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观看了本片之后,我是很高兴的;与其说高兴,又不如说庆幸,因为无论我们的生活有多差,我们对自己的生活抱有多大的不满,大抵也都会比罗塞塔在影片中的几日生活强上不少:我们还可以对着电脑,敲出这些看上去富有同情心的文字;如果你还看得见这些文字,至少意味着你还有电脑或者手机;我们每天还有一二伙伴在一起自自习、上上课、排排戏。不过,罗塞塔就不是这样了。
据说这部影片还有另外一个译名,叫做“美丽罗塞塔”。听到之后我便疑惑了,这是怎样的美丽呢?凭什么会给它冠上这样一个名字?这样概括罗塞塔,恐怕根本就违背了导演和编剧的本意了:你无法为她贴上任何一个什么美丑善恶的标签,你无法找到任何惊心动魄的细节,你甚至无法“看懂”这部影片——这是一些影迷看完之后的感受——因为它根本不需要你看懂。你越是仔细琢磨影片的意味,你就越是深深地陷入了错误的境地之中。在这样一个富有人情味儿的电影当中,对于生活的真知灼见并不在于“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样痛苦而扭曲的哲学问题,而在于导演和演员赋予这段动人生活的细致入微、充满同情的观察。这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的生活,普通到甚至你只能用她的名字来概括她的生活而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办法。这个名字就是罗塞塔。
影片一开头,画面当中就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重复:梆梆的关门声;换鞋、钓鱼,再换鞋、再钓鱼;最具有标志性的、没有任何女性优雅可言的如飞的步伐。重复、高速,就是罗塞塔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罗塞塔必须用这样的手段和步伐去迎战瞬息莫测的生活,尽管所谓的“瞬息莫测”只有可能是“要”与“不要”,“招”与“不招”。但对于她来说,这已经足够折腾,也足够惊心动魄了。你永远也无法明白那些雇主为什么这一秒还决定让你留下来,下一刻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你赶走,哪怕罗塞塔要求的仅仅是“实习”,以“如假包换”的诚恳和看上去永远用不尽的、堪比男人的气力面对来来往往的一切。这里没有任何逻辑和概率可言,没有为什么,没有怎么样,就是这么回事儿。
当然了,就算是光凭直觉,用“快节奏”评价这部影片显然有失偏颇;倒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哒哒哒”不停地滴着水,却总也填不满空虚的下水道。如果说慢动作,恐怕不得不提到有吹风机的段落。吹风机,作为一种高级的享受出现在影片中,带来缓慢的节奏,舒适的感觉,尽管声音不那么悦耳,但罗塞塔也并不做这方面的要求了,因为她只有在这个时候可以躺在床上,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干,不为自己的腹胃折磨,反而宁静和谐地让人无比欣慰,同时也无比心酸。
罗塞塔的妈妈酗酒而淫荡,并不工作,靠罗塞塔的收入过活。老妈跟罗塞塔每日并没有过多交流,但只要一交流,便基本都是肢体交流。老妈总是在最重要的时刻出现,给予罗塞塔关键而致命的打击,尤其是老妈的致命一甩,直接把罗塞塔送入泥塘,差点儿就让她断送了性命。罗塞塔本能的痛苦无力地哭嚎,边嚎边叫着“妈妈”,我们才发现她不是一个硬汉,甚至连女人都算不上,其实才仅仅是个女孩儿。这一甩既是一个悲惨的情节,也是一个特殊的伏笔,因为它隐喻着无情和死亡。
