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编剧乔误入鬼气森森的豪宅,里面住着默片时代的巨星诺玛,及其忠心耿耿的管家(其实他也是她的导演,她的第一任丈夫,一手捧红她的人),还有她刚死掉的宠物大猩猩。手头拮据的乔被金钱诱惑留下修改她糟糕的莎乐美的剧本,从此便坠入时间的峡谷,一边是默片时代,一边是现代。他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在那边。一边是瓦伦蒂诺跳过舞的瓷砖,一边是狂笑的年轻金发女人。一边是50岁的过气巨星好比刘晓庆,一边是青春逼人的审稿员小姐贝蒂,她才22岁。
“你多大?”
“22岁。”
“聪明的女孩儿,什么都比不上22岁。”
诺玛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巨星时代,每天阅读影迷来信,给他们寄去自己的签名照片却不知影迷来信都出自管家之手。她还期望着东山再起,举手投足都是戏剧腔,家中摆满自己的照片,每晚观赏自己的主演的电影。派拉蒙希望借她的古董车去拍戏,她却以为导演又向她伸出橄榄枝,大家在拍戏现场围观她,像是围观一件古怪的古董,再没有那么令人悲伤的时刻了。他成了她的“达令”,穿耸肩西服驼绒大衣,却又抵挡不住现实的吸引力,半夜跑去跟审稿员小姐写一部新剧本。当贝蒂向他表白后,他想摆脱掉这一切,回到现实中去。他不要22岁,也不要50岁,决定回俄亥俄州当一名报社编辑。当然,他回不去了。
“50岁并不可悲,除非你想变成25岁。”他这么对她说,然后被她枪杀在游泳池边。
完美的开头,完美的结尾,完美但现在基本已经不再使用的人物旁白。比利.怀尔德用这部电影送走了默片时代以及默片时代的著名制片人L. B. Mayer。一个时代结束了。
1950年。派拉蒙审片室。来自好莱坞各大制片厂的明星与大亨们齐聚一堂。投射在银幕上的是即将上映的派拉蒙新片《日落大道》。拍摄此片的导演比利•怀尔德(Billy Wilder)经过《双重赔偿》与《失去的周末》这两部黑色电影经典之作的锤炼之后,正在向美国社会、乃至好莱坞最黑暗的角落伸出他敏感的镜头,此刻,他在审片室内焦急地等待着;对于他来说,《日落大道》是他在愤世嫉俗与黑色幽默的影像之路上迈出的最大胆的一步,也许,这一步迈得太远了,以至于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作为投资方的派拉蒙,都无法预测到这部电影所能得到的评价。
影片结束,灯光亮起。从座位上首先站起的是米高梅总裁L. B. Mayer。虽然同为犹太人,但这位德高势重的大人物可没有给怀尔德留一丁点情面。透过他的玻璃眼镜,Mayer怒气冲天:“我们必须向怀尔德施以鞭刑!我们必须把他赶出这个城市!他玷污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养育了他,他却以这种方式报答它!”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能够想象,对于L. B. Mayer来说,《日落大道》对他和他所象征的那一切造成了怎样中伤和诋毁;同样无法预测的是这起争执的戏剧性结局:仅仅一年之后,L. B. Mayer被迫下台,这个在好莱坞默片时代制造了无数经典的制片人终于被时代所淘汰了。《日落大道》一语成谶。一个时代逝去了,《日落大道》成为这个时代最为悲鸣、也最为讽刺的一首挽歌。这是怀尔德对他爱之越深、恨之越切的梦工厂的一个特写,也许,镜头靠得太近,一切都过于真实,再过完美的梦幻都无奈显示出它粗陋现实的阴暗面。
日落大道,坠星之地
