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春秋

一部探讨了死亡的歌舞片。

视频小哥一直在画中画说：伊丽莎白·库伯勒·罗斯的研究发现：濒临死亡的人会经历5个心理阶段，分别是否认、愤怒、交涉、抑郁、接受。

男主一开始对那段视频解说是不以为然的，戏谑，鄙视。直到男主心脏病发，住进医院，他开始完美的诠释了那段解说，为那段视频做了完美的注脚。

医生告诉他这病很严重，必须住院治疗，他却认为怎么可能很严重，前一天还在好好的排戏，转眼就严重到可以要了小命呢，他还想回去继续排戏，直到再次心脏病发，他才乖乖的躺回去接受住院治疗。

在住院治疗期间他不停的喝酒抽烟办派对，并且在性欲方面也完全没有节制，和医生要求的背道而驰，这也是在否认，他完全不想面对这个事实，也许他内心有意识到这个病有可能很严重，但是他用那么多的欲望把自己填满，没有时间和内心空间去想死亡是否已经临近，他可以避免面对探索事实真相。

再次复检的时候，各种指标不合格，医生给他做心脏导管手术，他开始担心会就此死去，他开始把死神当一回事了，他开始讨价还价，想再让自己活一会，现在还不想死，还想和女儿在一起。他恳求死神，现在还不想死。他最终没有立刻被死神带走，他恢复神智了。

当他以为自己真的从死神手中躲过一劫之际，再次病发。他这次真的感受到，死神是真的，死亡不远了。他失神落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想要逃开，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去。

直到走到一个黑人大叔那里，黑人大叔陪着他唱歌，从这里开始，他累了，也许知道自己无处可躲，他开始等待，等待死神的拜访，等待死亡的降临。他开始和黑人大叔一起唱歌，突然觉得好心酸，你挣扎，你想逃，但就是那么无奈，你无法改变。虽然你排戏很出色，你想留谁就留谁；虽然你床上功夫了得，你想上谁就上谁，但是这一次，你再也做不了主，不是你说了算，你唯有无力的接受他。

男主用自己的生命，把画中画的演说词鲜活的演绎了一遍：否认、愤怒、交涉、抑郁、接受，然后死亡。

其实，就是一个吃喝嫖赌的老男人的盛大死亡秀。

但中年男人嘛，有行云流水的鱼水之欢，有鱼水之欢中的那一点真情，有隔三差五因为女儿见一面的前妻，有可爱得像天使一样的小女儿，有比全世界都重要的一台歌舞演出。

据说男主是导演的自我映射，那真是自恋得不得了，能为自己想象出这样的死亡；能把自己拍得如此才华横溢，如此糟糕透顶，又如此富有魅力。我男朋友说，他原本是不会喜欢这样的片子的，一个渣，随心所欲，自我为中心的老白男，但奈何情感细节刻画得实在太好，天马行空，又细腻精巧。

他逼问他的女朋友，是否有别的情人，明明他自己无数次得和不同的女人调情，上床，被当面抓到的出轨。最后，他说没关系，哪怕你和别的男人上床也没关系。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说想让她好受一点。死前，他自嘲他还没死自己的情人就有了新欢。死亡真的能带给人无力感，是那么自私，强势的男人，但到最后那一刻，一切都无意义，彻彻底底的无力。只剩下了他想让自己身边的人好受一点，哪怕这种努力多少细微，多少无意义。

他被拉进手术台之前，恍惚间手术车边站着的是他的女朋友和前妻，他和她们说，对不起，然后画面一转，推着手术车的只是护士。这是他对她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是她们不知道。

他女儿来病房看他，那一段里我几乎流泪。我爸爸在我中学的时候得过肺部的恶性结节，最后切掉了半个肺叶。他也曾进手术室出手术室，我那时只在他出手术室见了一面，几乎没有任何身体和精神上照顾过他。看这段的时候我全身都在颤抖。我想到我爸爸，是否也因为我，我冷漠到这个地步（中学时的我还是个孩子，我并非在为自己推脱，孩子的恶行是最纯粹最真诚的，最无可推脱——我父亲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他之后对我所有的的失望，绝望，一瞬间竟觉得情理之中。我们父女情竟淡漠至此。

在面对死亡之时，他看到他的小女儿全套戏服装束，载歌载舞，企图把他留在人间。他用他自己对女儿的爱在和死神抗争。他在死前最后一次和自己的女儿跳舞，他已经病弱到要很吃力才能托起这样小一个女孩，他一天一天虚弱病痛，他有意或者无意得忽视了——因为他最爱的东西，演出，舞蹈。

我男朋友因为因为电影里排练的场景气氛而动容。他在中学时也排练过音乐剧，那种后台随意调情，舞台前努力配合的状态过于真实。我是对歌舞一窍不通的人，但也觉得实在太有感染力。比情人，比前妻，比女儿更重要的东西，是那一部未完成的歌舞剧，美到无法言喻。

他一直都和一个蒙着白头纱，穿着盛大白裙的女人说话，我知道这影射他的某种内心，但是看到最后才知道那是死亡女神，或许也同时是他的艺术女神。数场盛大的歌舞结束，他的女儿，前妻，情人纷纷离场。幻想中，鲜花掌声中，一片锣鼓喧天，他走向死亡，走进死亡女神的怀抱。

烟酒不断的我和我男朋友，在看完这部电影后打算戒烟戒酒，当然，已经近一个月过去了，我们还是每天烂醉。哈，离死亡又近了一步呢，我当然没那么自恋，不会想象这样盛大的死亡。但想了想，死前有这样亲近的人在身边，好像就减轻好多死亡的恐惧。

