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世界电影》,2002年第06期
文 /【法国】埃立克·罗麦尔
译 / 单万里
本文译自法国《电影前台》杂志1996年10月号(总第455期),由罗兰斯·赫布伊翁根据完成片的每一个镜头加以记录整理。本片是E·罗麦尔的系列影片《四季故事》之一(片场113分钟,1996年6月在法国发行),其他三部为《春天的故事》(1989)《冬天的故事》(1991)《秋天的故事》(1998)。
1996年76岁高龄的侯麦(Éric Rohmer)完成了他广受赞誉的“四季故事”(Contes des quatre saisons)系列电影中的第三部《夏天的故事》(Conte d'été)。此前《春天的故事》(Conte de printemps)与《冬天的故事》(Conte d'hiver)分别于1990和1992年上映,而该系列中的最后一部《秋天的故事》(Conte d'automne)也在1998年与观众见面。这部在系列电影中与前作相隔4年的作品(其余均为2年)也是唯一一部在发行初期没有在美国上映的——直到2014年侯麦逝世4年后, 我才有机会在美国的电影院里欣赏这部迟到的影片。这些或许并不引人注目的特殊性使我开始思考并意识到,与其说这部电影延续了系列电影对爱和人性的关注,倒不如说侯麦用《夏天的故事》 讲述了一个男孩如何成长的动人故事。
影片是关于男孩加斯帕德(Gaspard)与玛戈(Margot)、莉娜(Lena)和苏莲(Solene)三个女孩发生在夏天的法国布列塔尼海滨发生的一段情爱纠葛。加斯帕德独自乘坐渡轮来到度假小镇,原本是为了等待“不确定的女友”莉娜,却在空窗期邂逅了温柔聪明、善解人意的餐厅女招待玛戈,在多次散步聊天之后,两个人的感情慢慢升温,似乎跨越了友谊的边界;几天后加斯帕德在舞会上偶遇的苏莲是一个热情性感却对感情有着坚定原则的女孩,主动的她很快攻占了加斯帕德的心,两个人甚至相约去加斯帕德原本计划和莉娜同去的岛屿游玩;然而莉娜突然从西班牙旅行回来,加斯帕德决意放下玛戈和苏莲打定主意和莉娜同赴岛屿之约时,莉娜的敏感多变阴晴不定又带给加斯帕德巨大的挫折。正当加斯帕德为几段关系所困几乎无法全身而退的时候,一通朋友的电话向深陷感情泥沼的他伸出了援手——为了得到心仪已久的录音器材,加斯帕德匆匆踏上了离去的渡轮,把三个女孩和一段回忆留在了碧海蓝天的夏日里。
《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的电影评论家史蒂芬·霍尔登(Stephen Holden)曾写道,“……侯麦本人几乎如同他电影中的主人公们一样严肃地对待其所处的恋爱困境,却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一个显著的例子就是加斯帕德和玛戈的多次散步和对谈,这些段落贯穿全片,毫无疑问是影片的精髓所在。侯麦却几乎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镜头语言或剪辑技巧,絮絮叨叨的对话,暧昧不明的神情和时而做作时而随性的身姿,都被侯麦以旁观者的视角,不加过滤地赤裸地展现在观众眼前。从另一个侯麦热衷的题材“道德“的角度来看,男主人公面对爱情时的等待,被动,优柔寡断甚至朝三暮四必然会受到传统观念的批判;而影片尾声加斯帕德自身的软弱导致他与苏莲和莉娜的约会被安排在同一天的同一时段,此时男主人公的一筹莫展和他所面对的必须做出选择的绝境,似乎也符合了观众的心理预期与好奇心。一向在电影中给人“无为而治”印象的侯麦,却令人感到意外地停止了此前的礼貌旁观,安排了对加斯帕德而言救命稻草一般的电话,给了他“绝处逢生”的机会和继续将选择拖延下去的借口。