影片中出现的所有男性角色在我看来富含深意。略带意识形态地讲,在这样一个男权社会当中,女性的弱势显露无疑。从一开头起,男性雇主就对罗塞塔大喊大叫,男性警察对罗塞塔拳脚相加,男性房主对罗塞塔横眉冷对,男性酒鬼和罗塞塔扭打在地,还有隐蔽在剧情当中消失了的父亲。无论是自己感受到的还是发生在老妈身上、罗塞塔亲眼目睹的,憎恶、恐惧最终组成了罗塞塔对男人的全部印象,这团由男人构成的阴影一直笼罩在罗塞塔生命的上空,无法接受,也无法躲避。所以,当她得以直面或许是生命当中第一个男性朋友时,心里又是兴奋,更多的还是恐惧——对男人的恐惧,对自己成为老妈那样的人的恐惧——因为在她眼里,男人从来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儿。而对男性的憎恨则导致罗塞塔潜意识里根本不想把她的朋友从泥塘里救起,尽管救起他的原因在我看来事实上相当复杂。她并不是负担不了谋杀,而是仍然无法忘掉自己掉进泥塘里将死的恐惧,更接受不了世界上还有“好男人”这个现实,也负担不起良心。面对如此复杂的抉择,对罗塞塔来说根本就是不公平的,因为她本不该负担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另一方面,本片实际上也在特意强调,罗塞塔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果敢,甚至残酷许多。罗塞塔会抗争,她会使用语言,也会使用拳脚,可以毫无顾忌地把给母亲灌酒的醉鬼的酒瓶打碎,拼命地殴打雇主;她一点儿也不脆弱。她可以迈着坚实的步伐、坐在琳琅满目的商店橱窗前蜷坐着喝水,想出一个绝狠的主意,得到一份无比稳定而且无比幸福的工作。她可以比任何人都强,无论是观察力还是行动力。这种顽强的生命力是惊世骇俗的,可她最终却选择了死亡。因为无论如何,生命还是太重了。
罗塞塔最终选择了死亡。没有祷告,没有任何宗教性的仪式,没有眷恋,没有任何表情,罗塞塔为自己煮了一个鸡蛋,当作最后的晚餐,而后狠狠地拧开了煤气罐的阀门,躺在床上大口享受以前从未想过的“丰盛筵席”,静静期待着那种朦胧的感觉的降临。不过,降临到她头上的并非是死神,而是又一个巨大的悲剧。生存虽然已经极为不易了,想死更难;不让生,不让死,天蝎座的上帝选择慢慢折磨,你必须接受生活带给你的一切——比如说煤气罐里的煤气没有了。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不是安心地断送母女二人的性命魂归天际,而是搬起沉重的煤气罐,全换一个全新的、灌满了气体的煤气罐,好让自己去死——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讽刺,无论是对于观众还是对于罗塞塔来说,这都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上帝、命运,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在帮助,而是在挑衅,在折磨,在考验。当我们看到,罗塞塔近乎爬着把煤气罐抬到房主家门口,房主却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屋里扥出一个同样大小的罐子。凭什么?凭什么他是男的?凭什么他有力气?凭什么他可以如此轻松地做一切事情还能得到丰厚的回报?凭什么为了自己的生存每天进行搏斗,得到的东西却全都交回了这些男人的手里?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她以前的唯一的朋友现在骑着摩托车如幽灵般紧紧绕在她周围,用那种怨恨的眼神看着她?罗塞塔终于崩溃了,在强大的不公面前,她终于忍受不住了。所有的痛苦、不平、怨恨、愤怒全都融入了哭号之中,在没有什么比哭号更有力、也更能表达罗塞塔此时的心情了。什么也不想说,也什么都不用做,她已经说得够多、也做得够多了,唯一还能做的,就是以哭号痛骂命运,痛骂上帝,对着煤气罐咒骂自己的生命。
然而就在此时,虽然没有给出任何一个正面镜头,我们明白,这就是她唯一的朋友——伸出了他的双手——把罗塞塔扶了起来。尽管影片就在罗塞塔渐渐止息的哭泣中戛然而止,但我们可以不作丝毫怀疑的是,罗塞塔的生命延续了下去,并且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和帮助。
