海更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对死亡和衰老的探讨竟然有了些后期小津的况味。加上摄影实在是令人愉悦。就当[草叶集]是练手了……
“感谢为你们飘落的雪”,这两个人接受了一个见证死前伤感的任务。非把遗言留给两个漂亮的陌生姐妹,无视自己的一对小孩。倒也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沉重的事情反倒是对不亲近的人,讲得最顺畅。那种擦肩而过,再也不用拷问彼此的轻盈,让最沉重最不可面对的事情,都能和盘托出,毫无障碍地面对。雪地里的镜头太好了,就好像是为了拍两个“像黑色小奶狗一样站在雪地里的女孩子”这一个镜头,才拍了整部电影。
我们又何曾在”龌蹉“的洪尚秀电影里,期待过如许的关于“死“的坦荡。
2019北影节。我还挺喜欢洪尚秀的,和《独自在夜晚的海边》一脉相承遥相呼应,洪尚秀还是很有意思的创作者,生活与作品互为注释。他的片子有一种刻意为之的不讲究,除了iPhone风格的摄影,对话也显得很没有设计感,但他厉害的地方在于,看似一盘散沙的日常,却又能准确地呈现人情绪中复杂的悲喜,而且最后这一盘散沙的日常碎片,竟真的汇聚成了某种成气候的人生长恨水长东。
看哭了。对落雪的吟咏,对美人的赞颂,正是一种“物哀”。它让洪常秀过去电影中繁琐的重言式——你很美,你很美因为我觉得你很美——都获得了一种合法性。反复吟咏,来延迟美的逝去。“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导演越来越偏向一种生活写作,走到哪拍到哪,做了啥就拍啥。好在也坦诚,基本有什么拍什么了。
把汉江比作图们江,哪怕风景并没有去过。递白纸索要个签名,哪怕电影并没有看过。我们在同一个旅馆彼此相邻,时间久远仍互不相见,这好像人生;我们于同一款汽车寻找凹槽,偷只手套就两不相欠,这犹如命运。儿子呼唤不到父亲,老板心脏不再跳动,女人总结出男人都不懂爱的真理,我拿着油枪,不能移动。
洪导演老矣。如果解析汉文名字可以花上那么长的时间,并且需要用本子记下来,那么窗外一直奔涌,近乎黑白过曝的汉江,大概就是一趟过于浅显的人生隐喻吧。就连那些揶揄挤兑,你好美的诳赞,已经看得疲态百出。
借梗:“含喜量”较低,基本算是《这时对那时错》后最中意的一部。把大量的篇幅交给了纪柱峰的父亲角色,他在雪地里赞美着两个女孩,在最后念着参悟生死的诗歌,瘫在座位上夸赞着两个疏远已久的儿子(是第一次注意到他在电影里的作用,也觉得能拿到影帝超级开心)。父子之间的淡漠,姐妹间相拥的慰藉,最后戏剧化的场面和先前强烈的对比,让这份亲情关系的描写比起先前的情爱讨论也要有趣和丰富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