日落大道是洛杉矶最为著名的一条街道。它东至银湖(Silverlake),西达太平洋,是天使之城中最为美丽的景观。1911年,好莱坞首个制片厂在这里成立,而随着工资和利润的极速增长,日落大道在20年代转眼之间演变成大明星的豪华住宅区。在电影《日落大道》中,女主角、默片明星Norma Desmond便住在这条大街一幢阴森恐怖的别墅中。饰演Desmond一角的是曾经在好莱坞默片时代风华绝代的美人儿Gloria Swanson;在她风靡一时的时候,她也曾经在日落大道落过脚。和影片中的Desmond一样,她曾经集千百宠爱于一身,每周所收到的影迷来信便数以万计。可是,当青春逝去,人老珠黄,聪明的Swanson选择激流勇退,在纽约开始她新的事业时,影片中的Desmond却仍然固执地守候着她对电影的痴迷。世界早已将她遗忘,可她仍然期望有一天,她能饰演《莎乐美》中那位凄美的公主。
《日落大道》另外一位男主角则是剧作家Joe Gillis。或许,他是一位更加悲剧的人物。相对于曾经辉煌的Desmond,Joe甚至连片刻的闪耀都不曾拥有。这位才气平庸的年轻人在事业的开端便遇到了阻遏。没有人为他的故事买单,他甚至连房租都付不起。无奈之间,巧合之中,他成为了Desmond的小白脸,日日依靠贩卖自己的青春和谎言过活。饰演Joe的是好莱坞男星William Holden。在《日落大道》开拍之前,他正在经历和片中人物相似的经历:他唯一为人所熟知的是他的处女作《黄金男孩》,而那已经是在11年前了;而谁又会去铭记一个11年前的角色呢?好莱坞是一个令人遗忘的地方,这种遗忘有点残酷,却也是整个电影资本工业不断向前发展的不二法则。不过,《日落大道》却向镜头对准了这两位被遗忘的人,并请来两位被人所遗忘的演员,真真假假地把一段好莱坞轶事编织地丝丝入扣,从而铸就了影片本身的不朽。
“我现在仍是大明星!只是银幕变小了!”
时至今日,当观众已经习惯观看彩色有声电影,当演员们已经习惯用“方法论演技”从姿态、声调、神情等各个方面不断以现实主义的方式揣摩人物性格时,我们已经很难想象“有声革命”对整个电影业所带来的冲击。虽然我们无法全方位地回顾这次革命所带来的影响,观看《日落大道》仍然可以让我们欣赏到默片所残留的那丝遗韵,以及从无声到有声这一巨变所带来的镇痛。
Norma Desmond就是默片时代的象征。她用浓妆艳抹来修饰自己的脸部,用金银珠宝来闪耀黑暗的银幕;她举手投足都以一种夸张的神情和动作表达自己的情感,而这,正是默片时代演员传达人物情感的唯一方式。对她而言,对话永远是多余的,电影永远大于生活,当特写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她必须以一种戏剧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当Gloria Swanson饰演这个人物时,她甚至不需要重新学习50年代以来如火如荼的方法派演技,她只需演回那些她曾经饰演的人物。只是,当怀尔德让William Holden这个方法派血统的演员与之搭配时,他们之间剧烈的反差形成了恐怖哥特的效果:在黑暗的放映室中,他们观看着Desmond曾经主演的默片,曾经的她妩媚妖娆,可转瞬之间,虽然以同样的方式表演着,可从几十年前的银幕到现在的现实,浓重的粉底已经掩盖不住她眼角的皱纹,苍老僵硬的手透过黑暗伸入布满尘埃的投射灯光;电影总在塑造着不朽的传奇,但不朽的代价就是把岁月的痕迹封锁在遗忘的角落,无奈,Desmond并不想把自己冰封在阴森的别墅中,做一具被掏空的僵尸,拉皮、修毛、做头,她企图用现代技术来烫平时间的烙印,银幕与现实渐行渐远,可她仍然拒绝现实,她永远活在电影之中,妄图用胶片来冻结已逝的青春与辉煌。
《日落大道》并不粉饰现实,虽然是一部虚构作品,但每一丝虚构都来源于真实的银幕艳史。在放映室中不断滚动的默片并非怀尔德之后的戏仿之作,而是由Gloria Swanson主演的默片《Queen Kelly》。这部默片巨制的导演便是曾经在好莱坞叱诧风云的大导演Erich von Stroheim。这位与Cecil B. De Mille、Josef von Sternberg齐名的默片导演曾经一手把Gloria Swanson推到了好莱坞名利场的顶端,并与之坠入爱河。