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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格表达大于实质内容,这点与原著短篇的侧重点刚好相反。
以下要说的通篇与短篇小说《智齿》对比来讲,涉及剧透。
小说没什么浓墨重彩的背景啊环境啊什么,风格更是不明确,关键就是人物关系和情感转变,以及最后四个人的对决。但在这里,关系和情感反而被弱化了。
小说里展和桃的关系是长期的钝刀拉肉式的折磨,在这里却变成了直来直去的恩怨。感情也改变了,小说里桃从头到尾没有对展的悔恨,也没有丝毫变善的倾向,她就是依旧像烂泥一样的存在。两人关系的因果与电影也反了,电影里桃为了弥补过错想主动成为展的线人,任何恶意都照单全收,导致到最后桃误杀了展,心理依然堆积无法弥补的愧疚。但小说里桃是被迫成了展的线人,并非主动悔过,可能她甚至觉得自己被展压榨的遭受的早已还了欠的,可这个警察还不肯放过自己,他真该死。
全片最让我反感的一场戏,是展在警局猜测桃会遇到的不测,用几个闪回表达了展对桃“突如其来”的关心,而取代了小说里展在街头巷尾疯狂寻找桃的场景,同一个意图的表达替换简直糟糕的不行,看的让人嗤之以鼻。
还有拾荒者与警察的关系,拾荒者原本是一个围绕在两人身边,几次三番出现也没有被注意的弱势群体,所以当弱者成为顶端的杀戮者的时候,才令人惶恐和兴奋,但这里,拾荒者被过早的上帝视角盖棺定论为凶手,大家关注的不再是凶手会是什么人的好奇,而是凶手和警察擦肩而过的...也没啥感觉。还给凶手塑造的背景,什么斩手,什么恋母情结等等,除了让这个城市的“垃圾”变得“丰富多彩”,着实没用。
电影中删减了很多凯的细节戏份,凯成长的关键并非在于那摔掉智齿的致命一击,而在于他跟在展身边不断的习得如何成为一个警察,他智齿的脱落源于不断的揉捏和敲打,并非一朝一夕才养成这样一个警察。但在电影里,这些全然没有了。
小说里,人物之间的关系是相当丰富的,拾荒者的凶手杀人强奸,但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对桃没有产生实质性伤害,甚至在最后把救命的枪给了桃,但在电影里,凶手就是凶手,尽管被塑造成了一个有心理问题的、回不去家的凶手,但他依然是单向、片面的把人物定性。
小说里没对犯罪行为塑造丰富细致,是因为关键不在犯罪,而在关系,但这片里再次把重点转移,关系也不再是关键,而在这种环境,会造成许许多多的“展和桃”这样的关系。
个体之间有针对性的情绪没有了,丰富的多种关系都没了,人设也变了,个体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群体性的普世关系,无论他们是谁,有什么恩怨,都变成了狗和垃圾的关系,他们的仇恨和撕咬在这个环境下可以普遍适用,没人会叹惋和怜悯,因此他们感情的变化也不再打动人。谁会在乎狗和垃圾呢。
但小说的感情为什么会产生触动,是因为小说里,是人和狗的关系,人和狗,就会产生情感联结。而且其实小说写得还挺有镜头感的,甚至小说的结构,内容上的表和藏都很合适直接做剧本,但显然编导都有新的想法。
智齿和手卷烟是我去年最期待的港风电影,但结果显然无法令人满足,纠结三星还是四星,其实如果只当做电影看,智齿的四星也不是不可以,但可惜它脱胎于另一个文本,并且我觉得小说的表达更丰富更优于电影表达,如果改编的没有原著好,那又算不算好作品呢?
小说和本片的所有精气神都是不相符的,尽管电影里表现的再肮脏暴力暗黑,但实际上它最后落脚点是一个互相谅解和怀念的大团圆结局,小说才是无限的遗憾和悔恨。
智齿嘛成长嘛,总要纳个投名状才行的吧。
Raven
《智齿》从未来罪恶都市的空中轻轨某站下车,环视街边随处可见的垃圾堆,追溯这里每个人的过去。在未来,我们的现在是她们的历史。
「唔知系乜撚嘢来嘅」(不知是什么东西来的),则是人们对历史荒谬时刻的反应,在个人生活遭遇摧毁瞬间时的内心呐喊,同时又泄露出些许恍惚啊,巨大而缥缈得如同园子温的《地狱为何恶劣》里二阶堂富美的疑问,「什么东西掉下去了?什么东西升上来了?」。
在《智齿》中这种反应外化在人物的肢体表现上是失去重心的奋力挣扎,各个部位好似兄弟爬山,各自努力,之于个体如此,之于社会亦如是。对斩哥来说是最为明显的,妻女在眼前被撞死那一刻生活被摧毁了;而后内心呐喊的表现形式是对王桃施加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暴力。同时之于王桃,承受苦难,承受被消灭的命运,亦可借由自己的被消灭实现正义,逐渐成为了看似可行的赎罪同解脱路径。
另一边厢,之于任凯,作为一名体制培养的优生代表出现时,智齿渐次引发的、一次比一次剧烈的阵痛常常导致其正常行为被阻碍,这既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强力影响,也是他对外部环境变化的神经反应。丢枪则成为这一病症的转折点,此后疼痛已发展为对行为的阻断、对意识的阻碍。
人的生活为何在这里常处于被摧毁的边缘,并非每个角色都身栖底层,而是人们过度依赖价值排序进行选择和行事的结果。每个人意识到最重要的东西并为之付出,这并不糟糕;但基于社会道德规范确定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并为之付出一切,而非以公义之标尺衡量每一个决断,则成了灾祸的开端。
目睹身边人遭受苦难在自然情感中也是难以接受的,自应另当别论。但是否要通过施暴解恨报仇是有得选的,是否为了赎罪可以承受自己被消灭的命运是有得选的,是否在情绪不安时仍能保持职业操守、依照条例对待市民是有得选的。而若是执拗于无法挽回的过去记忆公报私仇,或畏惧违背体制规则会承担的责罚,则必无视眼前的城市废墟,将无辜之人推向「地狱的边缘」,在挣扎中一齐揽炒。