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光辉。在社会以机器般整齐而无情的方式持续运行时,柔软的情感就是这架巨大机器当中的润滑剂,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凭借。我们看到,尽管这个影片当中没有一个晴天,所有的故事情节都发生在惨然的阴云或者煞白的灯光下,尽管一切真相和细节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毫无掩饰,尽管男主角对音乐节奏毫无掌握,但他简直就是天使,身上并不缺少光芒,可以打出一切扣人心弦的节奏,这种光芒应该足以照亮阴云,给灯光铺上一层温暖的黄,这种节奏足以让一切生灵与之共舞,让一切生命为之感动。
有人批评《罗塞塔》几无情节可言,就我看来,这当然是一种好莱坞式的评价方式,因为这样的评价显然忽略了(或者干脆就是鄙视)那些摇晃的镜头,写实的音效,还有简直就是面无表情的演员。只有当我们把这些如此平常而非做作的手法放在罗塞塔身上,《罗塞塔》才真正显示出了它最让人动容的片段。而且就在这时,一切手法全都消失不见了。
本片的导演和编剧达内兄弟曾经两度摘得金棕榈。有时我也会想,如果罗塞塔浑身上下缠满了金棕榈,那么她将会露出怎样的笑容呢?至为讽刺的是,当我看完这部影片之后,第一时间便收下了前不久刚刚推出的本部影片的蓝光碟片。恐怕这就是布尔乔亚,毫无廉耻的布尔乔亚吧。
这是最接近真实的力量.生活里既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
没有什么,也想不到拿什么去经营任何一种东西,和与人的任何一种关系.朋友,母亲,邻居,老板.女孩最后选择的绝境与另外许多种人生终究会面临的绝境一样,都虚空乏力.只是,女孩面对死会更平和一些.生活束缚了她的欲望,拧干了她的纠结,褪掉了许许多多幻觉的颜色.就像背景里只有她沉重的喘息.
她不是可悲的角色.她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有我们所有人的人生.
在1996年发轫之作之作《一诺千金》崭露头角之后,从1999年的《罗赛塔》到2019年的《年轻的阿迈德》,他们的作品几乎每一部都进入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他们总是聚焦生活,用简单朴素的镜头语言去捕捉生命的真实与感动。他们拥有自己所熟练的艺术片模式,一种戏剧与现实相结合的结构,人物在影片中具有着强大的生命力,他们往往处于社会边缘并陷入道德两难。在冷漠的情感社会中,达内兄弟总能将戏剧性的剧情与人物融入进社会现实自然环境中。在他们的影像中,我们可以看到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真实的万钧之力,也可以看到道格玛95所倡导现场拍摄和手持摄影带来的自由,同时也能够看到达内兄弟年轻时所学习的纪录片的粗粝生活质感。纵观两人的十一部剧情长片,我们似乎能够从他们的镜头处理和人物设置上感受到几种不同层面的“冷”和“暧”。
冰冷的弱者反抗 温暖的虚构神性
达内兄弟偏爱表现相对来说较为弱势的群体:《罗赛塔》中的失业女工、《一诺千金》中的黑人移民劳工、《孩子》中没有责任心的无业未婚情侣、《两天一夜》中的抑郁症女工……也许我们可以窥探到达内兄弟对于阶级性和政治性的探讨,在那些灰蒙蒙的小镇的街上,还有我们不曾注意到的矛盾与悲剧。在这些让我们容易移情的“冰冷”人物身上,我们经常能看到反抗精神和陷入道德两难后的自我救赎,《一诺千金》中的伊戈便是如此,他目睹了黑人劳工的意外死亡,却要听从以黑中介为职的父亲之命欺骗黑人妻子,伊戈最后的道德觉醒(买掉象征罪恶的金戒指)让他完成了自我救赎以及对父权的反抗。人物是冰冷的、反抗是冰冷的但是达内兄弟的“温暖”的,在影片中,他们增加了在现实中不太可能存在的“神性”人物,他们博爱、无私、善良,是导演在影片中的化身。这些天使人物甚至出现在了达内兄弟的每一部影片:《单车少年》中收养孩子的女理发师、《无名女孩》中总在询问死者姓名的女医生。在《一诺千金》中天使人物是那个永远坚强的黑人女性,她的自信与对丈夫的坚定让小伊戈的内心产生了愧疚感,她在得知真相后的宽恕与原谅更显示出女人的神性。