在《日落大道》中,Erich von Stroheim饰演Desmond的管家Max,而其后,我们又得知,这个人物曾经就是一个导演,他捧红了Desmond,并与之结婚,当他们双双被电影工业淘汰之后,当Desmond陷入疯癫的边缘,只剩下Max一人孤守在Desmond的身边,写作着一份份莫须有的影迷信件,弥补着Desmond破碎的电影梦。饶有趣味的是,正是出现在《日落大道》中的《Queen Kelly》毁灭了真实生活中Swanson与Stroheim的明星梦。当年,处于事业顶端的Stroheim想利用此片把他与Swanson的艺术成就推至新的高度,可无奈美国的观众并不买账,过大的野心使《Queen Kelly》席卷了巨大的资金投入,而随之而来的失败则把他们俩推向了万劫不复的边界。虚构是现实讽刺的注脚。
Desmond与Max的悲剧并不是Swanson与Stroheim两人所独有的,它属于好莱坞整整一代人。在Desmond的居所中,我们发现几个曾经如此熟悉、现在却已苍老到狰狞的面容,Buster Keaton,Anna Q. Nilsson、H. B. Warner,他们每个人都是默片时代中不可磨灭的巨星,而如今只能在布满尘埃的空洞居所中打着桥牌渡过余生。在影片中,Joe称他们为“蜡像”,这些更加应该摆设于蜡像馆的人物似乎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部1950年的电影中,他们的优雅、他们的谈笑、他们的举手投足,他们仿佛如幽灵般侵入这部有声片,我们从来没有听他们说过一句话,而现在,当声音从他们的口腔中传出,那仿佛都不属于他们,而是属于那个已经死去、现在却被招魂的时代。
Desmond坐着她的老式轿车,来到久违了的派拉蒙制片厂大门。除了一位老看守,已经没有人认识她。可是对她来说,“没有我,就没有派拉蒙。”正如在《日落大道》的选角过程中,制片方强求Swanson做一次试演,可Swanson却拒绝道:“我为派拉蒙拍摄了20部电影。为什么他们还要求我面试呢?”无论是Desmond还是Swanson,她们都“曾经是大明星”,可对她们自己而言,“我现在仍是大明星!只是银幕变小了!”镜头已经容不下她们脸部的特写,制片厂需要的只是她们老式的豪华轿车。她们的服饰、她们的别墅装点、她们的生活习惯,早已成为时代剧所追溯和怀想的片段,却需要以不断的压抑来作为代价,而非像《日落大道》这般把封尘的历史触目惊心地呈现在50年代的加州阳光中。
好莱坞式黑色电影
无容置疑,怀尔德是经典好莱坞时代最伟大的导演之一。但过于更多的评论家来说,怀尔德却不是希区柯克,当希区柯克教会我们如何用影像来讲故事时,怀尔德却仍然是一个重对话、轻影像的剧作家。的确,无论是《日落大道》还是怀尔德的其他电影,都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最为经典的台词,但这并不说明怀尔德并非一个影像大师。怀尔德是确立黑色电影影像风格的导演之一,而《日落大道》则是他黑色电影系列中视觉风格最为张扬的一部。
影片由Joe的第一人称叙事开始,随即,我们便发现这位名为Joe的叙事者其实是一位躺在游泳池中的死尸。怀尔德想拍摄一个从泳池底部至下而上的镜头,可当时的摄像器材无法满足水下摄影的条件。于是,他在水底安置了一块玻璃,从水上用摄像机捕捉这块玻璃所反射的影像。这个镜头的结果甚至比真正的水下摄影还好,因为水面与镜子的双重反射制造了人物影像扭曲的感觉,这种不真实感一方面制造了如梦如幻的氛围,另一方面又略带恐怖,从而奠定了本片双重变奏的基调。
影片的结尾是电影史中最为经典的场景之一。在Desmond杀害Joe之后,各路小报记者与警察蜂拥而至,Desmond终于如愿以偿,再次成为摄像机的焦点。疯癫的她以为电影终于开拍,浓妆艳抹,缓缓步下别墅中那条哥特式的楼梯。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四周拍摄她,闪光灯中,她就是莎乐美,奢华到夸张的服饰与现代的简洁西装形成强烈的反差。怀尔德剪接到一个主观镜头,Desmond正在正面向我们走来,她说道:“我已准备好特写镜头了。”摄像机向前推进,Desmond默片式的表演似乎是恶魔的张牙舞爪,她昂起头,如此桀骜不驯,狰狞枯柴般的手伸向摄像机,仿佛在索要摄像机从她身上所摄取的所有岁月,镜头嘎然而止,《日落大道》停留在了最为恐怖、最为疯癫的那一刻:就在这一刻,现实与梦幻的分野终于在摄像机之前崩溃离析,作为梦工厂的好莱坞也终于在这一刻呈现出它真正的底色。