港片,也包括华语电影,在近几年里已很久没有在一部影片里众多角色如此鲜活地徘徊在善与恶间的灰色地带,挣扎着出不去,挣扎着堕更深。
仅五位面目鲜明的角色中,囊括了陆(刘雅瑟)、港(刘家栋)、台(李淳)、日(池内博之)、大马(廖子妤)的出身,而共同的命运走向仿佛告知观众大东亚就要来到,穿行不息的城中轨道是祂的礼品,信众蝇营狗苟,城市与它那被遮盖的历史谜底则已掩盖在轨道旁的垃圾堆。
垃圾堆之于轨道,如同多余的智齿对牙床时不时会造成的强烈痛楚侵袭,是社会低下层,且是低下层之暗面的异动。结尾当智齿被硬外力压迫出身体时,也意味着底层人在向社会爆发之际同时自我摘除的结果,在地狱发生了一些我们难以理解,理解了也无法判断的灵肉纠葛,那么在地面上它只能被当作某种病症解释。
作者: NoNoNos
柏林电影节进行到第三天,特别展映单元郑保瑞导演的《智齿》上线——
年度最生猛港片登场了。
就让我们忘了这几年那些不知所云的西游改编烂片,一切从头来过。郑保瑞还是那个拍出《狗咬狗》《杀破狼》的类型片导演,攒着狠劲,一身热气,硬桥硬马的手艺从没有丢。
时不我待,香港电影的余晖将尽,为这座潮湿性感的孤独海岛,再讲一个差与贼、男与女的血腥故事,郑保瑞拼尽一身功夫,状态回勇,便是这部《智齿》。
本片改编自大陆作家雷米的同名小说。
影片的双男主沿用了常见的老少搭档组合:林家栋饰演的资深警察展哥,和李淳饰演的刚毕业的警校高材生任凯,两个人携手调查一起情节恶劣的连环抛尸案。
香港警方屡屡接到举报,市民在各处垃圾堆中发现了被钝器割下、残忍抛弃的人类左手。
结合失踪人口,警方判定,凶手在有目标地针对底层吸毒妓女行凶。
在查案的过程中,展哥和任凯偶遇刚出狱不久的年轻女孩王桃(刘雅瑟 饰)。老练沉稳的展哥一见到王桃就情绪失控,飞车追逐,拳打脚踢,几近癫狂,似乎和王桃有血海深仇。
在任凯的干预下,王桃得以逃脱。
事后任凯才知道,大陆来的王桃常年混迹街头,毒瘾深重。她某次吸毒后开车发生车祸,将展哥的妻子撞成了植物人,王桃也因此入狱服刑。展哥夜夜守在妻子病床前,对于王桃的恨从未停止。
王桃出狱之后靠偷车过活,被展哥一顿殴打后决定将自己掌握的所有犯罪情报都交给展哥,以祈求展哥原谅,自己能重新做人。
展哥接受了王桃的情报,逮捕了大量地下势力的头目,却也故意将王桃线人的身份暴露,使得王桃无家可归,人人喊打。
为了进一步调查割手抛尸案,展哥和任凯决定继续利用王桃,找到失踪妓女生前的毒贩,搜集可能有价值的情报。
三人深入贫民窟腹地,一路遭遇各路前来找王桃寻仇的黑社会。几番混战后,王桃被打得遍体鳞伤,却意外靠捡到任凯打斗中丢失的配枪而捡回一条命。
这一番动静也惊动了凶手,他杀了自己曾爱慕过的残疾毒贩Coco,抛尸街头,并掳走了奄奄一息的王桃。
展哥的枪被警局没收,任凯的枪被凶手捡走,两个人又弄丢了线人王桃,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案情愈发复杂,没法对上级交代,两个人陷入绝望。
退无可退,这对搭档只能背水一战,在一个狂风暴雨的黑夜,重新闯入暗黑肮脏的地下世界,寻枪,救王桃,抓凶手。
尽管今年的柏林电影节对疫情低头,所有的展映都移至线上。但是在电脑屏幕前观看《智齿》,我依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郑保瑞黑白镜头下的香港,是一个我们鲜少在大银幕上见过的城市:与其说它是城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我从来没有在一个电影中见过那么多垃圾,哪怕是以捡垃圾为主题的纪录片都难以与之相比。
近郊的土坡上漫山遍野都是菩萨雕像,菩萨低眉颔首,不见慈悲,尽是苔藓污泥,正是抛尸的好地方。
王桃、展哥和任凯三人,在三不管的贫民窟寻找线索,追缉凶手,似乎是在全世界最肮脏的地方搏命奔逃。穷街陋巷都是藏污纳垢之处,万家灯火中尽是男盗女娼。
在和地下帮派搏斗时,瘦瘦小小的刘雅瑟几乎要「撞碎」每一根骨头,在刀光、血浆和无穷无尽的垃圾中挣扎抢命。
而池内博之饰演的凶手,其栖身的巢穴就更为壮观——几乎是一个由垃圾溃烂扩散而成的装置,即使在黑白屏幕上也脏得能刺痛人的双眼。
这个恋母慕残的凶手,还在这堆垃圾中,珍藏了无数手的模型、人的残肢、被侵犯糟蹋过的女性尸体……
这是比《罪恶之城》更为可怖的人间地狱。在观影过程中,观众几乎忘记了,曾经印象中的香港是一个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
在郑保瑞的镜头中,这座失乐园,就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垃圾场,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光线似乎只是一个玩笑,黑与白都是黑,没有一块儿干净的地方,没有一个干净的人。
偶有摇臂支起镜头鸟瞰,远处的城铁闪着明亮的灯光飞驰而过——它似乎来自于另外一个文明世界,简直荒诞。
但这部影片给人刺激最大的,还是无尽的血腥和暴力。
有别于以往黑色电影中男性绝对的主体性,在《智齿》里,所有暴力场面的核心都是王桃:
她被展哥在街头追得狼狈;她主动提供情报却被展哥打得站都站不起来;她被黑社会追杀,慌不择路直接跳楼,浑身骨头摔得几乎散架;她咬着人字拖被毒贩泼一身泔水;她被一群持刀的流氓砍得遍体鳞伤;她被凶手凌辱、强奸、用铁锹砍手……
这是比丛林更为可怕的暗黑世界,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她是弱女子而有一丝怜惜。
在人吃人的底层社会,在体力上占绝对优势的男性可以肆意践踏女性。底层女性才是所有苦难的最终承载者。