冷静的克制处理焦灼的情感暗涌
达内兄弟的电影的高潮向来都是情感在人物内心涌动,从未得到宣泄和释放。《罗赛塔》结尾罗赛塔为自己煮了一个鸡蛋后打开煤气罐释然躺下、《两天一夜》中曾患抑郁症的下岗女工桑德拉在镜子面前吞药自杀、《他人之子》中木匠与杀子仇人在树林里扭打后选择原谅、《年轻的阿迈德》中年轻的教徒毅然决然地逃出监护前去刺杀老师……从这些影像中,我们无不为其感到揪心,也一定能感受到镜头背后人物的“焦灼”。而且达内兄弟从不会去刻意地交代过往,也不会铺垫一些人为情节去增强该桥段的戏剧性,达内兄弟将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融入到了细节当中,镜头只是像平常一样聚焦着当下的人物和情感的呈现。这种“冷处理”才让这些极具表现力的情节在达内的镜头中依旧显得冷静。第一是在他们的电影中,人物的紧张是最容易捕捉到的,他们往往身体僵硬紧张、机警、反应过强。但在上述场景中,紧张的情绪渐渐弥散,观众只能听到粗壮有力的呼吸声,我将其视作达内兄弟的“喘息时刻”。在喘息时刻中,罗赛塔与桑德拉的平静自杀令人心寒,木匠奥利维尔的内心的艰难抉择也在被无限的放大,一无所有的罗尔娜在小木屋中抚摸着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孩子时的绝望感和无处依托的迷茫也被最大程度地表现;第二则是对小景别的运用,狭隘的空间和压抑逼仄的构图视角让人物的内心的情感被挤压,这种隐性的表现手法让角色的情感表达和波动也显得更加真实。达内兄弟往往通过冷静克制的方法对人物心理的矛盾和戏剧冲突做淡化处理,不突出人物的内心冲突,观众的情绪也不会一次性地宣泄。而是通过用镜头的压抑构图和手持摄影对人物内心和情感的挖掘,直到在“喘息时间”中让观众情绪得到延宕并直至结尾。
冷漠的社会纪实 热忱的戏剧干预
达内兄弟影片的生命力在于戏剧与纪实的有机结合,他们影片中的人物的“转变历程”实际上就是一个明显经过精雕细琢后的人为产物,但同时也是深深植根于社会环境的真实反应,是一种现实的再现。在他的剧情电影中,我们能够从镜头窥探到比利时瑟兰城的现实环境与社会矛盾,这必定来源于他们长久以来的纪录片创作。纪录片让他们学会了“隐形叙事”:他们作为叙述者往往被降低到观察或记录的地位,他们从不滥用蒙太奇去搅拌情节也不通过自己本身的主观构想去影响和摆布故事,镜头更像是一个发现者,直接将故事传播出来。这种偏伪纪录片的手法也让达内兄弟的故事显得更加真实有力。但是在面对冷漠的移民、宗教、失业、女性地位等问题时他们也会通过一定的戏剧干预来让影片中的事件变得充满希望与可能,这种戏剧影响表现在优秀的场面调
一部好的电影,它可能给人惊奇,也可能震撼心灵,还可能如《罗塞塔》一样,引发人的思考。接下来的这些文字,并非我臆测《罗塞塔》如何获奖的注脚,而是纯属个人的喜爱感受。至于文章的标题,就当是我在观影之后的一点思考。
对于一部有关底层人群生活的低成本电影,在形式和拍摄技法上,达登内兄弟选择了最为擅长的纪录片拍摄手法,放弃美学精致的工整构图以及多方位剪辑,采用跟拍摄影(手提或肩扛)及粗糙的场面处理。整体基调急促、压抑、粗重,呈现出高度发达资本社会里底层边缘人群的生存状态——不安、麻木、禁锢。谈到这样的形式,不得不插说“直接电影”与“dogme95宣言”。“直接电影”极力地摒弃虚构而只一味地去呈现并接近真相;“dogme95宣言”则以现场直播式的随兴从场景和角色中挤压出真实。达登内兄弟的电影手法与两者不无相象之处,但《罗塞塔》却略有不同。它一方面秉承写实主义风格,采用自然场景、光照及声效,不带任何评判地去呈现现实;另一方面它注重电影书写技巧,借助场景与角色、镜头与观众之间的关系来表达内心的情绪。摄影机镜头成了观众本身,观众被迫接近场景和角色以至接受导演精心营造的真实,虚构的剧情不露痕迹地成为观众难以避离的现实。这两方面相辅相成,呈现出的是一个既客观又重组的现实,并不矛盾地达到形式对内容的统一。罗塞塔,自然地成为了我们(观众)的朋友,我们的姐妹,我们的亲人。她的性格、她的情感、她的价值观……被活生生剥落在我们的眼前,使我们不可避免地要以一种平视的目光去面对她的生活及她所遭遇的一切,从而引发对社会、对人性的关注与思考。