观众们在分析侯麦设计这一戏剧性转折的原因时,被提及最多的原因还是他对人性的脆弱的宽容和怜悯。我虽然认同这样的观点,但是如果追问下去,为什么侯麦选择在这个时候表现他的宽容和怜悯?为什么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显得如此合理而被观众接受?在我看来,这所谓的救赎恰恰是在侯麦看到(导演)了加斯帕德的长大后,给予他的赞扬和褒奖,给予观众的鼓励和希望。
加斯帕德承诺为莉娜写一首歌,好不容易完成之后却盼不来莉娜,又架不住苏莲的热情攻势,竟然将它送给了苏莲;几天后莉娜意外现身,提起加斯帕德曾经许诺的那首歌时,加斯帕德只能搪塞说还没有写完。 有趣的是如同加斯帕德自己在剧中所说的那样,“我讨厌说谎”,他令人欣慰地没有把同一首歌送给两个女人;于是在影片日记式结构的最后几天,可以看到加斯帕德在夜深人静时还抱着吉他冥思苦唱,试图履行诺言为莉娜写一首新歌——但直到他乘船离开,也没能将断续的音符编织成流畅的旋律。新歌没有写成,但是加斯帕德在面对自己失约在先造成的被动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做出了更好的选择,体现了他对莉娜和苏莲的尊重 ,这是一种长大。
加斯帕德和玛戈的两段对话也值得玩味。一幕发生在加斯帕德安抚生气的玛戈并为自己辩解时,
加斯帕德:“我不会同时叫两个女孩去的。”
玛戈:“叫两个女孩去?是三个,你忘了我。”
另一幕发生在影片的结尾,玛戈在码头上送别加斯帕德,在谈到他和另两个女孩的关系时,
加斯帕德:“第三个呢?”
玛戈:“现在你算上我了?”
十多天的兜兜转转,加斯帕德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站在对面的玛戈,坦诚内心超越友谊的爱恋。从起初的怯懦回避到临别时的敞开心扉,这同样是一种长大。
长大后的加斯帕德最终依旧孤身一人,为了钟爱的音乐选择离开。影片末尾的长镜头中加斯帕德乘坐的渡船倒离码头,转向,加速,变小,最终几乎消失在茫茫海天之中。此前一直聚焦在四个青年男女身上的视野突然开阔了,海滨小镇对于无垠的大海如此渺小,十几天的旅程对于人的一生如此短暂,还有太多的未知和可能性在等待着加斯帕德,玛戈,莉娜和苏莲,等待着其他的青年男女——这个远景镜头就是侯麦给予观众的希望。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来自声音——加斯帕德在片中完成的那首歌。这首水手歌与他忧郁伤感的气质大相径庭,名为情歌却唱出了一个海盗女儿对远航的向往和无畏,“我想到世界的尽头,看看地球是不是圆的”,节奏轻快充满激情,透露了加斯帕德内心不为人知的坚定和勇敢的另一面,为观众对男孩未来的信心提供了重要的来源。
借由描摹男孩在面对不同女孩的行为和心理来表现青春期的骚动、迷茫和成长的例子在文学作品中也屡见不鲜。侯麦对男主人公的厚爱和折磨使我想到了钱钟书在《围城》前段是如何对待软弱迂腐的方鸿渐的。虽然将方鸿渐这一旧时知识分子同男孩的形象联系起来太过勉强,但是谁知道方鸿渐 “在回家的路上走,蓄心要待柔嘉好”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曾经的他和高冷优雅的苏小姐,火辣性感的鲍小姐,温柔聪明的唐小姐的点点滴滴?