但是王桃,她没有成为那些在烧杀抢掠的欲望中湮灭的女性。每每观众被影片的暴力尺度惊得目瞪口呆,以为她真的要被打死的时刻,王桃又爬了起来,甚至夺刀夺枪,进行反杀。
难以想象刘雅瑟是怎样才完成了王桃这个角色。她的「小强」一般卑贱却顽强的生命力,她小鹿一样楚楚动人的眼睛,承载了整部影片全部碾压灵魂的黑暗。相比之下,李淳饰演的任凯被打碎智齿,池内博之饰演的凶手被当胸插刀,都不算什么了。
无怪乎柏林的记者都在盛赞刘雅瑟,恨不得把明年金像奖影后的奖杯直接颁给她。
对于类型片爱好者来说,《智齿》是猛药中的猛药。其中的暴烈血浆数倍于《狗咬狗》,还有无止境的杀戮和仇恨。
而对于银河映像的粉丝来说,《智齿》可以算最后一片用来伤逝的废墟。差与贼缠斗太久,孰死孰活?不过最终一起沉沦。 对于愤世嫉俗的人,对于香港黄金年代的迷恋者,对于明天还抱有希望的人来说,《智齿》便是被迫断手之痛,是展哥胸口中弹后的踉跄脚步和讽刺笑容,是凶手血泊里的恶臭尸身,是王桃对着警察、对着凶手、对着天地悲声疾呼的那一句:
「我想活!」
作者:csh
本文首发于《陀螺电影》
所有人都在等待《智齿》,都在等待那个重返自我的郑保瑞。
他当然做到了。这部“类型电影”甚至成为了这届柏林电影节最令人震悚的作品。他仿佛使尽了浑身解数,将所有撞击感官、摧残心灵的元素都填充到了影像之中。《智齿》以铺天盖地之势,征服了观众的大脑与眼睛。
《智齿》的情节会让你想起许多曾经的香港电影。
一场凶残的连环杀人案件,死者都被砍去了左手。一位久经沙场的刑警展哥(林家栋),他的妻子遭遇了甚为严重的车祸——一如既往,这样的刑警会有一位年轻搭档任凯(李淳)。车祸肇事者王桃(刘雅瑟)生存于地下世界,她似乎也成为了漩涡中心的关键人物。
但《智齿》的影像又会让你忘掉它们。
郑保瑞以最惊人的方式,呈现着香港城市最堕落的景象。堆满垃圾的街道、沾满污泥的墙壁、栖息于暗处的流浪汉,几乎塞满了每一帧画面的空间。在那些闪着幽玄灯光的远景镜头之中,我们甚至会怀疑眼前的不是香港,而是某部科幻电影里的想象之城。
景深空间本是调度观众视觉重心的工具,但在这部影片里,它却让我们在望向深处时心生畏惧。
无论是警署办公室里的文件、红灯区的街道,还是堆成山峰的垃圾堆,都在郑保瑞的镜头中构成了两侧黑暗的高墙,将挣扎前行的角色们挤在中央。这种视觉元素建构了整部影片的核心基调——无论是谁,都要在这令人窒息的深渊里穿行。
如此幽深污秽的城市景象,令我们想起郑保瑞曾颇为擅长的恐怖类型。他曾在《古宅心慌慌》的访谈中提及,“我喜欢慢慢通过铺垫去营造气氛,让观众感到不对劲,而不是那种突然出来一个鬼怪,让大家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受到惊吓。”
但这种强调恐怖氛围而非编织惊吓效果的做法,不是在一部恐怖片里,而是在《智齿》这样一部黑色动作电影里达到了顶峰。
如果回顾《怪物》或《古宅心慌慌》这样的恐怖片会发现,曾经的郑保瑞仍偏爱在这种清冷的类型中裹挟几分温情或幽默。
但在《智齿》之中,他创造了一种纯粹的地狱。在晦暗闭塞的构图、四处散落的残肢、精神失常的角色面前,观众的神经永远处于紧张状态。
在如此残酷的景象之中,郑保瑞编排着叙事的节奏,让最为强烈的碰撞连番爆发。
我们看到了愉悦与痛苦的碰撞。被斩断左手的死者是清一色的女性,她们又都属于底层——吸毒者、应召女郎或是有前科的罪犯。罪犯仿佛在通过破坏弱者的身体,满足自己病态的欲望。
我们看到了复仇与救赎的碰撞。被展哥深深憎恨的肇事者王桃,早已身处地下世界、以偷车为生。但展哥对她的复仇仍未告终,他仿佛要不顾一切地让她受苦,让她在已经足够深邃的地狱里继续滑落。
我们也看到了正义与罪恶的碰撞。展哥让我们想起《狗咬狗》中李灿森饰演的那个暴戾而残酷的警察,当展哥凶神恶煞地逼问证人、殴打王桃、滥用私刑的时候,我们甚至怀疑他究竟能否配得上警察的身份,因为他似乎也成为了他所惩治的恶的一部分。
郑保瑞在呈现这些碰撞的时候,终于不必再编织《西游记》系列中那种乏味的叙事,他再度回归了他那呐喊般的、强调力度而非逻辑的叙事模式。这可以成为他被诟病的缺陷,也可以成为他最迷人的特质。
早期恐怖片乃至《狗咬狗》里那如同依循角色精神状态的主观叙事,更为决绝地继承到了《智齿》之中。展哥只是从一个地点来到另一个地点,从一个事件投身于另一个事件,因为他已经并非听从理性的动物。
在这样的一部警匪片中,侦破案件的逻辑或线索已经变得无关紧要。我们时常能看到影片中的角色以一种反逻辑的方式,突然采取某种行动。
影片中的角色被这些漩涡中的涌流来回地碰撞。罪犯沉溺于过往与欲望,展哥与王桃则被仇恨与执念所困,他们时而深陷于港片式的宿命论,时而被身后那阴晦的景片所同化。
这仿佛是一个黑白电影创造的黑白世界,没有人是彩色的。在这叙事肆意涌动的时候,林家栋与刘雅瑟用近乎恐怖的表演,维持着影片的流畅度——每一个人都像幕后的郑保瑞那样,使尽了浑身解数。
但也有像任凯这样稍显正常的角色,但他要呆在这样的世界里,就要承受个体与地狱之裂隙的相互撕扯。一切都成为了他的那颗智齿,是他可以拔去、却又不能或不愿拔去的隐痛。
智齿当然可以是智慧到来的象征,但在这个智慧失去效力的世界里,在这个所有人都以疯狂应对疯狂的世界里,保持理智也成为了一种磨难。
无论从视觉还是叙事层面来说,郑保瑞都针对香港城市的底层世界,呈现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书写方式。人们如同野兽一样在垃圾堆与污水潭中苟活。
正如香港动作电影一向被诟病的那样,女性角色再度成为了施虐的对象。这施虐可以是还原现实的一种方式,而《智齿》中的呈现实在过分残酷,甚至让人感到有些生理不适。
但有所不同的是,在这泥潭中挣扎始终的王桃,呈现出一种惊人的韧性,屡屡地发动着凶猛的反抗。或许这可能是这座互相撕咬吞噬的钢铁森林之中,必须进化成形的生理机制。