我想:罗塞塔为何要告发里昂特?因为她想要一份工作。为何里昂特给她一个可以挣私钱的工作她却不肯接受?因为她要做一个“正常人”,她不想接受别人的帮助,她要活得有尊严。对,我激动地说出了“尊严”!当罗塞塔看到里昂特落水而意欲见死不救时,她可曾想到过何为尊严?尽管她能够坚强地面对生活、面对现实,但当生活陷入现实的泥沼里无力挣脱时,她或许首先想到的是那份梦寐以求的“正常”工作,其次才是友情抑或爱情。在麻木中她也在痛苦地挣扎。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何在?一个本应天真无邪的少女的良心却被混混噩噩的资本社会物化,并正在一点点地流失。尊严不过是披到她身上的白围裙,需要靠丧失人性的卑鄙手段去夺取才可以体面地套在身上站在人们面前。以这样的尊严去活,还不如去死。果然,罗塞塔选择了自杀。
我又想:罗塞塔为何如此卑鄙地去告发里昂特?因为她实在太渴望摆脱苦难的生活,不得已走了一条错误的捷径。为何她又要选择自杀?因为即使通过错误的捷径到达了梦寐以求的彼岸,生活依旧是羁绊如泥、沉重如尸,让人费力挣脱,也费力负起。她想一死了之。可偏偏她没有死,她仍旧要去搬抬沉重的煤气。她终于本能地哭了出来,表情也不再是被现实社会冷漠法则侵蚀过的木然与敌对性。这时,她急需被人理解,可恰恰身边的人竟是她曾伤害过的里昂特。她的心理该是多么复杂啊。她有可能是因无奈于自杀未遂而啼,也有可能是因疲于再次陷入苦难生活的泥沼而泣,还有可能是因得到了关爱所以感动而涕。总之,罗塞塔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姐妹,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周围负担着苦难生活的人们。
影片的最后,并没有十分希冀的光明,也没有十分健全的温暖。这正说明生活本身就没有单一的定式。换成是我是你,试问自己这样的生活背负起来是否会感觉沉重?沉重到什么程度?会去反抗吗?面对它的时候,会像罗塞塔一样美丽吗?
惊讶于原来还可以这么拍,同时也看到了同样是现实主义,FIRST那些新人导演以及平常的作品和达内的差距或者差别在哪里了,圆首的文章很好,就做个笔记。//mp.weixin.qq.com/s/JsRgy4w3wKMeHvb2Ya0F2A
1.跟拍长镜头、自然光、同期声、开放式的结构、非职业演员的组合使用,构成了一个完整丰富的美学系统。
2.人物的构建几乎完全由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心理性质的叙写从来不存在,观众只能透过动作去“猜测”人物的心理活动,这也就导致观众对角色的理解往往是滞后、模糊甚至有所偏差的。由于人物的不透明性,身体往往能够制造出某种悬念感,这也是他们的电影总能最大程度牵引住观众注意力,并给人高度紧张感的原因。
3.极少使用烘托氛围的音乐和解释性的对话,而是依靠声音和影像来驱动、推进电影,很多最重要的情节设置都是通过一个同期声来触发,这种方式敦促观众调动他们的感官,以“视”与“听”两种方式唤醒对现实的认知。