另一个更为恰当的例子是作家冯唐的《万物生长》,秋水正是在与初恋,前女友和柳青的相处中扎实用力地“生长”。冯唐将《万物生长》“献给老妈”,因为“许多母亲可能不知道有些孩子这样长大”。侯麦一生极为行事低调,甚至他的母亲离世之际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 Jean-Marie Maurice Schérer(让-马里·莫里斯·舍热) 就是战后法国New Wave(新浪潮)的标志性人物导演侯麦。我时常怀疑《夏天的故事》是不是侯麦拍给当时早已不在人世的母亲,告诉她有一种男孩曾经这样长大。
影片的拍摄地位于法国西北部布列塔尼半岛的迪尔纳,这里是著名的避暑胜地,夏季的平均气温只有21摄氏度。片名叫《夏天的故事》,而侯麦选择了这样一个“非典型性”的夏天海滨,在我看来能够更好地表达年过七旬的他对于青春对于成长的独到思考和态度。侯麦讨论的重点不是青春期里像法国南部海岸的骄阳一样似火的热情,不燥热不粘滞,也不是青年男女的冲动和渴望;他站在人生边上,感受到的是青春的懵懂,是成长的阵痛,是不舍伴随着释然;他坐在监视器后面,拍的是海面的薄雾,是海水的微凉,是海风的淡淡的咸腥——英国《每日电讯报》(The Daily Telegraph)曾发表文章评价侯麦对于生活的见解随着年龄增大却越来越年轻,而观众们最终看到的夏天就是他将年轻心态和岁月积淀融合而成的“侯麦式”夏天——薄如蝉翼,透明而美丽。
当时在戏院里看着加斯帕德乘坐的渡船卷起的白色的浪花翻涌绵延,最终在蓝色的大海中消融不见,心也渐渐归于平静。但有一个信念延续至今——男孩终会写完那一首歌,遇到那一个人。
(1)春季适合给狗熊撒欢,夏季则更受人们的喜欢。似乎在炙烤之中,一些事情会更容易撩拨起来,尤其是在海滨之类的场合中,如若平平静静地独身度过夏日,简直是不可原谅的事——唯有扑腾出几段浪头来,方才好向热天里的自己交代交代。
如此说来,在埃里克·侯麦的影片《夏天的故事》里,去海滨耗去夏季假期的数学硕士加斯帕尔应该是羞于向自己交代的。这位喜欢弹吉他的数学工作者,在三个女性之中心猿意马左右为难了好一会(基本耗去了一整个假期),最后竟然一个都未得到,而将三者通吃的可能性又只限于浅薄地尝一尝。
真是个倒霉蛋,数学硕士解决不了这堆夏天的疑难了,怎么办呢?他只好在疑难下面写上“无解”,然后抓牢一个偶然降临的滑稽理由,撇下三位女同胞们,自个儿一走了之。
加斯帕尔告别海滨小镇的时候,侯麦让三个女孩中的一个落下了眼泪水,我们不晓得其他二位作何感想,也不晓得加斯帕尔自己是要大大地喘口气呢,还是需要深深地叹口气?也许,这两口气啊,是得一前一后地吐出来。
(2)略说一下《夏天的故事》:加斯帕尔带着吉他,独自前往埃克吕斯海滩。
去海滨的真实动因,实际是作祟的情欲,是为了实现一个暧昧的,甚至有点一厢情愿的约定——心心念念的女孩蕾娜会在几天后到达那儿。
作为数学硕士,加斯帕尔晓得这个约定的或然性(他的把握其实不大,蕾娜未必会来,来了也未必会遇到他),但他找到了一个奔赴埃克吕斯海滩的充分条件——当地的一位朋友去外地度假,房子空出来了,并且留给了他使用。
有了空出房子这件“偶发事件”做幌子,加斯帕尔使自己的行为有了“正当性”。现在,他已经在海滨安顿好,换好衣服开始了海滩边的散步了,正当他要去游泳的时候,从水里出来的马尔戈向他问好了。
加斯帕尔并不确定眼前的姑娘是否是自己认得的人,询问之后,他晓得马尔戈在附近的餐厅里做暑期工,而昨天晚上,他正是在她工作的饭店里吃的饭。