不管是叙事还是角色,每当我们就要觉得他们渐趋平面化的时候,影片那表现主义的氛围与影像形态,便强行拉扯着我们前往下一个据点。
当然,无论是影像的质感、叙事的形态还是角色的命运,都是构成郑保瑞这场残酷游戏的核心元素。他像是要以一种决然的方式,呈现最为震撼人心的影像——无论它堕入多么晦暗的领域。
他要用这部生猛、狂热、近乎邪典的《智齿》证明,这种属于香港的类型电影,可以用最为香港的形态继续存续。
本文首发于【幕味儿】
文/李镇
郑保瑞曾在访谈中说道:“在血肉世界中,很多人以为自己很熟悉这个世界,但可能在你附近有另一个世界是你不知道的。”这句话原本是他用来形容前作《怪物》的,但放到新作《智齿》上也恰如其分。
尽管电影《智齿》的背景设置在香港,但导演郑保瑞并没有拍摄那个我们所熟悉的,繁华时尚、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香港,而是将镜头对准了污秽泛滥、臭气熏天的垃圾场和贫民窟。
这里寄居着瘾君子、援交女、拾荒者、帮派、毒贩、非法移民等社会边缘人群,滋生着见不得人的非法勾当,肆虐着令人发指的暴力行径。这里是城市的褶皱,是现代文明的倒影,是鲜为人知的“另一个世界”。
如果说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是一个城市的面子,那这里更能代表一个城市原始的本性,因为它撕下了正襟危坐的伪饰,颠覆了文明社会的既定条律,混乱无序,野蛮生猛。
郑保瑞选择以此为故事背景,便赋予了《智齿》与生俱来的叛逆气质。然而,这份“叛逆”不仅体现在影片取景上,《智齿》的影像和叙事亦处处流露出它的不合群、不归顺。无疑,这种叛逆精神在当下是难能可贵的,它不仅为乏善可陈的电影市场注入了新鲜活力,更对已然式微的港片创作具有启示意义。
《智齿》在影像上承继了郑保瑞电影一贯的黑色风格,并将其推向极致,发展为浓烈怪异的“废墟美学”。
首先,影片摒弃了所有色彩,只用黑白灰三种影调来叙事,这在当下的华语电影中是极为少见的。黑白灰的影像质感不仅为影片增加了无处逃离的紧张压抑氛围,也时刻提醒着观众,《智齿》的故事是非现实的、荒诞的、游走于人性晦暗地带的。
其次,导演郑保瑞在多场戏中用近似舞台剧式的人工光源取代了自然光源,赋予了影片浓重的形式感。
如凶手(池内博之 饰)强暴王桃(刘雅瑟 饰)的一场戏中,被囚禁的王桃在垃圾堆上挣扎,此时画面四周全暗,只有一束聚光灯般的强光照射到王桃身上,仿佛整个垃圾场是舞台,而凶手和王桃正在舞台上进行着令人瞠目结舌的情色表演。
再如影片第三幕中展哥(林家栋 饰)、任凯(李淳 饰)与凶手的决战,强如白昼的打光配合着暴雨,使垃圾场里的垃圾和演员服装都呈现出冷硬的金属质感,他们的极端暴力行为也在光影交错中有了绝佳的观赏意味。
第三,影片在拍摄垃圾场和贫民窟时,使用了纵深镜头、俯视镜头、跟随镜头等多种拍摄方式,旨在表现出它的拥挤、压迫,以及空间结构上的复杂。
就像片名“LIMBO”是由无数只蝼蚁组成的那样,在郑保瑞的镜头下,这些底层边缘人的寄居地也变成了迷宫般的蚁穴,而影片中那些陡然出现的城市全景更加突显出这里的狭窄、破败、微不足道。
最后,影片的美术置景也出色地完成了“废墟美学”的建构,如山的垃圾、遍地的污水在夏日闷热潮湿气候的发酵下,时刻挑战着观众的感官底线。不难想象如果把画面复原成彩色,将会带给观众多么强烈的视觉冲击。
如此,郑保瑞通过自己独特的“废墟美学”,将雷米小说中的大陆城乡结合部刻奇化为香港城中不为人知的“人间炼狱”。
正如片名“LIMBO”所暗示的那样,《智齿》所拍摄的是一个架空的香港,一个处在地狱边缘,随时会走向失控与崩塌的罪恶之城。导演郑保瑞正是通过抽离影像现实感的方式,为影片无尽的暴力宣泄留下充足的表达空间。
影片中有三个意象被反复提及,它们可以看作是解开《智齿》主题呈现的钥匙。
第一个是影片的核心意象,智齿。智齿又名“智慧齿”,一般在16—25岁间萌发,因此时人的生理、心理发育都接近成熟,故有“智慧到来”之意。在雷米的原著中,智齿又被视为“立事牙”。
影片中,新警员任凯长了一颗智齿,自他进警局的第一天起就隐隐作痛,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智齿之痛令他越来越难以忍受,直至最后决战中被凶手打落方才结束疼痛,这是影片明面上的“智齿之痛”。
然而,任凯在心里也有着难以祛除的“智齿之痛”,那就是他作为初入社会的菜鸟警员,如何化解自己心目中理想化的警察形象和在象牙塔里学到的,长久以来奉为圭臬的金科玉律与现实生活间的巨大矛盾。
导演将这种心理矛盾具象化为任凯与老警员展哥间的观念冲突,比如任凯不明白展哥为何会对王桃痛下狠手,又为何会对平民滥用暴力。可以说,展哥的一言一行都挑拨着任凯的是非观念,他的每一次智齿作痛都是信仰的摇摆不定。
影片最后随着智齿脱落,任凯终于实现了与展哥/过去的自己的和解,他在坚守住初心的同时也学会了如何与这座垃圾之城相处,完成了菜鸟警员的心灵成长。
对展哥来说,他心中的“智齿”是对王桃的仇恨。因为仇恨,他变得脾气暴躁,性格扭曲,面对王桃时不仅情绪失控,甚至还想利用体制之恶置王桃于死地。
导演在这里对原著做了一个饶有趣味的改编:小说中展哥的妻子已经去世,电影中展哥的妻子变成了植物人。这个改编堪称绝妙,它瞬间拉近了观众与展哥间的心理距离,当看到展哥的妻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任何有同理心的正常人都会理解展哥的愤怒,但展哥对王桃的大打出手又会让观众陷入道德上的两难困境:我们无法忍受一个男人对女性实施暴力,却又不能对一名受害者家属的情绪宣泄有所指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导演也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智齿”种进了观众心里。而随着妻子离世、王桃陷入危险,展哥也逐渐拔除了心中的“智齿”,影片结尾处他的坦然一笑,既是欣慰于王桃的安全,更是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心魔。
