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权力顶端的故事永远是吸引人的,因为处于这个层次的人的野心、欲望都达到极致,拥有推动事件发展的最强大动力,并引发无数让人震惊、咋舌的戏剧性情节,人性在这里得到十分充分的展示。所以古往今来很多艺术作品表现的都是这个阶层的故事,黑泽明以莎士比亚的《李尔王》为原型的《乱》、以《麦克白》为原型的《蜘蛛巢城》,还有《影子武士》、《战国英豪》等都是。可惜,在中国政治基本上是个管控严格、禁忌极多的领域,所以有多少故事不能光明正大地化身为戏剧、电影、电视剧。一个政治上被阉割的国家是很难出现真正伟大的艺术作品的,因为只有明白政治,才会真正明白自己与他人,也才能更能用艺术去表现人性。
优秀甚至说天才的作家、导演,在宏大的场景、上层的权力斗争之下,表现的都是最普世的人性,能让每一个观看者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思考一些平时不会去想的问题,比如活着的价值、自己在人世扮演的角色、所处的位置。
比较悲哀的是,影武者代表的人不是少数,我们大部分人活在世上都是处于被强者、被社会结构阶层、被组织、被体制支配的地位,一个出生平凡、天赋与能力平庸的普通人能够活出自我是一个奇迹。所以“做真实的自己”这个主题能够支撑起庞大的鸡汤产业,因为它背后有最广泛人群的一个很强劲且永远不会满足的需求。再跑偏一句:为什么鸡汤是虚幻的?因为它是你非常渴望得到但永远都不会实现的东西。但为什么鸡汤的市场这么大?难道还不允许我们这些可怜的普通人做做白日梦、在悲惨的现实面前自我麻痹一下吗?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我的第一感觉!
真的算是一部言语难以描绘的巨著!我此刻说的巨著,不仅是它饱满而层层推进的剧情完美的填满了这180分钟的时长,更是因为给我带来的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和无尽的留白空间。
电影的剧情其实易懂:一位与武田信玄长相极似的窃贼被选中成为了影子武士,在武田信玄去世后的三年里,完美的骗过了自己和敌方的所有人,最终随着事情的败露,影子武士自身与武田家一同走向了终焉。
剧情看起来简单,而且合情合理,但在黑泽明的手下,因为交织起了影子武士自身的『成长』与改变,变得绮丽起来。黑泽明同时代的名监督极多,但在我看来,黑泽明恐怕是最懂武士道精神的日本监督了。片中的武士,为主生为主死,尤其在片中的两场战役里体现的淋漓精致。影子武士原本只是一窃贼,在日本当时的社会下,与武士家的隔阂可谓天地,在片头时的信玄和信廉处在绝对的高位上,而窃贼则在角落里尽显丑态。随着信玄的离世,武田家遵从其命令在接下来的三年间秘而不宣,这要骗过众人的重担无疑落在了影子武士(后面直接称其为影子)的身上。影子起初自不愿意,但随着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影子发生了第一次的改变,开始认同自己作为影子武士的身份。而这时的大环境是怎样的呢,织田家和德川家的联军正是起疑之时,小心的忌惮着这个最强的对手。影子正是在这样的情景下,飞速的接受着武士家的洗礼。先是对内,影子在各位重臣的帮助下变得愈发自如,以至于在重要会议中面对信玄之子胜赖时也能从容应对。其中有一幕,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就是当影子初入信玄居室时,本来四个小厮都能训斥影子,可是在影子摆出和信玄一样的神情时,小厮的态度迅速转变,眼中只有尊重与顺从,我想这也是黑泽明想要表达的重要的一部分,说到底,下层对上层的服从,绝大部分皆是建立在社会阶层与制度之中,使小厮屈服的不是影子有多神似,而是影子所代表的人,即信玄的权利与地位。在我看来,黑泽明的电影一向是以观感为最先,与同期导演最大的不同,我觉得就在于黑泽明的影片一直带着一种『爽』的感觉,臻至化境的镜头调度和极富戏剧冲突的剧情,都是黑泽明与其他同时代日本监督的不同之处。
然而,影子终是影子,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激怒了胜赖,胜赖出兵攻打高天神城,影子和一众忠臣随后赶到,影片在这里开始转折,节奏开始加快,影子与武田家的命运在这一刻来到了顶峰:影子宛如信玄附身,武田家也成功克敌。如果说,在这次战争之前,黑泽明的镜头宛如一副叙事长卷,细腻而平稳,那么从这一刻起,我只能用赞叹与惊人来表达黑泽明所带来的视觉冲击:绿的风、篮的林、红的火以及安坐的山,在烟尘与马蹄中,黑泽明将兵的阵式与人的情感完美的交织在一起,特别是当敌人火枪进行远程狙击时围成的那一堵人墙,当人墙中的一个小厮被击杀时,以及击杀后影子的反应,黑泽明的镜头在这一刻我想是可以有极多的解读的,你可以说是残酷中的一丝丝人性,也可以说是生命在战争中如同草芥一般,这个简单的镜头,在我看来拥有极佳的留白意义。至此,影子完成了最大的一次蜕变:不动如山,这也是信玄死前所期望的,只有山不动,武田家便能安稳下去。
骗过家内家外的影子最终还是无法骗过一匹马,随着影子从马上跌落,他的影子生涯也预告着结束。失去影子武士身份的影子又回到了影片一开头那般,落魄卑微,连最低位的足轻都能肆意的欺辱他,因为他脱离了这个原本就不属于他的阶层,他失去了他曾经『拥有』的权利与意味。