注意这次相逢的“偶然”,在数学硕士的道德命令里,偶然是很棒的事情,这点有词可证:加斯帕尔在后续的交谈中告诉马尔戈,“我们(加斯帕尔和蕾娜)从来都不约会,只是偶然遇到。这是我们习惯了的一个习惯。”
“‘偶然的习惯’,这句话真美。”这是马尔戈当时的回应,此前,他们已经交流了好几个回合,原来马尔戈在大学念人类学,她也有个男友,而她刚好也在等待他来到海滩——“我忠贞地等待他回来,就像一个水手的妻子一样。我运气很好,可以跟着姨妈在餐厅工作,赚点钱。所以,我相当自由。明天,我会去见一个老水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起来。你有车吗?”马尔戈向加斯帕尔发了邀约,后者应邀前往,在路上两人还谈了一轮加斯帕尔喜欢的音乐……
蕾娜真的没有在加斯帕尔推定的日子上出现,在马尔戈眼里,加斯帕尔不该继续等待了,他应当好好找一位姑娘,用夏天的方法去过夏日时光。
在一次马尔戈的朋友聚会上,加斯帕尔见到了索莱娜,几天后二人再度相遇。似乎又是一次偶然,加斯帕尔再度用这次偶然为自己的行为塑造理由,他坐进了索莱娜的车子,去后者的叔叔婶婶那儿玩。
在索莱娜叔婶处的时间是不错的,二人被长辈们视作情人,加斯帕尔也把他新作歌曲弹了出来,索莱娜参与了演唱——“我是一个海岛女,人人叫我海盗婆……我爱风,我爱浪,我乘风破浪,就像劈开人海、人海、人海……”。
当事情的顺利推进的时候,索莱娜表了一个态度,一个她的道德命令——初次见面不上床。在之后加斯帕尔向马尔戈讲述与索莱娜的故事时,马尔戈掩饰了自己醋意,但仍旧说出了事实上的情况——她自己是个“替代品的替代品”(索莱娜替代蕾娜,马尔戈替代索莱娜)。
情况大致像马尔戈认识的那样推进,但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替代品之后的蕾娜突然出现了。
这打乱了的加斯帕尔和索莱娜之间的约定,二人原本身是要去别处继续过假期了。面对这个局面,加斯帕尔的反应是放弃索莱娜,似乎索莱娜的偶然出现是为了证明自己对蕾娜的爱意,毕竟,索莱娜是替代品而已。
可是蕾娜并没有给出加斯帕尔需要的回应。她拒绝了与加斯帕尔去另一地度假的邀约,甚至恶语相向,数落了他一番。加斯帕尔迅速把邀约还给索莱娜,可当加索二人的计划继续推进的时候,“真爱”蕾娜又回心转意了。
于是真正的疑难出现了,在蕾娜和索莱娜之间,加斯帕尔难以下一个赌注了,他不能保证神经质的蕾娜会否再次毁约,夏日假期就要全部结束了,他实在不晓得应该如何招架同两个与姑娘做出的旅行约定。
他转向马尔戈,希望从这个姑娘身上得到指点和安慰,可是向“替代品的替代品”求援怎么可能摆平烂摊子?事情仍旧不如意,三个姑娘使他焦头烂额,当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候,加斯帕尔得到了一个救命性质的电话——
来电的人说有人愿意出售加斯帕尔一直想要的八轨录音机了,请他务必快点回去买下来。
忽然之间,加斯帕尔得到解放了,他非常坚定地利用了这次偶然,他撇下了三位姑娘,放弃了仍旧处于推进中的,向索莱娜和蕾娜二人一起作出的旅行预定。
他一走了之了。离开的时候,目送他走远的马尔戈落下了一点泪水。
(3)在对这个故事的叙述中,我反复说明“偶然性”这一概念,我以为这是这个情感迷宫中最具通顺意味的通道和最具阻碍性质的壁垒。
在许多对于《夏天的故事》的评论中,这一点似乎是被忽视的,但是我请大家注意一个或许带有“暗示性”的细节——男主人公为什么是数学家,又为什么叫作加斯帕尔?这是否在暗示数学家兼哲学家的“帕斯卡尔”,以及他的臭名昭著(或者说名扬四海)的赌徒心理?