对王桃而言,她的“智齿”是对展哥的愧疚。因为自己的一时过错,她亲手摧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也将一名人民公仆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边缘。
她冒着生命危险做警方线人的行为其实是一种自我救赎,尽管肉体受到了非人的痛苦,但她的灵魂却在这过程中得到救赎与解脱。从这个角度看,王桃的人物形象是具有宗教意味的。
而影片中第二个重要意象正是神像。
近年来,许多导演都喜欢围绕着“神像”做文章,如黄信尧导演的《大佛普拉斯》、杨雅喆导演的《血观音》等。
《智齿》中,郑保瑞导演也加入了神像元素,但他并没有在神像的宗教性上大做文章,神像在影片中所起到的作用是罪恶的标尺和人性的反衬。因为无论是佛祖观音还是圣母玛利亚,在这“人间炼狱”中都神力尽失,只能眼睁睁看着罪恶发生。
而最终帮助王桃逃出生天的也并非神力,是她身上迸发出的强烈的求生欲望。神像意象的加入看似闲笔,却使影片的绝望感与讽刺性更上层楼。
影片中第三个反复出现的意象是列车。
提及“列车”,我们的第一印象通常是整洁、有序、快捷。诚然,作为现代科技的产物,列车为人们的出行带来便利,它往往也是一个城市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导演郑保瑞正是利用列车的文明属性,揭示出贫民窟的肮脏、混乱和原始。
同时,导演有意多次拍摄列车从贫民窟上方驶过的画面,意在点明现代都市对个体的异化。在匆忙的都市生活中,个体显得无比渺小与悲凉,在拥挤的早晚高峰中,人们早已迷失了纯真,变得冷漠自我、逃避现实,失去了关怀底层边缘人群的情感能力。
所以,尽管列车每日从贫民窟上方经过,那里依然是人们所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就算凶手乘坐着它四处作案抛尸,他仍旧是文明世界眼中的“隐形人”。
《智齿》对雷米的原著小说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编,影片整体沿用了犯罪悬疑片的类型框架,我们却能在《智齿》的人物塑造与情节建构上看到郑保瑞独特的作者表达。
首先,读过雷米的小说原著不难发现,导演对展哥这个人物进行了极大程度地压缩和留白。比如,小说中会描写他如何戏耍王桃:
斩哥并没有开远,而是在路上扭秧歌,车头一蹿一蹿的,一个少年在前面一边不停躲闪,一边破口大骂。斩哥似乎不急于抓住少年,反而很享受戏耍他的过程。
他对工作的抱怨:
“这个辖区是这座城市里最乱的地方。全市的骗子、妓女、酒鬼、小偷都跑到这儿来了。”斩哥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着:“跟他们客气?在这里出没的,有一个好人么?都是人渣!”他把头转向任凯:“如果你老爸是当官的,早就把你分配到市局坐办公室去了。还会在这鬼天气里跑来跟这些垃圾打交道么?”
以及展哥的起居环境:
斩哥的家狭窄而凌乱,处处透着单身汉的狼狈不堪……卧室里和客厅一样脏乱,惟一的五斗柜上却一尘不染。五斗柜上摆着一只香炉和一个相框。一个留着长卷发的年轻女人正冲自己笑着。
可以说,小说中给出的这些细节都是绝佳的改编素材,它们让展哥变得有血有肉、真实可感,但或许在郑保瑞看来,这些细节反而破坏了展哥身上的神秘性和阴郁色彩,故而悉数删除。
导演想让他成为的,是一个心怀仇恨,游走在地狱边缘的“独行客”,而非接地气的“痞子英雄”,这也与郑保瑞电影一贯的黑色风格相契合。演员林家栋精湛的演技也完美诠释了展哥一角,观众通过他瘦削的脸庞、紧锁的眉头,真切地感受到展哥的愤怒、分裂与失控。
其次,王桃一角也进行了大幅度地改编。小说中的王桃是个假小子,电影中的王桃则变成了更加典型化的女性。她是影片中所有来自男性的暴虐行为的承受者,但我们又在她身上看到了底层弱势女性执着且强烈的求生欲望。
同时,王桃与凶手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小说中王桃与凶手的关系是各取所需的畸恋,电影中为了保证王桃女性形象的纯洁性,将这种畸恋关系移植到女毒贩可乐姐身上。
但无论是王桃还是可乐姐,她们所渴望的东西都非常纯粹:生存,尊重,救赎和爱,而她们身上的母性又在无形中成为疗愈和拯救男性心灵的良药。
无疑,这些鲜活的女性形象巩固了郑保瑞的作者地位,她们为黑色电影涂抹上柔情,也使影片节奏张弛有度。
而作为一部犯罪悬疑电影,《智齿》却淡化或放弃了推理、反转、爱情等商业类型元素,剧情编织在我看来甚至是粗糙的。
如任凯作为核心意象“智齿”的承担者,被塑造得扁平化、工具化,人物转折也十分生硬;影片开头反复强调的“两年前的报纸”,直到最后也没有得以解释;结尾处展哥寻找王桃时为何不说话等,都是《智齿》显而易见的剧作硬伤。