影子游戏被揭穿,胜赖上位,『山』动了。
最后一场长筱之战,在日本的历史上无疑都是一场拥有重要地位的战役,这是武田家的挽歌,更是旧时代的挽歌,武田家一次次的冲锋在织田和德川联军的铁炮下显得如此无奈。在黑泽明的镜头下,将这场战役拍的简短有力。没有直接交战的画面,只有老臣们最后的告别、武田军一次次的冲锋以及藏在战场中的影子的苍白与无力感。战争之后,黑泽明将很大的镜头用在了对战场残余的描绘上,这让我想起了毕加索的名画《格尔尼卡》:残破的旗帜与染红的尸体,武田家走向了终焉。
最后一幕,影子捡起来身边的长枪,像一个真正的武士一样冲向了织田和德川的军队,战死。
风林火山旗在水流中缓缓的漂走,绮丽,漂亮。
一部老电影,看之前不知道讲的是什么。只记得看过几个《乱》的片段,也是黑泽明拍的古装片,化妆让人厌恶,一直和这部电影混淆,也就一直没看。但是近期不太容易找到好看的日本电影,忘记从哪里看到推荐,就又找来看看。
日本历史上最有名的影武者事件其实是德川家康,甚至现在还有争论说最后建立幕府的是德川家康的影武者,而不是他本人。
日本战国时代是个封建保守,却又犯上的时代。一方面众多武士严格恪守着忠君之道,另一方面,又频繁发生臣下杀死愚弱的主公,儿子驱逐父亲的事情。
归根结底,是理想和信仰的冲突。权力过于集中,一旦一个极有向心力的主公去世,领土内立即发生权力真空,而国家的实力则和继承人的能力息息相关,因此如果指定错误继承人,有些是被臣子推翻,有些则是由其兄弟取代,还有些则被其他国家消灭。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上杉谦信是推翻哥哥占领越后,武田信玄是在家臣的帮助下赶走了父亲武田信虎成为领主。上杉谦信的继承人上杉景胜,武田信玄的继承人武田胜赖,其实都是有一定才能的人,但是又不像父亲一样是盖世英豪,虽然得到家臣的支持,但是无论是景胜一样贤明,还是胜赖一样鲁莽,在群狼环视的战国时代,依然无法维护自己的权力。
更严重的,主公一旦去世,帝国立即走向倾覆。在日本战国最强大的几个帝国里,无不是如此:今川义元,武田信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在他们活着的时候,站到全日本实力的巅峰,可是一旦去世,国家立即走向衰退,权力被分割,其继承人都不得善终。
影片中的武田家即拍摄的是如此时代背景下的故事。
武田信玄的命运
武田信玄是位极具才能,又极有亲和力的领袖。进京,也叫上洛,是当日本的大名为宣扬自己的实力可以称霸全国而做的举动。进京的大名会带着自己的军队挺进京都。然而谁也没想到,武田信玄竟然在此途中病死了。一代大名,谁能想到竟然命丧一个不名姓字的小卒枪下?而缘由只是他好奇想要去听听高山神城的笛声。他自己自然是想不到的,他的家臣也感到愕然,连他的对手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也不敢相信——一代枭雄,怎么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s了?于是找来当时的枪手再次演绎那天的情形,但还是将信将疑。当最终织田信长确认了信玄的死讯,情不自禁唱起:
人生五十年,
如梦亦如幻。
有生方有死,
壮士何所憾。
信长感慨的不仅仅是武田信玄的本领,即使死后仍然令人忌惮,也是感慨命运的无常,让一个人在权力的巅峰轰然塌陷。随着武田信玄忽然离世,自己的时代就这么意外地到来了。恐怕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也是在达到人生的顶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忽然被自己最器重的属下明智光秀设下埋伏,连同爱童森兰丸一起死在本愿寺内。
武田信玄一生沉稳大气,虚怀若谷,心思缜密,谋定千里。从他和山县昌景的对话中可以看出,战争和时局对他而言是一场自信满满的博弈,他有着充足的自信可以到达权力的顶峰。当对手在阵前吹笛,稳定了自己的士气,还引诱着对手,他很好奇,这是一种什么样笛声,又是怎样有趣的心理战术?
这算是一时大意吗?他在一片漆黑之中找了一个有点隐蔽的角落坐下来听笛声,这不是很安全吗?谁想到会被一个小兵随手一发冷枪结果了性命?
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必然会做这件事,如果他不是一个有如此可爱的好奇心的战争贩子,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志趣相投的家臣至死追随,也就不会成为甲斐之虎武田信玄。
武田家臣的命运
由于武田信玄是这么伟大的领导者,武田领土内最大的特点就是牢固的君臣关系,甚至是愚忠。当他s后,每位将士,乃至是无限向往权力的儿子武田胜赖都不敢违背他临终的遗愿:3年不出兵。为什么三年不出兵?三年之后就可以出兵吗?为什么出兵必败,不出兵才能守住领土?不出兵如何才能保持住自己的优势?武田信玄在弥留之际没有解释,他的臣子却都毫不怀疑的遵循着他的遗令,把未来完全寄托在一个已经死去的主公的假想里。
为什么?