4.新现实主义作品通常对主要角色给予极大同情,观众对角色也可以产生高度的共情,从而达到社会批判的目的,达内兄弟则颠覆了这种左翼创作者甚至现实主义创作者与其角色之间的关系,他们的主角往往直接或间接地参与“谋财害命”,在任何意义上都不能视为无辜,这也让他们在传统的左翼影评人中饱受争议。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两个角度考虑。其一,达内兄弟确实不认为自己是左翼电影人,尽管他们的电影似乎总是在书写社会问题和底层民众,但这种关注并不是教条式的、程式化的,他们更希望能够呈现出人在资本主义后工业时代之下的复杂性、极端性,而不是单纯的被挤压、被压迫,这一点与英国左翼导演肯·洛奇有着很大区别。吕克·达内在2005年5月30日的日记中便写道,“让-皮埃尔曾讲过这样一句话:说我们的片子是反映社会问题的电影,就好像说《罪与罚》首先是一部反映19世纪俄国大学生生存状态的小说。这样讲可能显得有点自以为是,但我至今认为这是最好的回应。”可见,他们拒绝承认自己的作品与当下有着非常直接的关联,反而是希望自己的电影能够被理解为一种超越时代、能够反映人类普遍生存状态的作品。换言之,尽管镜头总是与角色极为接近,但创作者的视点与角色并不完全重合,正是这种“伦理的视点”(ethical point)让达内兄弟的作品摆脱了单纯的政治性或意识形态色彩,带来了某种形而上的意味。
5.在这个充满虚拟交流的网络时代,人与人无法也没有必要再进行面对面的沟通,身体不再是内心变化的重要因素,他者不仅被遗忘,更成为一种虚幻,剩下的只能是无尽的暴力与理解的缺席。达内兄弟的作品正是对抗这样一种倾向,因为对他们来说,当每个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你面前时,那些你曾经学习到的理念,接触到的知识,被灌输的信仰都失去了先验的意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他者的切身的体认。
对于我们这些已经习惯于自我沉溺的中国观众而言,观看达内兄弟的意义或许就在于,他们至少还可以唤起一种深埋于我们心底的、关于他者的“想象”。
“孩子”是我第一部看过的达顿兄弟作品,前不久在戏院看的,对于他们的镜头语言、叙事手法感觉陌生,所以花了些时间去习惯。影片的许多好处都是看完电影后,静静回想才感受到的。
而观看“美丽萝赛塔”时,第一个反应是,它跟“孩子”很像:一样地像是纪录片跟拍般摇晃、贴紧的镜头,一样地把焦点紧缩在几个人物的身上,一样地准确传达了生活的困境与人心的无助,一样地有着骤然停止却有微小光明的结尾……。
也许是这样的对照,让我觉得兄弟两人很厉害,他们非常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技艺高超,就像是顶级大厨,不需要花俏的新技术,同样简单的刀工和俐落的烹煮过程,换了材料,又熟练地提引出食物的特殊之味。
有人说,影像对于人心描写有其区限性,很多细微的心情可以用文字描述,却很难用抽象的影像表现出来,比方说“承担了很多,走起路来很沈。”这类形容词不是个动作,很难由演员表演出来。“美丽萝赛塔”令我惊叹的就是,它可以用很纪实的方式去述说故事,但利用“象征”来引导人对于角色心理之描述又非常精准。
例如最后萝赛塔搬着瓦斯筒蹒跚着跌入泥地中时,就让观众清楚体认到种种她所无力负担的现实,几乎压垮了她的身体与心灵。这样的述说用文字都嫌文艺腔,可是导演整片铺陈下来,用一个场景就表现了细微的身心状态,又毫无做作之势。例如“孩子”或是“美丽萝赛塔”片中,掉入水中的片段,都使得原本写实的故事产生一些戏剧性、象征性,而这些真实生活中的戏剧成分又镶嵌的恰到好处,有冲击力却又毫不煽情。
以剧情来说,和“孩子”相比,“美丽萝赛塔”女主角的心情,我更能了解。
Rosetta是一个18岁的女生,她不天真、她好强,她想要过着跟别人一样的“普通生活”。她想维护自己的尊严,她想要过着不难堪的日子。
Rosetta住在露营地,每天从城里回来都要在草丛中换上雨鞋。别人听到她住在露营地都会吃惊。她有个令她无力招架的母亲,母亲酗酒而自暴自弃,常随便跟别人发生关系。她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医疗保险。
她偶然认识一个男孩。 男孩问她喜欢听什么音乐,问她要不要来点酒,男孩拉起她跳舞。她夺门而出。冷冽中的一点微温,只会显得原本世界的孤独更真实,只会让原本武装的坚强崩溃。就算是那么寒伧的愉快,也是不属于她的。