1950年的《日落大道》为年华逝去的葛罗莉亚·斯旺森赢得了当年金球奖的最佳女主角。在此之前,斯旺森是好莱坞默片时期的著名演员,几乎和影片里的诺玛·戴斯蒙德如出一辙,但是随着有声片的到来,她们的光环逐渐褪去,也慢慢被影迷们遗忘,只有困在好莱坞的豪华老宅里一遍遍播放自己过去参演的电影。于是,电影每秒24次的谎言(当时应该是16格)不再针对于观众,对于那些已经脱离片场,失去票房号召力(也意味着观众缘)的昔日电影明星们也同样适用,她们固执地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不肯醒来,残酷之处就是,别人都是清醒的。
在《日落大道》里,诺玛·戴斯蒙德虽然不能重返片场,但该片却为葛罗莉亚·斯旺森带来了她演艺生涯的最高荣誉,尽管和奥斯卡失之交臂,但在此之前已经被大众遗忘了的她,不能不说是《日落大道》给了她事业重唤光彩的机会。饰演一个50岁的过气女明星,葛罗莉亚·斯旺森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默片时代演员们夸张的肢体语言,念着带有口音的台词,不知道是多年的演艺生涯在她表演方式上印下烙迹还是她为本片故意为之,尽管带着些夸张和滑稽,但却和本片中那所哥特式风格的老宅相得益彰,她受困于老宅中,害怕外面的世界,但又对其充满憧憬。
除开葛罗莉亚·斯旺森,在影片中饰演诺玛·戴斯蒙德管家的麦克斯,则是由二十年代大名鼎鼎的导演埃里克·冯·施特劳亨饰演,他在本片中饰演的也是一位默片时期的导演,不得不说,麦克斯这个角色和埃里克本人有着比诺玛·戴斯蒙德和葛罗莉亚·斯旺森更高的契合度和写实意味。不仅如此,本片也是用写实的手法去讲述这个看上去荒诞不经的故事。
影片一开头,威廉·霍尔登饰演的年轻作家乔的尸体就漂浮在游泳池上,周围是不停拍照纪录的警察和新闻记者,接下来则由霍尔登本人的画外音讲述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时间回到6个月前。比利·怀尔德的影片大部分都爱采取倒叙的讲述方式,这甚至成了他影片的标致之一,以至于我观看他后期的一些没有采用倒叙开场的作品时,忍不住怀疑好几遍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片。倒叙的开场方式往往意味着,结果被直直地摆在观众眼前,显然,比利·怀尔德对于一件事情的结果并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在他的影片中经常一上来就由主人公告诉你影片的结果,例如《双重赔偿》,而真正令比利·怀尔德感兴趣的则是事实的过程与真相,他更乐于在自己的影片中去进行这样的探索,至于结果,他毫不掩饰地就告诉你了。所以《日落大道》里,年轻作家乔是自愿困在诺玛的老宅里,诺玛需要年轻男子对自己的痴迷证明自己不老的魅力,乔需要一个愚蠢、慷慨的老富婆为自己抵挡窘迫的生活,这就是真相,生活没有逼迫你,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
在新年派对的那场戏中,被诺玛缠着跳了好几个小时探戈的乔终于厌烦了,夺门而出去寻找自己的同龄人,他是这样说的,“我想跟我的同龄人在一起,我想再次听到人们的笑声.......他们还年轻,还有乐事去分享”,这里说明让乔心生厌倦的是诺玛的桎梏与占有,而他想要的则是自由,呼吸年轻的空气,诺玛家派对的形单影只和阿迪家派对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在乔和贝蒂散步在街上的一场戏中,有这样一段对话。
乔:“你多大?”