是因为他们只尊重武田信玄一个人吗?是因为只有武田信玄的命令能令他们团结在一起吗?不,他们或许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因为忠诚于主公的意志就是他们的价值取向。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执念。当德川家康来进攻了,或者有其他将领背叛了,他们也不敢冒进——既然有主公的命令,无论是生是死,我们存在的价值只是跟随主公。“我们首先要知道德川家康来进犯是全面进攻还是试探!”他们的逻辑就是:全面战争就要迎敌,不然势力就保不住了,如果是试探性的,即使丢一两个城镇也没必要打草惊蛇。
但是武田信玄只给他们三年的约定,三年之后,他们不得不面对失去主公的尴尬。并不仅仅是不得不面对主公已经仙逝的事实,更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做了……
所以,当三年之期到来,他们又听说武田胜赖来了,而他又带领我们打下了高天神城,自然就是我们新的主公。他要对德川家康发动战争,面对着信长和家康的联军,即使知道没有胜算,即使知道自己的国家即将灭亡,也要拼死冲上前去。死的毫无价值——在他们看来,活着的价值就是跟随主公,主公驾崩,自己整天忙碌的不是如何使国家振兴,而是如何让影武者体面的扮演着主公的角色,让主公的威严和号令维持下去。
这里必须澄清的是,以上种种只是电影中营造的情形,历史上武田胜赖并没有遵守三年之约,就盲目出兵。而且在信玄死后,他也是立即取得了权力,并且排斥几大家老。山县昌景等老臣最终战死沙场,并不是盲从,而是不得已而为之,死的甚是壮烈。当然也有着他们愚忠的一面。
他们是什么样的性格,已经不重要了,是他们的价值取向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主公昌,则臣昌;主公亡,则臣亡。在臣子的命运里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命令。
但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我想武田胜赖其实很具代表性——胜赖每天都想象着自己能得到权力,能按自己的意志生存,在群臣都在影武者的玩笑前哈哈大笑时,只有胜赖一个人绷着脸。之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发生转变,因为当主公死去,他的角色已经转换了,他要想着自己成为主公以后该做些什么。
但是他不敢践行,害怕其他家老的反对,也敬畏着父亲的遗命。于是这就形成了一种政治环境,其他几大家老没有违背主公遗愿的想法吗?或多或少都会有的吧?但是他们同样不敢,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的地位,也没有自由支配所部的能力——会背上不忠的恶名,会遭到同侪的反抗。
胜赖在这样的环境下忍气吞声了三年,即使是夺下了高山神城,仍然难以摆脱父亲的阴影——本多忠胜只是看到了武田信玄的影武者,就放弃增援了。因此,他一旦成为主公,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向群臣证明自己的能力,摆脱父亲的决定,立即向宿敌进攻。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不是尊敬他的父亲才尊敬他,他才能战胜自己内心中忠君的魔咒。
因此,当影武者来到武田信玄的官邸,只有竹丸和黑云驹敢于承认自己的怀疑。其他人怎么会没有一点疑虑?主公大人的行为怎么可能和以前完全一样?相信“这是替身”的想法,不仅仅存在于探子中,在家臣中也会流传吧?但是,使其他臣子相信眼前的是武田信玄,并且放弃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的,除了武田信廉的用心良苦,还有他们骨子里不敢公开质疑主公的真伪。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轻则亡命,重则亡国。结果便是所有人陪着影武者演了三年的戏。当妃子没发现影武者身上没有武田信玄的伤疤,惊呼“他果然是替身吗?”一句话就揭露了所有人的想法:我们早就怀疑了!是啊,主公尚未康复,不能骑马。主公尚未康复,不能同床。一天不行,三年都不行吗?
直到有一天,当影武者越来越把自己当成武田信玄,想要试着骑一下黑云驹时,却被黑云驹很白目的使劲摔下。所有人的忠君梦都破灭了。于是蒙在鼓里的人各个被欺骗似赶走了影武者——他们认为自尊心受到伤害,把失去主公的殇情全部发泄在影武者身上,仿佛是影武者从他们身边夺走了一直敬畏的主公。
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生活,当他们成为这个国家政治中的一份子,对他们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忠君。而主公是国家的象征,当主公覆灭,国家也就覆灭,臣子也就只有尽忠殒命一条路了。
武田帝国的命运
一个国家走到了极盛,却随着一发子弹,在虚有其表的伪装下,摇摇欲坠地歌舞升平了三年,在一夜之间走向崩陷。这是偶然的吗?是因为武田信玄太强,而武田胜赖太弱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同样的故事在日本战国史上层出不穷?
武田信玄死了,影武者也被戳穿了,对于帝国来说,不仅仅是战略上的变化,更是权力的真空,如何能继续维持这种权力?武田胜赖没有他父亲那样的声望,他甚至不是真正的继承人,他儿子武田信胜还没有元服,从来只会围着爷爷玩,从来没有打过仗,怎么可能处理国家大事?可是武田帝国这个国家机器,又是高度围绕主公来运转的,一切都以主公的意志为转移。
当主公是个稳如山的军事战略家,所有人就像主公手中的刀一样,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当主公是个暴躁的屠夫时,所有人就像他丢出的肉饼,在信长和家康联军的枪炮下充当炮灰。
这是武田帝国,乃至整个日本战国各个国家的政治体制和文化。
武田帝国的覆灭偶然吗?特殊吗?它本来可以随着武田信玄成功进京而成为日本的中心,可惜了那件偶然的事件。可是又不偶然,只要武田信玄去世,无论这个帝国再怎么强大,即使武田信玄和武田胜赖的能力差距没那么大,一样会留下权力真空,一样无法掌控周边的局势。
影武者的命运
替身,影武者,随便叫他什么,他的真名无人问津,也根本不重要,连他自己也没有提及,所有人只记得他是一个标志。当他扮演者武田信玄时,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主公,当他的扮演失败时,所有人都骂他只是替身。
但是他是个很有自己性格和意念的人。
这里不禁想感慨一下仲代达矢高超的演绎,不仅仅把武田信玄的庄严和亲和力表现得淋漓尽致,也把影武者的心理活动展现的活灵活现,甚至无论是影武者在战场上从惊恐到故作淡定,以及武田信玄真正的淡定,以及在思考时影武者的故作姿态和武田信玄的深沉稳重,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光是他那双大眼睛就满是戏份。
影武者一开始是个自由的人,也只愿意自由的死去,可是当他见到武田信玄这个神一样的人,立刻就被他的威仪吸引——假扮成这样一个人,或许是很自豪的事情吧?可是最初他并没有成为这个神圣帝国的一部分,扮演主公本身就不是一件需要“忠君”的行为,于是他完全没想着能成为武田信玄,也没感受到他所受到的尊重,他想的只是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有机会捞个大奖逃走。这就是他的性格,也就是他认为他应有的命运——一个卑微的人生。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彻底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忽然有一天,他再也不能成为他自己了。如果他做了他自己,就会被所有人唾弃,鄙视,逼着他做回武田信玄。他当然不想这样,可是武田信廉对他说:“我有时候也想象着能做回我自己,可是已经不可能了。有时候我在想,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自私了一点儿……”所描绘的,就是一个影武者的心理状态。
他是怎么下定决心做影武者的?