我认为这背后所反映出的是郑保瑞导演“重情绪而轻细节”的创作倾向,比起烧脑和逗趣,他更希望我们看到的,是人物在极端情境下的极端暴力。这也许并不会让《智齿》成为一部优秀的类型电影,但我仍然要为郑保瑞导演坚持自我表达的“叛逆精神”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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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电影之前,我们先来聊聊这部游戏——《Limbo》,中文名译《地狱边境》,这是一款由Playdead Studios开发的一款2D冒险游戏,最早是在2010年7月21日发行于XBOX平台,之后又发布了PC平台版本、NS平台版、IOS平台版本以及OS平台版本。我为什么对这个游戏印象深刻呢,因为这是我在IOS平台上接触的第一款通关的游戏,跟我在PC系统上接触到《暗黑破坏神》差不多是一个意义,于我而言,这就是我在IOS系统里的《暗黑》。
游戏的设定只有最简单的黑白色调,一片凄迷,阴暗,污秽,但是因为只用了黑白,所以所有一切,只有稍稍给一点光亮,便觉得洁净,便能看到了希望。游戏里讲述的是一个孤独的小男孩,在那个黑白世界里摸索着前行,最后在历经了磨难之后,救出了他的女孩,所以游戏通关的时候,他带着她,手牵着手,旁边飞舞着一只闪闪发亮的蝴蝶,真好。在这个色彩斑斓年代里,能够舍弃掉颜色这种大杀器,并且也舍弃过复杂的情节和剧情,纯粹地做一个解密类的游戏,这种逆行思维,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自信呢。然而正是因为这个逆行,这个游戏却获得了超过一百个游戏大奖。
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到现在,好多年了,但是我还记得,那满屏幕的黑白,一丝丝光亮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感觉,并且我记得,那时候似乎也常常会下雨,在那个地狱边境里,潮湿、阴暗、污秽、冰凉、没有颜色。
可能是因为这个电影的英文名字,加上这部电影这种全片黑白,大量阴雨以及多处污秽的场景,很多小伙伴会直接想到的是那部经典的《罪恶之城》(Sin City)以及《黑夜传说》(Underworld),但在我,直观上我直接联想到的,便是同名的这个游戏。而如果玩过那个游戏的小伙伴们应该都知道,那个游戏里几十个关卡通关的路子似乎只有那么一条,但是任何一个地方稍有不慎,就会直接死掉了。
游走在地狱边境的人儿呀,哪有那么轻快呢。所以回到电影里,我们会发现,每一个人,都不容易,稍有不慎,也许就万劫不复了。这其实也就最终理解了电影里所有角色的最终走向——他们都在艰难地前行,在危险的境地里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救赎,如果最后能通关,也许他们就能得到那个属于他们自己的HappyEnding。
我佩服郑保瑞的勇敢。2001年的《恐怖热线之大头怪婴》是我对他的首印象;2005年的《怪物》让我认识了《六楼后座》外的林嘉欣;2006年的《狗咬狗》给了香港新生代演员最让我震撼的一次献演,陈教主和李璨琛让我觉得香港电影演员好像可能接起前辈的大棒继续往前了;2007年《军鸡》依旧以其极具个人邪魅风格俘虏了我。
在那个峥嵘岁月里,郑保瑞可以说是我最喜欢的香港导演之一,在我看来,他是最有希望成为类似三池崇史、昆汀那样最具个人风格魅力的香港导演,没有之一。他曾经是带给我最多观影快乐的导演。我喜欢这个阶段的郑保瑞,非常喜欢。
之后的郑保瑞,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可能是因为带着太多的期许去看他的电影,总觉得他部部能给我惊喜,所以后来几乎总会失望,2009的《意外》和2012的《车手》让我感觉我是不是也失去了郑保瑞了呢,2015的《杀破狼2》是接棒《杀破狼》,虽然说不失望但是亦不出彩,到后来的《西游》系列,我怎么感觉似乎有些不忍卒睹呢。
当我看到这部《智齿》的时候,没有办法来形容我的狂喜,那种感觉,就像星爷在他的《少林足球》里说的那句经典——大师兄返来啦,我感觉到,全部都返晒来……是的,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郑保瑞,这就是曾经给过我无限希望和无数快乐的郑保瑞,这就是那个勇猛无比坚持自我的郑保瑞。一部纯粹的郑保瑞风格的电影,一部纯粹的香港电影。
在我看来,一个导演的作品大概能分成两种——一种是可能换个导演来拍估计也差不多能拍成这样,一种是只要不是他就不可能拍成现在这样子。在我看来,郑保瑞的电影也是可以这样区分的,我喜欢的那部分——《恐怖热线之大头怪婴》、《怪物》、《狗咬狗》和《军鸡》以及这部《智齿》,都属于第二种,而我觉得,只有这部分的作品才能算是比较有代表性的称得上是作品的作品;而其它的,在我看来则属于第一种,命题作文或者日常工作。
构图上,尤其是那些杂乱无比的电线,老让我出圈想到岩井俊二的那部经典的《爱的捆绑》(Undo)。连续不绝的黑白镜头,让我们现在这些已经习惯了色彩斑斓的眼睛,在长达两个小时的黑白世界里,不停地被撕裂,不停地被蹂躏,到影片的后半段,我不知道小伙伴们的观感如何,在我身上,我觉得视觉上有种极度的疲惫与饥渴,我是那样的想要色彩。
我记得电影里有几个香港夜景的镜头,我们习惯看那个灯红酒绿万家灯火的香港夜景,再这一看这些个只剩下黑与白、光亮与黑暗的香港,感觉几乎恍若隔世——这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香港,这是郑保瑞的香港,这是他的世界,这是他想展现给我们的世界。
导演对了,风格对了,剧本大差不差,这基本上就是保障一部电影最重要的环节了,如果这时候再添个好的演员,那便是一部相当出彩的电影了。林家栋,凭此片获第40届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提名,第15届亚洲电影大奖最佳男主角提名;刘雅瑟,凭此片获第40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本片更获得了总共十四个金像奖的提名,并且最终将最佳编剧、最佳摄影、最佳美指和最佳女主角四项大奖收入囊中。虽然说2022年的金像奖不算是个大年,但是这部片子,依旧算是成绩不俗。