显而易见,《夏天的故事》中的加斯帕尔一而再再二三地用偶然做理由。在他心中,偶然与“好”是挂钩的,而既然偶然性是被看重的,那么他的行为必须像一个赌徒一样进行。
他对待三位姑娘的态度是一场看似高明的博弈,他的赌注不断地经由“偶然”腾挪,从最初的蕾娜,到之后的索莱娜(之前又掺和了和马尔戈的暧昧),然后马上转回蕾娜,不久又开始在蕾娜和索莱娜间举棋不定,最末再度扯入马尔戈,当赌注倾向于马尔戈时(这是一个有更大胜算的下注),一个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偶然出现了——有人卖录音机了。
真是如有神助,实在是太好了,一切的赌注统统收回,博弈彻底结束了。
(4)我想侯麦对待帕斯卡尔的博弈式的思想是严重存疑的。
在他的另一部影片《穆德家的一夜》(Ma nuit chez Maud)中,主人公Louis也是一位数学家(同时是一位天主教徒),他被朋友带到朋友的女友Maud那里,似乎是中了朋友的有心“设计”,Maud和Louis呆了一晚,孤男寡女的一晚。(朋友似乎要看看这位天主教徒的好戏,他们此前谈论了很多帕斯卡尔,两人意见想左,Louis拒绝帕斯卡尔,朋友似乎想用Louis的行为来证明他的虚伪。)
(5)那么帕斯卡尔的赌徒心理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呢?在帕斯卡尔看来,机率是世人唯一能把握的命定,恰当的投机行为,是无限接近上帝的唯一途径。
帕斯卡尔的论说比较容易表达:无论上帝是否存在,你相信他存在总归是不吃亏的,并且可能得到好处,那么,就像畜生相信食物一样地去领取圣餐吧,因为那是一个赌徒应该去做的最好选择。至于所谓的信仰(心理的、情感的、灵魂上的等等一堆空话),那并不是可以证明的,因而也不是原本身的正确动因,真正的正当行为,是赌徒行为。
(6)回到《夏天的故事》中,数学硕士加斯帕尔的行为的确难说有什么确切的情感推力,我们可以说一开始想与蕾娜会面是出于情感需要,但是偶然的空房,以及之前约会全部是偶然之类的说词,让这个情感原因并的很荒唐,似乎没有这些利于去赌博的筹码(空房),那么加斯帕尔不会去海滩找蕾娜的,也就说,推进加斯帕尔行为的是赌徒心理(至少他自己这么说明)。
在对待另两个姑娘的态度上,以及对待三个姑娘的难题上,包括最后一走了之的滑稽行为,我们完全可以说——情感的推力都是谎言。我们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行为,就像我们看到了一个赌徒。
遗憾的是,在加斯帕尔,同时也是在帕斯卡尔的道德命令里,有如下一条:赌博去吧,卸下情感(或者以情感为幌子去赌博把)——
因为,赌博是一个无限接近于“善”的行为。
你觉得加斯帕尔是对的吗?你觉得帕斯卡尔说的妙吗?你觉得在Maud床边的反对帕斯卡尔的Louis是舒心的吗?
立夏,看了一部属于夏天的电影,由法国新浪潮导演侯麦执导的《夏天的故事》。
侯麦电影的一大特色就是他的故事框架:“在一个男子想要和一名女子结交的时候,他受到了另一名女子的挑逗,从这个想法出发,我建立起自己的情境,情节,结局,直到人物的性格。” 其实这也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热衷于谈论和研究的一个话题,关乎道德,也关乎人性。虽然故事结构如此,但是电影并不像想象的充满戏剧性,再加上侯麦喜欢用素人演员,影片则更像是拿着摄影机去记录日常。说到这里,就要提到他的第二个特色—高密度的台词。男女之间充满试探性与哲学性的对话使主人公们在你一来我一往的对白中渐渐流露出自己的性格和价值观,展现出一个个丰富饱满的个体,而且在这种满是理性与自我分析话语下也完美避免了人物因为激情而做出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夏天的故事》在一位男生和三位不同的女生间展开。