或许是被家臣的信仰感召吧。他打破了封存主公的瓦罐,暴露了想偷东西逃走的心理,可是家臣并没有杀人灭口,或许是不忍心看到主公再死一次,况且如果没有这个影武者,也就意味着一定会揭露主公已经去世的消息,于是他们决定放他离开,看着这些臣子在岸边长时间扣手送别武田信玄,这个影武者的内心被震撼了——震撼于武田信玄竟然是这么伟大的一个人,可以得到这么多了不起的人的敬仰,震撼于这些人的团结、忠君,以及对待自己的宽厚。于是他决心洗心革面,做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维持起这个帝国。
武田信廉是位好老师,从影片一开始,他和武田信玄就说到,我做了你这么久的影武者,我们连动作都很像。起初他仍然难以改变自身的一些恶习,但是当他当着侍者做出武田信玄思考的样子,侍者们真的就如同见到了自己的主公一般。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在武田府上生活了三年,尽管周围人疑虑重重,但他却坚持了下来。
而且,随着他渐渐习惯于周围人对他的敬仰,甚至他从过去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坐到战场中央,吓退了本多忠胜,这种自满自然与日俱增,俨然已经忘记演戏终有落幕的一天。武田信玄只承诺了三年,如果,影武者没有一不小心把自己戳穿,其他人会宣告主公已经死亡的事实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德川家康的影武者能坚持到最后,是因为他是德川家康的弟弟,同样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但是武田信玄的影武者是个一无长处的扒手,在武田帝国这个忠君思想浓厚,看中家族背景地位的地方,我认为影武者即使不戳穿自己,家老们也会逐渐放弃他的——因为主公只说了三年,三年之后该怎么做,一定要有一个新的主公来决定——但肯定不会是这个他们都看不起的替身。
“主人没有了,影子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当影武者不再是“武田信玄”,没有人再尊敬他,武田信玄的侍者也立即翻脸不再把他当亲人,因为他的地位实在太低下了,甚至连把伞都不留给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所有人都仿佛在演出一出戏,现在曲终人散,虽然有些留恋,但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的,早晚的。
而影武者,这个单纯的人,当他越来越把自己当成是武田信玄,把信玄的孙子当成是自己的亲人,逐渐走向人生的顶峰,却忽然被所有人抛弃,继续成为了流浪汉。这种角色的转变,是强加在他身上的,当然会接受不了——可也没有办法。
当看到原本那些认识的家老们一个一个绝望的冲向敌人的炮火中,他老泪纵横,想劝阻他们却无能力为——这时候的他,从内心里依然是“武田信玄”,不忍心看着愚忠于新主公的他们自取灭亡,不忍心看着帝国这样轻易的葬送。他从来没有力量支配他们,但现在连假装应和的架子都没有了,只能在草丛中努力的挥手,试图能把他们从黄泉路上拉回来。最终,他拿起枪,像个武士一样像敌人的阵线冲去——敌人的一颗子弹给与了他从没有想象过的一切,现在却又夺走了他的一切——他认识的人们,他曾经“拥有”的国家,他曾经享受过的生活。当他倒在自己的血泊里,回头却看到武田家所有人都走了,就好像一出戏还没有落幕,观众就已经散场了。
孤独,寂寞,悲凉,为了本就不属于他的一切,他死的像个英雄一样,却没有人再来珍惜和欣赏他的牺牲。武田信玄死的不得其所,却受到万人吊念。
即使他真的已经是武田信玄附体,也只是个影子而已,当人们心中那个偶像已经不在了,他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想要做回他自己,自由自在的四处漂泊,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影片从头至尾都给人凄苦,悲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感到感伤的不仅仅是巨星陨落,大国衰败,而且是命运的玩弄,偶然的只是那一发子弹,以后所有人的命运都像齿轮一样被推动,无法逃脱,无可逆转。
至于那个小兵,他的命运是不是发生了转变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命运就是如此凑巧的让他这么聪明的小兵看到了武田军在搭一个观赏台。他细心,大胆,一举之下竟然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日本战国的历史。
如果你翻开日本人历史的史书,你会发现日本的历史就是藩镇割据之后再兼并的历史,充满了权谋与背叛、血腥与暴力。而黑泽明的电影《影武者》,则将这种血腥与暴力演绎到了极致,还透着一点点的苍凉与伤感。
第三方视角展现权谋与背叛
影片讲了日本战国时代,一代名将武田信玄家族衰落的历史,其中德川家康、织田信长等著名的历史人物纷纷登场,揭露了一段权谋与背叛交错的历史。
影片摒弃了一般历史片的宏观视角,而采用了奇特的第三方视角旁观这场杀戮的经过。日本著名的表演艺术家仲代达矢在片中一人分饰两角,分别是历史上著名的一代名将武田信玄和他的影子。