如果在金像奖的大年,这样的片子要拿奖,恐怕不容易。太过强烈的个人风格化,很容易会导致口碑的两极分化,喜欢的十分喜欢,比如我,不喜欢的十分不喜欢,比如许多人。所以,我一直觉得郑保瑞是勇敢的,因为他算是在风格化方面走得比较硬派的香港导演之一了,敢于坚持自我,虽然在我看来诸如《西游》系列,更像是他在市场化方向的探索与妥协,但是还好他还有类似《智齿》这样的片子,至少让我们知道,我们曾经那般挚爱的郑保瑞,他依旧还在。
在现在这种资本为王的市场里,尤其是现在这种香港电影青黄不接的时候,拍风格化的电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勇气。主打悬疑,惊悚,暴力,动作,犯罪,警匪,R级……号称是2022年香港年度尺度最大的电影,光这一串,看起来基本上就已经放弃了在内地院线上映的可能性了,是的,放弃内地院线这块大蛋糕,是需要一定的魄力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近年来的香港电影越来越北化的原因吧,我们越来越难以看到这种纯粹港味的电影了,因为资本为王,因为市场为王。
记得早年看《狗咬狗》的时候,从镜头的背后透给我的感觉是冰凉与残酷,但是这种冰凉与残酷并不是不好,相反,大部分的创作者是无法做到这种程度上的冰凉与残酷的。我一直觉得,真正的好的作品,其创作者必定是极度的自我克制的。
当你创造了一个人物,创造了两个人物,创造了许多人物,再把这些人物放到某个特定的场景里去,人物与场景的互动会让这些人物都有了灵魂与自主的意志,然后他们会自己开始与环境互动,与其他的人物互动,于是这个世界便有了生机,有了其自己的客观发展规律。
于是当这一切都完备了之后,创作者最大的功夫其实便是自我克制,便是任其发展,不横加干预,不摆弄人物的命运。他只需要客观地记录并且将其传达给他的受众,这便足够了。但是大部分的创作者,其实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他们总会对自己所创造的那些人物生出这样或者那样的情感,或同情,或偏爱,然后便会用他们的上帝之手对其作品下的人物去进行干预摆弄。
真正的大慈悲,大悲悯,不是你用上帝之手去给予他们便利与幸福,而是你隐忍,克制,然后看着他们受伤,死亡,涅槃,究竟。人物的命运与环境与其他人物的种种,他们会遵循他们自己的发展规律找到属于他们的出路。我为什么那般喜欢郑保瑞的电影,就是因为他的这种看似极度的冰凉与残酷的背后,是极度的隐忍与克制,而能做到如此,必有着与直观上完全相反的大慈悲与大悲悯。
回到电影本身,在我看来,这个电影讲的是一个救赎的故事。王桃与刘中选,在这场追逐与放逐的狂风暴雨中,本身就是一个双向救赎,他们找了自我的救赎的同时,也救赎了对方。
看电影的过程中,我无数次觉得王桃何辜,就算她曾经做错过什么事情,但是她不也受过了法律的制裁,然后赎了她的罪责之后才重新回归了社会。但是在刘中选的角度来看,她依旧不可原谅,因为她的一时之过,自己的妻子躺在病床上几年,他和她的孩子也没有了,妻子甚至可能就要死了,而妻子旁边的那个陪护床看着凌乱,想着他可能每天下班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过来照顾她……而所有这一切,都是这个娇小的女子造成的。
刘中选又何辜,刘妻何辜,他们没有机会来到这世上的孩子又何辜。在刘中选看来,王桃纵是万死,亦不足以赎其罪。
这便是我前面说的冰凉与残酷了。郑保瑞以一种不近人情的方面肆意放纵着刘中选的愤怒与暴力,我的同情与何辜的天问,说到底其实是我的不够隐忍与克制;纵然我们看着王桃被一路上往绝路逼的时候时时不忍,但是理性的声音会告诉我们,在那个当下,刘中选做的那一切,是那个人物在那个当下所可能会去做的,我们可以同情可以不忍,但其实不该去横加干涉。
我其实希望在影片的最后,当它结束的时候,郑保瑞会不会给我们留一个彩色的充满了温暖与希望的镜头,但是很遗憾,最后我依旧没有看到我想看的那个镜头,如同剧照给我们看到的那样,王桃与刘中选坐在一起,远处有温度的光亮,脸上满是被救赎的幸福。我承认,这是剧照带给我的少许希冀。
遗憾归遗憾,但是也庆幸,郑保瑞没有给我们这种东西,因为如果他真的给了我们这个温暖,也许,他就不是我们挚爱的那个郑保瑞了。
如片名《智齿》所揭示的,我们都知道那个东西就在那里,我们都知道那个东西早晚都要处理掉,但是如果它不作恶,它不提示它的存在,我们也许就让它一直都在那里;直到有一天它开始发作,我们也许会像任凯一样吃着止痛药压制住它,但是它会一直在那里,时不时地发作一下,让你痛不欲生——最后,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将它与你的人生做一个彻底的切割,然后你才会感觉到轻快。
是的,不管他最终给予了我们什么,该在的,永远都在,该切割的,最终只能由我们自己动手。
这是我近几年来,看完后最爱的一部港片了。重口亦辛辣,但是它让我回忆起了,那个最生机勃勃的香港电影,真好。
2023-04-26 14:27:51;农历三月初七
稍微风格化一点又怎样呢?人物设置好无聊。
郑保瑞导演这次回到了《狗咬狗》的状态,全程黑白片,罪恶之城感的艺术指导非常出色,一看就非常有追求。片中的人物一直处在一种歇斯底里的边缘状态,脏乱差的环境,极端的情绪和暴力,故事的失控状态和整体的节奏都很不错。有点不喜欢第三幕的线索处理,还有一个逻辑上让人着急的开枪设计,感觉就是为了电影的主题而先行设计好的。只是没想到刘雅瑟的角色才是最有戏的那一个,也是最大的惊喜,她演的非常卖力,可以提前预定下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影后桂冠了。