最令人难过的是片中她一人分饰两角自言自语:你有工作。我有工作。你交到了朋友。我交到了朋友。你会过着正常的生活,我会过着正常的生活。你不会流落街头。我不会流落街头。
很心疼,这些事情竟然对她而言都是奢侈品。
片中有些规律的重复,穿越城市的公路、换鞋、捉鱼、让老妈戒酒、找工作和失去工作。固定的循环中,女孩的所要面临的处境却在每次的轮回中,越来越严苛,越来越无望。
之前有个老师曾谈及,在车站旁,他常遇到看似平常的人跟他伸手要零钱,他很好奇,一个人是如何被环境逼迫或是被自己逼迫,才会放下自尊乞讨?身为一个人而非动物的活下去,所谓的“尊严”是很重要的。
当生活周遭一切变的艰难,要如何身为一个人而活下去?
女孩面临的是这样的,维持尊严而活下去的难题。
她非常早熟的背负这个命题,她曾迟疑着要见死不救,她决定要出卖朋友,她所要面临的礼让,不是个无伤大雅的梨,而是攸关生活的残酷抉择。
最后女孩连想自杀,瓦斯都不够,需要自己去换。真是黑色到极点了。这样写实的电影,通常都会难以收尾,毕竟,幸福美满大团圆在这种处境下是难以迄及的。
不过导演没有给个完全不说明的开放性结局。在女孩自杀未遂的最后段落,高潮力道逼紧,被出卖的男孩骑着摩托车轰轰地绕着抬着瓦斯筒的女孩。女孩被逼到临界点,没有力气再掩饰、伪装。她跌倒在地上,像往常一样狼狈。男孩放下了敌意,拉了跌在地上的她。也许他知道,压迫彼此的是那个大不可敌的现实。这是片中结尾带着光明的救赎,没有伪善或过多的同情、好心。
美丽萝赛塔Rosetta,非常值得一看。
故事本身远没有达内兄弟的手法好看。老是顶着拍,不松,但是也不急,不像有的导演喜欢一上来就推到脸上去。达内保持距离,但是绝对不会丢。人物走动,手势,重复做事,全部卡在镜头里,真实是一个,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镜头拍得苍凉,苦涩的苍凉。
然后...我就迷上了达内...
达内的片子,挑厉害的看个三部就应该是极限了……
“我们的许多影片都包含了适应/归属的概念。社会没有罗塞塔的位置,她从来不知所属。所以在执导的时候我们就尝试着替她找到位置。我们总是让摄影机跟在她后面的某个‘错误的位置’上,造成对观众来说角色不够清楚,而如果你感觉正在失去这个角色,你就会产生更多的兴趣。……我们不想去讲述一个对明天茫然无知的人的故事,拍罗塞塔,摄影机总在是在她身后,如果我们认为她想左转可实际她转向右,摄影机必须迅速调整跟上,有点像是战场中的摄影机。你正在拍摄某人,但你却不能控制他,这是一种纪录片式的风格。甚至对话的时候镜头也要表现出我们对他们并不熟悉。”……长期以来达内兄弟总是一齐创作剧本现场指导幕后剪接出席庆典接受媒体访谈。简称:齐达内。
达内兄弟的突破之作,获1999戛纳金棕榈与影后。1.如此残酷而无望的底层现实,永无休止的重复人生:跑着穿越马路,翻越篱笆,在草丛管洞中换鞋,用自制饵瓶钓鱼,还有一次次拼尽全力的过激抗争。2.达内兄弟完美诠释了“展示,不要告诉”的真谛:摇晃的手持跟拍长镜头,景别以近景和特写为主,限制性视角,充分利用画外空间的自然声叙事,零配乐(仅有一段叙境内舞乐作为唯一的欢愉时刻),对主角内心活动不作任何说明与解释——风格与内容卓然贴合。3.令人酸楚的腹痛时刻与电吹风带来的微末暖意。4.罗塞塔一路奋战,仅仅只是想要一份工作,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这也成了贯穿达内兄弟作品的母题(从[一诺千金]至[两天一夜])。5.吃鸡蛋的段落极具真实感,而那段时长5分多的苦苦搬运煤气罐(与环绕身边的摩托声)的长镜头,更是点睛妙笔。(9.0/10)
女主角的表演贵在真实,牵动人心。
想自杀,瓦斯用完了,买瓦斯,搬不起,倒在地上大哭。穷是恶之阴霾,生死都逃避不开。
原来达内兄弟这么坚持地拍底层命运啊!基本模式就是全程的绝望和结尾的零星曙光。城市里的树林、河岸频繁地出现,那里藏着穷人的宝贝、赃物和所剩无几的秘密。把一句台词改写成罗塞塔之问:这样的状况会一成不变吗?