影片中展现了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两股势力的争斗,其中武田信玄作为武田家族的首领,是一个非常有智谋与胆识的军事家。他是这场权谋与背叛中的核心人物是这场权谋与背叛中最为可歌可泣的悲剧英雄形象。他具有长远的眼光和独到的智慧,但是却因为后继无人而死不瞑目。虽然出场不过短短的半小时,但是却成为整部影片的灵魂人物。整部影片的悲剧情怀,都可以看做是一场个人英雄主义悲剧的延伸。
而影武者这个角色设置,则展现出了一种奇特的第三方视角。他既是一个替代品,又是武田信玄这个悲剧角色的延伸。黑泽明巧妙地运用了这种设定,营造出一种旁观视角的无力感。从正牌到替代品,前者的无可奈何与后者的无力改变,更突出了一种英雄暮年的凄凉无助。最后,将军与影武者葬身与同一片湖中,让这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更平添了一抹宿命般的无可奈何。
而悲剧诞生的根源,正是在于权谋与背叛。
黑泽明喜欢在电影之中探讨人性的复杂性,而这种人性的复杂性一旦与正统的家族观念和武士道精神产生对抗,就更加显露无疑,这也正是黑泽明电影美学最为精髓的地方。在《罗生门》用了一个扑朔迷离的故事剖析了对于人性作恶的根源,而《乱》则让人的私欲与父子亲情、家族观念形成对抗,《七武士》用一场英勇的献身展示了人性中反压迫的根源。而《影武者》完完全全的表现出人对于权力的掌控欲。
在《影武者》中,人的表现欲和掌控欲成为导致整场悲剧的最大原因。人在内心深处,永远都在寻找着自己存在的价值,这也是人之所以会有表现欲的原因。而武田成濑这个人物在片中成了表现欲与掌控欲的象征,支撑他唯一的动力,就是对于自我价值的不认同。人性中过度自卑,导致了他急切想要寻找自我价值的突破口,他的成败都来自于对于表现自己存在价值的渴望。
德川家康与织田信长两个历史人物在片中有着重表现,他们代表着一种对于权力的掌控欲。日本的战国时代是一个群雄逐鹿的时代,每个家族都肩负着一统天下的使命,来使其他家族臣服于自己,这是家族与家族之间厮杀的根源。而这种一统天下的欲望,正是来源于人性深处对于权力无限大的渴望。这种渴望与表现欲,为整个悲剧埋下了祸根。
符号化与高超的场面调度表现血腥的政治博弈
黑泽明特别喜欢运用象征性的符号来表现深刻的内涵。他的处女作《罗生门》巧妙地运用了罗生门这个佛教的文化符号,映衬出了人性的邪恶。而他后期的作品《梦》和《八月狂想曲》,则更加符号化,甚至于用符号化的电影语言来取代传统的叙事手法。
没有导演不喜欢做梦,而黑泽明也是一个会做梦的导演,他在《七武士》的末尾,将武士刀作为武士精神的象征插在了坟头,正表现了他对于营造一个属于人民的正义世界的愿望。而在《影武者》中,这种愿望则变成了宿命一般的失败感。
影片开篇的构图相当有意思,以一个四平八稳的对称镜头开场。武田信玄端坐中间画面中间,头顶是象征武田家族的花图案。左侧是武田信玄的弟弟,下方是影武者,这种构图强调了影片中三个人物的等级差距。
在影武者的前面放置一盏灯,这盏灯在墙上投出武田信玄的影子,预示了武田信玄与影武者的关系和他们的同一的命运走向。非常有意思的是,这个阴影正好投在武田信玄与弟弟中间,预示了两人之间无可避免的死别。很多分析黑泽明电影的文章,在涉及到电影中对于象征性符号的运用时,都以这个经典的开场作为黑泽明作品中非常有代表性的一幕。
随后,影片以一个士兵的视角,运用长镜头调度,展现出了一个战争中的城市的状态。这个经典的长镜头,也在后来的很多电影中被大量的运用。
影片中运用大量的战争戏展现出了政治博弈的残酷与血腥。而战争戏的拍摄,最考验导演的大场面调度能力,黑泽明在这方面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他对于大场面出色的掌控力,使他在世界电影史上名留青史。
影片中有两场大场面战争戏。第一场是武田成濑攻打高天神城。在这场战役中将近一半的夜戏中,黑泽明并没有表现夜晚中的正面战场,而只是将镜头对准影子武士一行人,同时准确的运用声音和鼓点的节奏来表现正面战场的紧急。而通过影子武士的第三视角,加重笔墨渲染政治博弈和战争带来的死亡和人的情感纽带的撕裂。
而第二场战争戏,是影片最后的高潮戏。导演黑泽明用大场面调度和细节表现结合,给予了这部影片一个颇具震撼力的高潮。前面,他着重于战争场面的调度,表现出了敌对双方在策略和智谋上的差距。
而在后半段,战争虽然停止,但黑泽明却用大场面中的细节表现,营造出了一个颇具震撼力、满目疮痍的战场。
在这场戏中,我们看到了濒死的士兵求救一般的喘着粗气,受伤的马想要站起来却又无力倒下,曾经鲜活的面孔如今作为死尸重新出现在镜头中……种种细节,表现出了战争的残酷和政治博弈的血腥面貌。
影片的结尾,影武者从成堆的死尸中冲过,这是最后的挣扎,也是武田信玄个人英雄悲剧的落幕。
这部影片,荣获第33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影片金棕榈奖,宏达中不失细节的大场面调度和精巧的第三方视角营造出的英雄主义悲剧气氛,正是这部影片的魅力源头。
本文首发于于巴塞电影app,文/致远君,
七十年代是黑泽明的低谷期,和三船敏郎不再合作、被《虎!虎!虎!》剧组开除(电影开头山本接任的镜头是黑泽明的手笔)远赴苏联拍摄的电影又受意识形态掣肘,回国后陷入无戏可拍的境地。他的两位粉丝,科波拉和卢卡斯为偶像拉来了投资,帮助黑泽明完成了这部他一直期盼拍摄的电影——《影武者》
故事并不复杂,战国大名武田信玄意外身死,遗命停止战争并隐瞒死讯三年,这三年由相貌与信玄完全相同的影武者代替信玄。三年后,武田家发丧,信玄之子胜赖发动战争在长筱被织田信长击溃,信玄手下宿将们也一同陨落,武田家不久覆灭。黑泽明从第一秒三个面 貌相同的男人对话开始就把观众牢牢抓住了。接着信玄身死诸侯狐疑,影武者接替信玄不仅要骗过敌对的大名也要骗过自己人,观众也跟着担心影武者的身份会不会暴露。三年过去,胜赖出兵,黑泽明用一场自杀式的殉死冲锋作为电影结局,同时也为武士时代落幕。