【柏林2021】懵了!头晕目眩,内脏翻腾,腿肚子发软,如同坐完过山车。如果说邱礼涛是适者生存的变色龙,那么郑保瑞则是肆意挥洒的侠客,回归犯罪警匪片的他如鱼得水,影片中的香港如同百鬼横行的地狱(英文名Limbo),黑白影像不仅没有消解残酷反而将人心的魑魅魍魉暴露无余,这样的尺度下,所有的暴力血腥都是一种必然,任何程度的删减都会破坏完整性。林家栋的表演再次刷新我的认知,明年金像奖林家栋对打吴镇宇,真的有好戏看了。
狗咬狗几倍的升级版,有些场面真的太残酷,都有些不忍看,不知道大陆院线会怎么处理。摄影风格、灯光、美术和场景氛围值得吹爆,很少见到如此冷峻荒芜的hk,遍地垃圾,后景不断驶过的城铁。刘雅瑟太不容易了,值得一个金像影后提名,日本垃圾佬不仅战斗力爆表,还是拔牙大师。林家栋贡献了污泥中的悲情。李淳贡献了台湾粤语。悬疑很弱,前半部压抑,结尾还是很touching,主要靠风格取胜,郑保瑞还是郑保瑞。
广角镜头下的HK,成了一个神秘垃圾佬出没、专斩左手的大型垃圾场。鼻子查案的差人,以光溜溜躯体滑动旋钻缝苟且逃生的太妹,以及龇牙咧嘴不肯拔牙的李安儿崽。郑保瑞大概也被A钱的西游记系列败坏了胃口,回归银河团队编剧创作言志,但此番尝试,依然不够简洁,拖了太多泥,带了太多水。违和感如同中文名与英文名的不可调,人与“动物”世界的分裂,也是打不死的大恶人却又试图深化他内心以至不伦类。开头的闪前,拔牙成功之类的设定,都有点拖沓。
难得一见的用黑白影像来呈现香港的城市空间,万家灯火也令人感到阴沉绝望。暴虐的警探,弱势的女性,断裂的左手,作痛的智齿,值得玩味的设定让电影张力十足。震撼又富有争议,虽然盛世不再,但香港电影每年仍然都能产出摄人魂魄杰作。
请大卖!请拿奖拿到手软!(今村昌平粉非常欣慰
A级制作的Cult片,极度风格化,黑白垃圾堆美学直比《灯塔》加《罪恶之城》。“智齿”其实和主题关联不大,但我已经猜出“智齿”拔出来的方式。故事线索很单一,人物也很扁平,全靠视听。刘雅瑟从头到尾太惨烈了,值得一个香港金像影后……
置景美术真厉害啊 杀人天 沉沦日 香港不热 血就是雨 爱林家栋
全程坐立不安,非常暴虐,但剧本出现问题,没有纵深空间。智齿是从自己身体中长出来,不时疼痛的东西,智齿掉落了,人才真正开始迈步前行。学院派的清高和正义是任凯的智齿,妻女死亡是阿展的智齿,杀人的过去是王桃的智齿,对母亲的畸恋和自卑心理是凶手的智齿,城中村贫民窟是香港的智齿。所有人和这个城市一样,正在疼痛中徘徊。
比《狗咬狗》更黑暗更癫狂,这样肆意自由创作仿佛把人拉回到北上前的港片时代。黑白影像的脏乱末世,秩序之下的人间炼狱,众生带着残缺的躯体苟延残喘,罪恶无需惧怕神的凝视,善良的微光无迹可寻,唯有身体的疼痛在绝望的漩涡里反复试探、沉沦。
最后男主是被打哑巴了?但凡喊一句啥事也没有
一部真真正正的电影,不理解“电影感”的人可以看看,才能明白什么叫“作品”。美术、摄影、道具、音乐和整体氛围设置实在太棒了。人如蝼蚁。但故事和人物确实过于薄弱了,一切都缺乏动机和理由,从这个角度讲这电影是跛脚的。这和韩国的那部《哭声》很像,实在遗憾。
剧本太拉垮!!!全靠视觉和氛围强撑,郑保瑞能拍成这样已经很拼了。够味,但是言之无物,无法成为神作的硬伤,可惜了。另外最后,林家栋找人就不能喊两声么?真强行送死………
看完想明白为啥要拍成黑白的了,因为垃圾颜色多且脏,如果拍成彩色的不光突出不了人物和情节,还会令观众产生强烈不适。另外,这个戏漏洞太多了,别强行解释了,最后根据情节发展,林家栋正常反应应该是在大雨里疯狂呼喊王桃的名字而不是像个傻逼似的找死。前面各种处理的漏洞不能因为艺术效果好就当成优点了。解释不过去的。
#Berlinale71 Special# 好压抑好黑暗,但足够精彩,风格化的镜头质感,叙事的信息密度极强,一部看完让人喘不过气的作品,徒有一声叹息。案件的悬疑力度被弱化,聚焦于社会上被抛弃的“垃圾”,寄生于暗巷中屋檐下,本想在这暗无天日的缝隙里苟活,未曾想也渴望实现救赎。断肢残躯只是身体上的残疾,但放眼望去这渺渺众生,多少四肢健全却内心“残疾”的人,试图填补生命的缺口。雨水冲刷不了渣滓堆里的污垢,肮脏和纯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社会的阴暗底色,而被困于其中的人们,左突右冲,到头来发现只是原地打转的蝼蚁蝇虫,找不到通往光明的出口。郑保瑞回归到《狗咬狗》时的黑暗尺度,暴力血腥,惊悚揪心,不删减内地估计是没法上的。刘雅瑟为了这个角色真的很拼,林家栋跟池内博之表现也很出色,整体质素很突出,金马金像奖祝横扫吧,估计奖项兜不住。
有多生猛,连黑白都掩盖不了红色的血腥,连小屏幕都抵不住要冲出暴力。末世之下,你我皆蝼蚁。(最后莫名看到了《神探》《大只佬》的感觉
很猛,把香港拍出了末世感,角色由始至终都在雨水和泥泞侵泡的垃圾堆中挣扎、生存和寻找答案,地铁从空中呼啸而过,在这里发生的所有复仇和杀戮都不过是蝼蚁间的纠缠,暴风雨中的女人悲嚎该指向何方。刘雅瑟很惊艳。
郑保瑞很会玩氛围感,黑白胶片拍出了香港最藏污纳垢的一面,仿佛地狱搬到人间。可惜案件太弱了,所以为啥叫智齿?
7.1 从彩色转黑白,掩盖了脏乱差,更重要的是掩盖了垃圾的气味,色彩对嗅觉的影响被过滤掉了。但并不是没有亮点,王桃这一角色不同于以往警匪片中待救的花瓶女主,她三次从男性手中逃脱,每次逃脱的方式不同,分别是通过男人的帮助;使用男性的力量(手枪);凭借自己的力量,三次逃脱又分别承受了体力的损失,身体伤害,被强奸,每一次的逃脱都让她更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