贝蒂:“二十二。”
乔:“聪明的姑娘,没有什么能像你这个年龄一样令人神往。”
而这段对话产生之前,是乔闻到了贝蒂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两个人在谈论这个味道的由来,接着有了这段对话,所以,贝蒂身上令乔着迷的味道根本不是什么洗发香波的气味,而是年轻的气息。
真相就是乔不是为了高尚的爱情而决定离开,而是对年轻气息的渴望。
至于爱情,我倒宁愿相信,他对诺玛是存在爱意的。既然麦克斯心甘情愿地留在诺玛身边,就意味着昔日的电影明星,身上也一定还残留着能吸引男人的魅力。有一场戏是诺玛为了哄乔开心,滑稽地扮演着查尔斯·卓别林,那一刻,你仿佛能看见麦克斯口中所说的,16岁时诺玛的魅力。一个放下明星架子,为了取悦心爱男人的无知少女。
但大部分时间里,诺玛身上都裹着黑色的衣服,在一座老宅里独行,真让人觉得她是一只——蜘蛛,编织着网,想要黏住乔这个美味的猎物,伺机下肚。最后一场的枪击戏,乔倒下的一刻,我仿佛看见一只黑色蜘蛛终于得逞。
电影以路边堆满落叶的日落大道Sunset Blvd的景象开篇,直至镜头从路面往上转,接着便是话外音出现,同时一群警车响着警笛飞驶在日落大道上。
这时观众还不曾想到,这个话外音是尸体发出的声音。
或者对于不熟悉威廉·霍尔登的观众来说,大概直到电影最后才会发现这是死了的人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部七十年前的电影,从开头便营造了一种爱伦坡式的诡异气氛。这种倒叙的方式(导演也不是第一次用了)更是增加了整个故事的悬念,这具尸体为什么会漂浮在这个游泳池里?以及接下来究竟会有怎么样的故事展开。
01 气氛
整部影片表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氛围。
在诺玛·戴斯蒙那座外表破败内里却奢华的哥特风格的豪宅里,始终都充斥着诡异,黑暗与毫无人气,她本人的服饰以及整个房子的风格带着一种阴森的富丽堂皇。
一楼大厅里摆满了她年轻时的照片,一层层一排排显得主人是那样病态般的自恋,她始终沉湎在过去的荣光里,自欺欺人又无可自拔。
豪宅里每个房间的门甚至是衣橱都没有锁,可是豪宅的大门,这扇通往外界的大门,却是如监狱一般的铁栅栏门,这位默片时代的闪亮明星不仅活在昔日的种种辉煌之中,还从内心里不愿意接受外面世界的任何变化,她不想改变自己接受变化,甚至不希望看到这种变化的存在,所以她要将自己禁锢在这所她自认为的“乐园”里,外人的眼中只有荒凉与破败的“乐园”。
而这里给乔·吉利斯的感觉是阴森与狰狞,当他终于忍受不住第一次从这座破败的豪宅中逃离时,在新年夜里。
在乐队的伴奏下,只有他和诺玛两个人的舞厅,空旷落寞,阴森又闭塞窒息,完全将新年狂欢的气氛阻挡在外。
他冒雨逃了出去,搭车到了朋友的新年party里,狭窄的空间,拥挤的人群,唱歌跳舞的人们,跟豪宅中的落寞有着鲜明的对比,嘈杂又热闹,欢快又世俗,拥挤不堪又显得是积极向上的。
电影中一直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中来回穿梭,其实也暗示着男主角乔·吉利斯的心境,他在这两种不同的世界来回徘徊。
02细节
乔答应诺玛看她写的剧本时,她坐在对面戴着墨镜审视着他,左手举着个性的烟斗吸烟,右手却像爪子一样支棱着,这神态像极了吸血鬼。
由后面的种种情节来说,她的确就像是乔的吸血鬼,而乔是她宠物猩猩的替代品。
乔和诺玛的关系就好比诺玛与所谓的明星体制的关系。
当昔日的明星诺玛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之后,她被弃之如敝履。
而当乔想要挣脱这种关系的时候,他被陷入癫狂的诺玛开枪打死了,他已经走到了门外,可还是没能继续走出去。
而这在之前的一个细节之中就已经暗示了,新年夜乔逃离,表链却挂在那扇铁门上,他扯了下来才逃了出去,可最终他还是回来了,就注定他是逃不出去的。
名利对于贪恋名利的人的反噬,诺玛陷入了癫狂,乔奔向了死亡。
03人物
诺玛·戴斯蒙
她的悲剧在于固执地活在往日的辉煌里全然不知或者根本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银幕早已不需要她,人们也早就已经忘记了她。