黑泽明极为善于处理群像戏,开头穿梭人群奔走的士兵,信廉等人的商议、武田家群议、信长出兵、攻打高天神城、电影结尾风、林、火三次冲锋时胜赖本阵众人的神态动作等等都可见黑泽的功力,尤其结尾胜赖等人在高岗之上,惊恐、无奈、不甘、愤恨、山字旗摇曳,山却已不在。
仲代达矢饰演的武田信玄(影武者)是电影的灵魂,不过相信很多观众也会觉得这个角色让三船敏郎来演会更好(后面的《乱》也是)配角上山崎努的信廉出色,山县昌景和织田信长的两位演员惊喜,现在一想到信长就是隆大介的脸。人生五十年,如梦似幻。电影中德川家康不可置信的问,信玄怎么会死呢,他才刚过五十而已。家康公命是真好,另外一个压他一头的男人连五十岁都过不去。
毫不吝啬的说,黑泽明,是日本电影的“教父”,提到日本的电影成就,他是永远都绕不过去的一个点,在国内甚至被称作“黑泽天皇”;同时黑泽明也是对整个亚洲电影影响深远的“教父”,后来的香港电影的警匪片、黑帮片高度发展、到中国第五代导演中的佼佼者在其电影中融入亚洲文化,都离不开黑泽明在其背后的影响。
后来“好莱坞鬼才”昆汀•塔伦蒂诺、攻入好莱坞的吴宇森以及“大北野武”等人都多次提及,其电影精神和哲学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这位日本导演的影响;其中,北野武导演由于在其电影中深刻继承黑泽明的电影哲学,甚至被称作“黑泽明眼中的唯一希望”。
而在1980年,“黑泽天皇”已经五年没有拍摄电影,之前拍摄的电影评论不佳,又在拍摄《虎!虎!虎!》期间由于个人风格独立,导致与发行公司闹得不可开交。此时的他,已经难以寻得新的投资方来投资他的新的电影。正经历人生低谷的他,在此期间甚至想到了自杀。
直到他遇上了他的两个“崇拜者”——科波拉和乔治•卢卡斯:科波拉,创造了《教父》三部曲的伟大导演,告诉了观众什么叫做男人的浪漫与孤独;另一位乔治•卢卡斯,则是《星战》的“教父”,也是卢卡斯影业的创始人。这两个人的成就和地位,在当时乃至现如今的世界电影格局中都无疑可以用“泰山”和“北斗”来形容。
1980年,科波拉正好来日本访问,当他得知自己崇敬的大师现在处在困难的时期,当即拉了自己的好友乔治•卢卡斯,来帮助自己的前辈走出困境。他们俩共同担任监制,由当时的FOX向东宝投资。在这个阵容的加持下,黑泽明制作出了其第一部彩色电影——《影子武士》。这部电影也毫不客气得赢得了第33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并获得当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
(小插曲:如今的卢卡斯影业和FOX已经都加入了迪士尼全家桶;而在今年,同样是来自日本的是枝裕和导演执导的《小偷家族》荣获了金棕榈奖。)
影武者,简单来说,是武士的“影子”,是担任武士的替身的特殊职业:他不仅需要面容上的相似,还需要在心理及行为上极尽模仿本人。在日本战国历史上,最爱使用影武者也最出名的有三个人——武田信玄、德川家康、真田信繁(幸村),而这三个人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是不是历史的造化弄人:武田信玄在三方原把德川家康打得一度想切腹自尽;而在德川家康的影武者传说里,甚至说德川家康在某次战役中早已战死,后来成为征夷大将军开创德川幕府的是其影武者世良田元信;悲剧英雄“日本第一兵”真田幸村,在大阪夏之役中,利用影武者战术,让德川家康吃了很大的苦头。
1573年,武田信玄死在上洛的路上。(上洛,是谓前往京都,类似于中文中“问鼎”、“称霸”之意)
武田信玄的人格魅力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的战略思想“风林火山”: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出自《孙子兵法》的军争篇,武田信玄将此作为建设军队的基本思想。电影中着重突出了“山”的意义,信玄说过“人既是城,人既是垣,人既是堀”,这句话既是信玄对“人心向背”的深刻把握,也可以把“人”定义为对“武田信玄”的个人崇拜——武田信玄既是“山”,作战之时,手持军扇,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不死,或者说“他如果能够继续存在”,武田家就不会灭亡,四菱旗就永不会倒。
所以,当信玄大人意外受伤死去之时,必须有一个人来顶替他的“旗帜“一般的位置,继续发挥他的威压。
这部电影的中的影武者的主要作用,颇有些“死诸葛走生仲达”的戏剧色彩,当本多忠胜的部队突击到武田家本阵阵前时,看到“武田信玄”手持军扇,稳如泰山,不禁立刻回马撤退。
一个人虽然已经死去,但他通过他的“影子”继续影响着整个战局的走势,不禁让人感叹武田信玄生前留下的“威严遗产”是多么可怕。当确认信玄的死讯后,织田信长不禁跳起了“敦盛”之舞祭奠这一位英雄的逝去:“人间五十年,看天下兴亡,皆似梦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同时大笑自嘲,武田信玄两年前已死,一个影武者居然糊弄了周围的虎狼这么多年。
“人存在,影子才会存在。人死了,影子该怎么活呢?”从即将被斩首的盗贼变成为了大人物的影武者,影武者放佛是得到了重生,但是是抛弃了自我的重生。从此,他的生活受人操纵,一举一动、一颦一簇模仿那位去世的大人物。他现在到底是谁?