贾斯伯为了赴女友的约来到了这片海滩,只是飘忽不定的女友再一次放鸽子了,而这时玛戈,一位留着短发的可爱女生与贾斯伯在咖啡店内邂逅了。玛戈仿佛总是创造机会让自己偶遇贾斯伯,他们一起漫步田间,海滩,谈着各自学业与感情,玛戈进一步发出了邀请让贾斯伯同她一起去跳舞。面对采取主动的玛戈,贾斯伯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就这样享受着这般朦胧暧昧的友谊。玛戈对贾斯伯的喜欢是含蓄内敛的,他面对这个如春风般善解人意的女孩时心态是轻松的,也更容易敞开自己。虽然玛戈看透了贾斯伯的懦弱与道貌岸然,但是相比于失去他,她宁愿这样僵持下去。
在舞会上贾斯伯遇到了留着茂密长发的苏兰,她的气质就如同她狂野的秀发,直爽奔放,敢爱敢恨,虽然她不拒绝与贾斯伯亲热,但是她也有着自己的底线—不会和第一次见面的人上床。再往下发展就要回归理性了,苏兰的底线之二是不允许自己被当成“替代品”,要恋爱就得认真,她逼迫贾斯伯做出选择。
当他要和苏兰计划外出旅行时,他的女友琳娜来找他了。琳娜就如一只抓不住的鸟,她与贾斯伯约会从不定时间,一切是那么的随意又阴晴不定,受尽百般折磨的贾斯伯也逃不出对她的爱慕与欣赏,他愿意一直追随这只自由的鸟儿。最终他决定忠于琳娜。
来让我们想一想,一个男人在着三名女性中徘徊不定,大概有这样几种可能:1. 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状态下害怕自己再次变回孤独一人,宁滥勿缺2. 不确定哪个是最佳选项,还需进一步考察 3.谁不想同时拥有三个情人呢?但是这种状态却又使他陷入困境,这种内心的动摇与不确定感的折磨也无法让他放心的去享受每段关系。
别急,故事还没结束,当贾斯伯百般犹豫苦恼后做出的艰难选择又被琳娜放鸽子了,于是他回头去找他的替代品们,冲动之下许诺了同游威松岛的承诺。约定当日恰好三名女生又可以赴约,与此同时一通售卖吉他的电话也为焦灼的贾斯伯曾添了一条恰到好处的逃避之路,最终他买了下午的船票离开了这个小镇。
在微咸的海风与夏日的暖阳下,侯麦冷静的镜头似乎给这些年轻欲望的交织带来了几分浪漫又小资的情调,那些满是人生理想的大段对白会把观众拉到一个过于青春美好的世界,浪漫化那些流于表面的爱欲,人物们多情但不淫乱。只是无奈的结局也揭露了摇摆不定的贾斯伯的命运,他渴望得到爱,却缺乏付出与牺牲的勇气,殊不知爱情是甜蜜与痛苦的结合体。尽管他在每个女孩的面前是坦诚真实的,但是犹豫不决只会让他无法守住任何一段关系。
法国,一个多情浪漫的国家,不管在埃马纽埃尔.穆雷执导的《所言所行》还是菲利普.加瑞尔的《一日情人》,都有着侯麦式爱情小品的影子,而母题也都绕不开爱情,道德,谎言,忠诚与选择这些万年难题。虽然人们实在舍不得在爱情降临的那一刻去用理性分析,有时也会沦为欲望的奴隶,不管大师们的镜头语言有多美,也抵不过讽刺的结尾把观众拉回现实。
只是在爱情面前,全人类都一样。
看侯麦讲爱情,就像高中时独自坐在堤坝上看河水。无可言喻,无法形容。
观感比《春天的故事》好一些:卡斯巴与玛戈各种散步对话联想到1995年的《爱在黎明破晓前》;与莲在房间里弹吉他唱歌联想到2004年的《爱在黄昏日落时》;与蕾娜吵嘴时联想到2013年的《爱在午夜降临前》;然而《夏天的故事》还是不及后三部电影让我心仪和享受。P.S.:<Definitely Maybe>的封面→小惊喜。
#重看#可能“友情以上恋人未达”的状态是最完美的两性关系---既拥有倾慕的向往,又兼有客观审视的独立,与马戈似有若无的情愫的确如“仿佛并无故事”,在漫行的运动长镜中建构起关乎情感的深层探讨。色调从明媚转入阴霾,结尾时再度明媚,三段关系结构折射出的性格完满成型,患得患失优柔寡断的蠢萌男孩或许藉此契机走向成熟。
#侯麦展#我选玛戈,以及,遇到男主这样的男人请打死他。
男主最喜欢的是性格、人品、相貌、大脑最差的一个,另外两个,一个真聪明,一个真性情,以他的心理成熟程度,确实没那个智慧能力爱上她们……这种男生比话多浮夸男还容易吸引女孩,虽然约会、恋爱本该是先轻松后慎重的多项选择,但他根本搞不清楚爱是个啥子,一如在座的各位年轻仔。