可是对于曾经头顶光环,得到过又享受过名利带来的好处的诺玛来说,又怎么能不虚荣膨胀,又怎能不贪恋名利,又怎么可能想的到这种明星体制不过是如吸血鬼般地压榨她呢。
当她不被需要,就没有人愿意再提起她的辉煌,制片厂打电话联系她也仅仅是因为想要租用她的复古车。
如果要说她和狄更斯《远大前程》里的郝香薇的相似之处,那便是两人都固执地活在过去,郝香薇活在仇恨里,诺玛活在往日的辉煌里。
乔·吉利斯
乔是个落魄的二流编剧,落魄到付不起房租,连自己的车都保不住,他求助于经纪人求助于导演却没有人愿意救急。
可是他又拼命想保住像自己腿一样的车,于是误入了外表破败的那所豪宅,这样看起来他最后成为女主角的小白脸是一种偶然。
但是这一切却是必然。
影片开始之时,是漂浮在泳池里死了的乔·吉利斯,话外音说他一直想拥有这样一个泳池。而那架他放不下的车就是他放不下的名利,他来好莱坞闯荡,为了理想更是为了名利。
对于他来说,诺玛和那座豪宅便是名利的诱惑,他即使没有这次偶然进入,也会有别的事情驱使他进入,因为他在阴森的豪宅与外面的世界之间始终在徘徊。
04 表演方式
葛洛丽亚·斯旺森与威廉·霍尔登两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表演方式,这样的两种表演方式换在其他故事框架或者其他类型的电影中可能会有违和,可是在这部电影中两种表演方式的反差却产生了很奇特的效应。
斯旺森带有默片时期夸张的肢体语言与神态的表演方式将诺玛的病态、傲慢、脱离实际与自欺欺人表现得淋漓尽致。
05尾声
这是比利·怀德一场肆无忌惮的嘲讽,明星制度的残酷与无情被他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出来,多么黑色,多么阴暗,竟然从中找不出来一丝柔和来。
最后,乔的死引来了各路记者媒体,昔日的明星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再次成了媒体的焦点,此刻的她已经精神失常,恍然以为她复出的机会终于来了,她在镜头前张牙舞爪,以为又重新回到了焦点,回到了聚光灯下,其实只是走向了毁灭走向了死亡。
最后的镜头,众人如定格般在楼梯上停住,只有诺玛一个人缓缓走下楼梯,慢慢走近镜头,“戴米尔先生,我准备好我的特写了。”
然后渐渐模糊在镜头之中。
要说经典心理恐怖片 比利怀尔德的日落大道当属其中佼佼者 尽管片尾仍有些冗余(下楼梯的旁白处出卡司岂不更好?)但本片神奇地将远大前程式的闭塞窒息感 爱伦坡那诗选式的黑暗 以及菲茨杰拉德型浮华融为一体 部分元叙事的运用 部分死者旁白式的处理等等 随后在马丁斯科塞斯和大卫林奇的作品上 亦见重现
太精彩了。无论是关于默片女王的失落与幻梦,还是围绕感情关系的紧张与惊悚,都被这样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讲得丝丝入扣,挥洒自如。
大卫林奇怎末可能不喜欢它呢
原来比利·怀德在66年前就已经写出了:“‘你不会有时候很恨自己吗?’‘我常常都很恨自己’”这么振聋发聩的对话。
看得各种心酸…巴斯特.基顿脸上涂满厚厚脂粉、带着小丑般忧伤的神情坐在桥牌桌边如僵尸出土,50岁韶华已逝的老妇,蛰居一幢阴暗废旧大宅,仍缱绻在25岁的浮华旧梦中,疯癫痴狂地死死掇住最后一缕稻草,渴盼光环再临,不肯落回人间…这明明是对整整一个时代的苍凉悲叹。编剧定受《远大前程》启发甚深。
美人自古如良将,人间不许见白头,更何况是用金粉镀成的superstar。整部片子都处于一种莫名的诡异气氛之中, Gloria Swanson真是太妖魅了,那句Stars are ageless说的令人唏嘘不已
门牌号竟然是日落大道10086耶!目前看过最喜欢的怀尔德。故事讲得这样扎实,即便谜底早就揭晓也无妨。一部关于电影全是电影的电影,那些失意的过时的疯癫的人,被“罕见的同情心”所照耀,成了黑暗中的英雄。精彩的结尾像一出戏中戏,可她还是把那个挚爱她的人叫成了别人的名字。
paranoid...Norma那经常仰面45度角但眼睛还是水平望着你的神情真是太恐怖 黑暗中不寒而栗.