在梦境中,他看到复活的信玄持刀向他走来,他恐惧地转身逃跑,正如初见;而当信玄消失时,他又想去寻找他,但在无尽的虚空地藏中他找不到,只能茫然若失,放佛堕入无间地狱,难以轮回。
电影中很精彩的一点,在于对武田胜赖的刻画,从侧面反映了武田信玄虽然擅长战略计谋,但却没有能处理好“父子关系”以及自己的继承人问题,间接导致了家族的灭亡。
历史上的信玄之死错综发杂,比较公认的一点是武田信玄死于肺痨。而为何患上肺痨,与武田胜赖有着一定关系。信玄的第一段婚姻是来自家族的安排,对象是京都的达官贵人三条氏之女,尽管三条氏为其诞下长子武田义信,但两人的婚姻关系并不和谐;而四郎胜赖的生母诹访姬是信玄最爱的宠妾,两人在南信浓诹访湖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诹访姬患有肺痨体虚,生下孩子之后早逝而去,也由于亲密的接触、把自己的疾病传染给了信玄。读新田次郎的《武田信玄》同名小说的时候,对这一段如胶似漆的爱情相当深刻,似乎是这只猛虎唯一的展现温柔之处。
对于长子义信,由于对其母亲的厌恶,信玄向来不太待见他,甚至谋反事件之中直接将其处死,这件事使信玄在“逐父”的基础上又背上了“弑子”的恶名;而四子胜赖,由于早年出继诹访家,无法继承武田家,信玄为了补偿这一个他最爱的宠妾之子,选择了胜赖之子作为了自己的继承人;每次出战,信玄必定在胜赖阵后压阵,这也足够体现信玄对他的父爱。
但是,胜赖一直对于自己无法直接继承武田家耿耿于怀,并且对于父亲总是站在自己的背后看着,归结于对自己的不信任;父亲死后又留下一大批位高权重的家臣制衡他,从而使他急于证明自己。在电影中,胜赖与山县场景等“重臣派”的矛盾慢慢走向不可调和。正是这种心理的扭曲,使他慢慢失去了冷静,最终将武田家引向不可扭转的深渊里。
最后,电影走到了终点——长筱之战。
一方是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的联军,在防马栅之后布下铁炮,采用了最新式的“三段击”战法;另一方武田家的主力是赤备骑马队。这是一场划时代的战役,属于热兵器和冷兵器的直接对抗;虽然我个人并不想承认,但是这场战争最终演变了单方面的屠杀。骑兵难以突破栅栏,铁炮在栅栏之后枪林弹雨。每一波射击,都会使许多骑士倒在冲锋之中。当硝烟散去,地上密密麻麻得散落着武田家的士兵、马匹、还有“风林火山”的旗帜。
被逐出的影武者藏在战场的远处,注视这军队的溃灭,这只军队在信玄的率领下曾经无比英勇与风光,现在却被躲在暗处的懦弱的敌人,用火枪消灭殆尽,他的眼中,似是愤慨、似是哀悼,最令人痛苦的是,是无助的悲伤。
这是一场东方古典式的烂漫殉死,为武田信玄殉死,为他的灵魂殉死,也为武士道殉死。
影武者担任了最后一位殉死者,他和风林火山沉在了水里。
黑泽明的《影子武士》是其对武士道的挽歌,当热兵器的时代来临,武士面临指着他的枪口,依然能够握紧刀剑,苍然赴死;而当最后一个武士倒下,又有谁能再拾起刀剑?
有些地方张艺谋的画面摄影高于黑泽明,但是黑泽明的场面、氛围调动远胜张,尤其是更为深刻的东方人文情怀。在本片里面,视觉系形式化风格造成节奏的拖沓,武士的信义的表达,还有战争场面调度上,黑泽明无疑是大师。中间的那段梦境真是惊艳!日本人认真起来,确实是世上无双!8.9
颜色像血是南蛮的酒,容貌像王是阶下的囚。影子假扮真身仿若蒙受钉刑,傀儡成为霸主吓退十万精兵。影子一夜领悟了不动如山,将军半生却未懂。敌我双方都没有看穿的傀儡,却被一匹宝马识破。真身不在,透过釜瓦传递恐惧;毛将焉附,借助虹光返照悲鸣。须臾钟鸣鼎食,转瞬丧家之犬,诹访河影子终成真身。
影子依附人而生,没有了人也就没了影子。风林火山一场战争戏很有气势。中间那斑斓的梦是在给之后的《梦》做演习么
三个小时的电影,分了三次才看完,果然经典。结尾的故事早就知道,真正看到结尾风、林、火部队先后做决死冲锋的那一段只有马蹄声、枪声和配乐的镜头,还是震撼了。黑泽明不愧是大师,他不但讲好了一个故事,还把故事中人物的情感用运动的画面和歌剧般的音乐留在了观众的记忆中。
虽然不算黑泽明最好的一部电影,但,作为武士电影来说,是最好了,没有之一!