少见的对西方社会底层人物的刻画。着迷于精神享受法国人永远不会拍这种题材。手持镜晃过头了,直对人物的脸和动作,观众与其共呼吸,展现而不是表现。隐忍、克制,情绪无从释放。无缘由的动机,精神上的迷离都拜生活所赐。讽刺的是:想过普通生活的人无法得到工作,而无所事事的人却拿着救济金过活。
如果单从电影内部看,达内作品都趋向于一种完满性(五星)。但这种小品极度道德化倾向,反过来弱化影片社会性,这也是达内面上有力但实质最无力地方。专注拍摄底层是永远看不到社会结构性问题,结果就是底层与底层之间不体面互掐,进而还引发中产观众发出“可怜之人必有...”简直助纣为虐
一个有生命的人物, 始终难忘. 她叫Rosetta, 她有一个朋友, 她就是想找份工作, 她撬了朋友的工作, 她把名字绣在白围裙上. 她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就那么难, 想死, 煤气罐又那么重..超16mm, 手持, 销魂地疯狂跟拍, Alain Marcoen. 红色的衣服, 蓝色的煤气罐
晚上凉面就吃了两口,看他们总是在吃松饼,一直在想淋点糖浆,肯定很好吃。。。这么悲惨的生活竟然被我看出一丝幸福感。。药丸!
用吹风机一次次烫向的肚子,有着难以言说的疼痛。背负着这样的母亲(安于在男权结构里沉沦的女性们),坚强的Rosetta到底有没有出路呢,她迎向生活、迎向不公平的就业市场、甚至利用唯一给她一点帮助的人,只为成为真正的人,但注定不能,她还要拼劲全力的去死。怎么能不伤心呢!摄影太棒。
万恶穷为首,挨过穷的都懂的。
“你叫罗塞塔,我叫罗塞塔。你找到工作,我找到工作。你有一个朋友,我有一个朋友。你不会一成不变,我不会一成不变。”被罗塞塔的喃喃自语戳中泪点;影片结尾,罗塞塔拧开煤气,准备和酗酒的母亲一起死,结果煤气不够用,只好出去买煤气,这悲惨又冷幽默的一幕让人哭笑不得。
白描的手法很高级,高速叙事让短时间的电影充满了转折和悬念,人物特写又格外贴近真实。但也有缺点,人物在达内的电影中习惯性只做不说,导致行为缺少动机的表达。极简写实主义的典型。
最后她哭的时候,这片子才算完满。
手持镜头的压迫性,空间狭小,暗喻人物在社会底层生活艰辛,随之将观众的紧张感充分缝合。画外音使空间外延,尤其是摩托车的轰鸣声,创造性使用,与省略叙事相得益彰,浮出凝练而生动的人物白描。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感情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人生就是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状态。
无愧金棕榈(以及最佳女主),生活的痛和命运的玩笑啊,都在这里面了。最后她的哭就像紧绷了一个半小时的弦,突然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