看黄金时代的影片,总能不经意间产生这样的体会,就是最电影的电影就该是这样的。 而一个身处光环中的人,如果只看得到光环,当年华流逝,取而代之的就会是同等的空虚和暗淡。
片子绝对经典,就是觉得她那么有钱要是嫁给冯小刚就好了,绝对私人订制一出甲方乙方似的大腕戏。以被杀者的口吻开始,地址真的是日落大道的10086号嘛?还是中文字幕自己加的。老太太说星座也真是醉了。UCCA
一直觉得国内应该翻拍然后找刘晓庆来演Norma 所有人嗨到爆
比利·怀尔德代表作,黑色电影经典。对好莱坞自身的批判与嘲讽,和《雨中曲》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本片是阴暗悲凉的,后者明媚欢乐。大卫·林奇的神作《穆赫兰道》中多次向本片致敬。本片的摄影(尤其是片头片尾)、台词、化妆都极佳。但我很不认同女主的沉溺于过去,拒绝向前看的心理。(8.5/10)
《日落大道》里耐人寻味的metamessage是,扮演管家的施特罗海姆说:“我曾是可以比肩格里菲斯的导演,现在却只要全心全意的服侍于她”。事实上,在无声片时代作为导演的施特罗海姆确实比肩与格里菲斯。所以,施特罗海姆要守卫的不是沉迷与过往荣耀神经质明星诺玛,而是她所代表的无声片的电影时代。比利怀德的用意应该是在这里,才让这位曾经最了不起的导演也是演员的施特罗海姆出演吧。
难怪大卫林奇喜欢,这片子其实多可怕多阴暗啊。都是贪恋名声的人,一个走向疯狂,一个走向腐坏,都太让人唏嘘。更何况女主角就是当年默片大明星,演得特别棒;里面出现的电影人还真都是导演什么的,好莱坞讲好莱坞自己的故事,日薄西山的无力感
呃,没有传说的那么神,不太喜欢,很难融入剧情。
好莱坞一次肆无忌惮的自嘲自讽,且绝对黑色。面对那双惊悚而自我陶醉双眼,我们到底是该压抑地为无声电影时代默哀,还是直面虚荣与欲望带来的凶残?受人欢迎与受人关注的区别是有多么大,她却能走火入魔地归为一体。(这绝对是比《艺术家》那样毫无创意的跪舔高出几个档次的作品。)
黑色电影有种令人窒息的美感,就像诺玛的控制欲,她在名利场中迷失了太久,灯光亮起的时候早就丢失了灵魂。好莱坞电影工业何尝不是一座吞噬人的房子,赐予你梦一般的虚幻,沉浸在一种人工布景的绚烂中无法自拔。人是圈子的动物,靠赞美来获取光环,诺玛有粉丝的假信,乔在那帮编剧朋友中亦能找到存在感,谁不是在烂泥中去奋力追逐虚无的梦想,以驾驭这沉重的人生。上帝要毁灭一个人,必先使其疯狂。疯狂不是一种罪过,从青云般的梦境中跌落才是。葛洛丽亚·斯旺森和她扮演的诺玛都是50岁,一个坠毁于日落大道的黄昏,一个在日落大道的水泥道上玩命一跃,竟然驾起了祥云。戏里戏外,皆为唏嘘。
这片子又厉害又悲伤,那种没有任何选择可以阻止悲剧发生的悲伤啊。喜欢死人的旁白自述,喜欢万能管家,Turn that light back where it belongs,比利怀特每次台词都好棒啊。在B站看的,弹幕让我觉得大家对年纪大的女性非常刻薄,当任何年龄差巨大的男女关系出现时,女性年纪大的时候大家就废话好多。
这片子其实还挺惊悚的,因为真实的与臆想的人生如此脱节,把人弄成了变态。男主角其实不重要,谁都行,不如Max来得重要。讽刺的是,不仅又是一出错爱乱情,而且到最后,只有疑似结尾之时,孤独的女人才能获得她想要的结果,尽管她也知道只是片刻黄粱。
2011.6.11. 18:30 国泰。文艺青年吃软饭警示录/脑补女王的戏梦一生/女王攻和忠犬受不得不说的故事/如何用形而上的追求把软妹指南……怀尔德先生您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