以小人物命运书写大名家族兴衰,黑泽明才是“电影界的莎士比亚”,他比张艺谋《影》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技法的纯粹,清晰主题之下,用向心力做减法,探讨“生之欲求”与“死之余音”。伟大的精神在肉身陨灭后依旧影响他人,可惜离了主人的影子终究无法力挽狂澜。“风林火山”出自《孙子兵法》,此四字真言浓缩了武田家族的军事策略,可惜铁骑难敌火枪,在“不动如山”中悲壮而亡。到底是坚守旧的光荣传统,还是向流行趋势低头?这是晚年黑泽明的创作困境,亦是张艺谋陈凯歌一辈当下的困境。
这样一部电影出在,在那个没有什么特技的年代,在那个“小规模”械斗就算战国时代的日本,而吴宇森把三国时代的赤壁排成了圣斗士,甚至剧中历史人物的名字都弄错,他已毫无节操,只是捞钱而已。
“我经常想放弃自我,恢复自由,但实在是太自私。影子是离不开人的…有了真身,替身才有意义。” 最精彩是中间替身装真身的桥段,荒诞又合理,忍俊不禁。不动如山的精神气,看得我也不动如山,腰酸背疼,但无疑仍是一部经典。
「影子」是什么?决不是生死置换,一个具象的替身而已,而是旗帜,是血液,武田一氏共死的信义和忠诚。被驱逐的影子正是武田不安的灵魂,见证宿命降临,见证时代终结。山林将倾,生者无常,南柯一梦,幻境一场。
2019/08/25 二刷。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怪信玄自己,非要去草原音乐节支个帐篷听笛子独奏。文艺是种病啊。
仲代达矢中途坐在了我的座位后面,大气不敢出也不敢扭头看他。灯光亮起,恍如隔境。跟银幕中的人一同观看三十年前拍摄的关于五百年前的故事,最奇特的观影感受,人生圆满了。吴宇森你抢了我们粉丝的福利!
黑泽明的代表作。仲代达矢在片中一人饰两角,将武田信玄的气度和影武者的尴尬都演绎得淋漓尽致。尽管武田信玄在三十多分钟左右就死亡了,但他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此后的剧情信玄的阴影无时不刻地笼罩着敌对双方。本片的国语版虽然配音不错,但用词不够典雅,这点是遗憾。
没想到其实拍得很实在啊,要当好影子,要骗过敌人、孙子、侍妾、马,一关关都得过,仲代达矢演得真真好,最后真让人悲从中来。喝着红酒说着阿门的织田信长可爱了,唉,“人生在世五十年,大千世界一瞬间,人生不过南柯梦,幻境一场,生者无常,终须尽”
主公大病初愈,不能骑马
张艺谋的影是讲影子的故事 黑泽明的影则是用影子来讲真身的故事 相比其中牵扯的家臣爱妾子孙仇敌折射出的宿命感 张艺谋蹩脚的爱情亲情戏就显得格外蹩脚和表层了
「影子依附人而生,若没有了本尊,影子意义何存」武田信廉、武田胜赖又何尝不是屈就于武田信玄威名下的傀儡?骗过了敌我,却骗不过一匹马;影武者反而是武田精神的正统传承(水中叩拜(武田附体)、草丛中呐喊(武田悲悯)、水中死亡(武田离去))。风林火山,黑泽明那霸道磅礴的色彩啊!
如果不总跳出来唱人生五十年,信长还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东方出了一个黑泽明,绝对是日本之幸啊!大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电影开头一段信玄、信廉及其影武者的戏就直接超神了。黑泽明用一己之力就将日本电影的战旗直接插在了亚洲巅峰王座上,是影迷含佬量最高的导演了,以至于这部电影竟然是由科波拉和卢卡斯亲自投资,黑泽明才得以拍摄生涯第一部彩色电影,就将色彩运用得极为出色,各种大场面调度结合独特的美学风格显得宏大而又精致,视觉感丰富,绝对是古代冷兵器战争的顶级演绎!仲代达矢的表演甚至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让人都想惊叹一声Pentakill。三国波澜壮阔的历史以及孙子兵法中的风林火山千百年来灌溉了日本文化滋养出黑泽明这样的大神,重新反哺了张艺谋之《影》,武田德川织田在战国时期的村长械斗也因其塑造而如雷贯耳!另外像月代头、殿上眉、能剧多方面展现了独特而富有魅力的日本文化。
心服口服的好片子啊。讲到个人成长、宿命;讲到诸侯割据,英雄相惜;讲到作战方针治国之道;讲到以静制动,不动如山;讲到影子和本尊的凄凉关系;讲到体制离开领导者之后的续命和衰落……34年前就有如此好电影,真心牛逼!
1980年戛纳金棕榈得主。黑泽明对色彩、光影和调度的掌控已臻化境,固定长镜头起势,梦境一段绚烂迷人,似是为《梦》作预演,配乐以军鼓为主,氛围营造极佳。全片细看均得益于"侧面"二字:两场战争戏避实就虚,充分利用画外空间;影武者命运烘托出家族和时代的悲歌;看似摹替身,实则写主公。(8.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