前半部时间溜得快略显琐碎,随之略发入味,侯麦式的人物一直来都很有趣,所以电影中的矛盾处理很有意思(至少从“路人”视角而言,电影前半小时时我竟还有点觉得:“这人挺像我的”,然而后来发现,根本不是一回事...... aha)。
纽约夏日露天法国电影第二弹,部部精彩啊!到了90年代的侯麦,在“爱情你我他”这个话题里更加炉火纯青,圆润丰满的人物、悠闲自在的节奏,让人觉得2小时里读了一本酣畅的小说。电影里几个女孩就像代表了蓝白红三种不同的颜色一样,迥异且各有特色。法国的年轻人呀
侯麦人间四季第二部。必须五星,这故事讲得太妙了。虽然只有一个少年、三个叫雷娜、玛戈、苏莲的姑娘。但当船开走时,我突然明白,这竟是我们所有人的青春故事。那片海岸,就是我们的青春,卡斯巴,是所有少年曾经的模样。恋人、情人和友人,你曾辜负了谁?那个叫威松的岛,年轻的时候,我们怕是到不了
贾斯伯是寻找爱的小王子,玛戈是狐狸,教会了小王子爱的意义和如何去爱,并且爱上了小王子,却得不到爱;琳娜是玫瑰,自负地总在伤小王子的心,小王子却始终爱她。
摇摆不定,一个天秤男的夏天。
我和大家一样非常喜欢玛戈,真的太迷人了,我甚至觉得她脸上的那些雀斑都是那么美好。然后我想说小伙纸贾斯伯的时间管理能力太差了吧,应该好好找罗志祥哥哥学习一下,哈哈,另外说自己不会犹豫,但是明明可以改名叫“纠结伦”了好哇。其实苏兰也蛮好,挺cool的,直接了当。侯麦真的有毒,在本片中对这类青涩文艺男青年的挖苦讽刺简直绝了!非常精准,惟妙惟肖,有太多台词适合截图当表情包的哇。我游进了哥哥的鱼塘,没想到哥哥是个海王,Oh,没有关系,因为我也是个海后,哈哈哈哈。法国人是人均脚踏三只船是吗?所以理论上全法国人都在互相谈恋爱呀。用绿茶、PUA、渣男这些概念来形容侯麦的电影可能不一定合适,主要是画面的调色着实太美了,美到可以不去计较那些混乱的男女关系罢。最后想说这么帅的帅哥会担心没姑娘喜欢,太凡尔赛了!请往死里打!
题外话:男主的美貌在2005年达到了巅峰!
Rachel花了整整十季的时间才发现Ross最适合自己,卡斯巴想用短暂的夏天作出取舍也不太可能。年轻人的姿态被捕捉得不错,我们总是既大胆奔放又畏手畏脚,想奋起逐爱又摇摆不定,真是个可爱又美好的夏天。
敘事節奏,紀實表演,小動作,氣氛營造,細節……哇不得了阿……這樣一部隨時可能變成鬧劇的戲竟然能拍出這種味道!非常牛逼!
那个叫威松的岛,我们在还年轻的时候是到达不了的吧
玛戈其实没有交谈时那么淡然,苏兰也没有外在那么奔放,琳娜实如男主所说的性情多变,谈一场恋爱的话夏天还是太短了。
阳光,海滩,轻风,游艇,贝壳,碧浪,白帆,木屋,沙排,吉他,露天咖啡馆……侯麦恬淡悠闲的气调与宁谧的夏日小镇浑然一体。在养眼赏心的同时,爱情的本质也在影片中缓缓展露出来。一位英俊男子脚踏三只船,在徘徊犹豫间不知何去何从,三位女性各有自己的爱情观,性格也恰成互补:有坚持谈心但至终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有热烈主动但要求双方都一心一意的,还有不断放鸽子飘忽善变的。兴许,我们不应该放弃永恒的真爱这一理想,但现实中的大部分爱情确乎是不断游移、难于久长的罢。侯麦运用了不少长镜头,雅致而耐心地聆听一场场暧昧而细碎的对话,几无画外配乐(男主的吉他弹奏或歌唱作为调剂),夏日的微风、鸟啼与虫鸣声贯穿全片。(8.5/10)
男猪脚天秤,玛戈双鱼,苏兰射手,琳娜天蝎
水手之歌,夏日感觉。这大概是看过被动的渣男,想玩弄女孩但一直被一堆女孩玩来玩去。从来不感觉侯麦拍的是爱情片,反而觉得是反爱情片,他压根不相信爱情,只是喜欢一堆青春的肉体走来走去。
“人间四季”之夏侯麦一直如此:在看似无止境的唠叨中,探寻男女关系的真相。三个女人中,女店员温婉如水、“海盗之女”热情似火,但当那个像风一样自由的女子突然出现时,刮乱了夏日乐章上的每一个音符,随命运逃离是抚平这乐章的唯一方法。P.S.那个永远被动的贾斯伯与我的性格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