不过想来不可能，我喜欢这部电影，就是它最后男主临死前在现实中那场戏——无论身边有多少人，有多少爱你的人，死亡都是个私人的事。男主最后从病房里逃出，独自一人在地下室面对死亡，身旁只有一个陌不相识的清洁工大叔，我无法想象他当时的心路历程，可我能够感受到他当时的千回百转——又或许男主当时已虚弱得无法有千回百转的思绪了——结局其实很简单：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得独自面对死亡。

看完只有一个想法，想一直无限循环到腻为止。生而为人，却灵肉割离，浮生不过如梦。以一段歌舞作为这场死亡的谢幕，自恋又自嘲，华丽又绝望，狂欢又哀伤。惧怕死亡，却又肆意挥霍着肉体，大概只有灵魂空洞的人才会这样。一生的功名利禄，在死亡面前渺小的不堪一击，弥留之际所有的反思歉疚与悔恨在死亡面前也都太迟。意识流的跳跃穿插式叙事，现实与虚幻，回忆与幻觉交错，剪辑凌厉极致到变态。最后不得不感叹兰姨太美，Bob Fosse太牛逼。

#PCC# #Thefilmsofbobfosse# 第三刷，也是迄今为止唯一影院三刷过的电影，实在太喜欢歌舞了，尤其是爵士，以至于我的闹钟都是《There‘ll Be Some Changes Made》。

叙事上以回忆为主，借以与死神的交流的形式完成主角对于性，婚姻和爱情的自我剖析，再以现实风格的“近期”作为男主与死神和观众的主要视角，也带来了其中的“因”，而以定场镜头展示的“果”和迎来的坠落则让影片带有极强的宿命感。片中还以超现实主义的表达演绎着男主的童年经历和心理活动。三个舞台着重不同却都汇聚于男主本身。

视觉上，基本使用的是固定镜头，大量的推拉摇，尤其是特写摇镜头，失焦感带来的速度体验不同凡响。而大量的快速剪辑让电影的张力提升不少。定场镜头以一声咳嗽作为开场后就是大量的特写前推镜头，伴随着节奏极快的配乐让紧张感拉满。而几场低机位固定镜头拍摄让压迫感和宿命论感更强。还有几次死神的叠化处理，也是把非现实更加梦幻的表达。喜欢的部分是早上的一系列活动的对照性，以前期的正常带后续的快速剪辑到最后的升格镜头，都很大程度的表达了“死亡”来临时的感觉。还有就是手术时男主的手术与保险公司的赔偿的交叉剪辑，也是寓意明显。

听觉上，爵士乐让影片整体风格维持着比较高的统一度，几场歌舞的效果也是拔群的，更别说走后那段儿带有极强讽刺意味的词，让影片有一个非常完美的收尾。

舞蹈上，从开始的编舞，到Interesting的空乘幻想舞，再到女友和女儿的舞蹈，都是从不同方向构建着男主，最后的四场死亡之舞更是从婚姻，爱情，生活和家庭几个方面展示男主的曾经，直至最后的告别之歌。

北影节

BFI歌舞片展

PCC Bob Fosse展

本文首发于深焦DeepFocus专栏 “丑闻！争议！戛纳居然也有这样的过去”

如果怂胆假设并且胡乱推证：1980年鲍勃•福斯（Bob Fosse）的《爵士春秋》(<All That Jazz>)斩获戛纳最佳影片的争议，在于导演的自我剖析能得到艺术层面认可；其二的争议似乎可以说是主观因素：当年戛纳评委的主席是美国人柯克•道格拉斯（Kirk Douglas）,评审团将金棕榈给了《爵士春秋》是由于评委的主观因素也不无可能，毕竟道格拉斯曾是一名百老汇舞蹈演员。

《爵士春秋》是鲍勃•福斯将承载着高度个人化的精神与心理自我剖析的密码，编入毕生的歌舞成就高峰的程序之上的半自传性质的影片，甚至有人冠以“歌舞片中的《八部半》”的标签。罗伊·沙伊德尔（Roy Scheider）饰演的乔•吉迪恩（Joe Gideon）是百老汇的支柱，他在跳舞、编舞、导演等方面都能表现地才华横溢，几乎透支了所有精力与时间在工作至上，工作时间沉浸在舞蹈演员的身体之中；相对的私人生活一片糟糕，游走在女性身体之中。致命的心脏问题蛰伏在深水之中，直至爆发的时刻，吉迪恩已然无法逃避这颗炸弹。身体的陨落消亡的节点，同样也是吉迪恩艺术成就的最高峰，他属于舞台，固然舞台也是吉迪恩最理想的墓园。

吉迪恩和福斯有着极高的相似之处，前者可谓是后者的镜像，福斯作为唯一同时斩获了托尼奖、艾美奖以及奥斯卡最佳导演奖（《舞厅》（<Carbaret>），1972）的多栖杰出人才，在1987年死于心脏病发作，享年60岁。号称“艺术影片殿堂”的金棕榈，居然落到了福斯的头上。

从当年的争议来看，《Time Out London》杂志认为，福斯花了大量篇幅展现的吉迪恩的内心是晦涩难懂而非艺术性的,做作的影像表达甚至将电影中的完美的歌舞编排埋葬了；《Variety》杂志则认为，除了自我之外究竟是什么在支撑吉迪恩的创作，影片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但几乎公认的是，《爵士春秋》的歌舞编排是难以超越的，即使今日语境下的大众很容易被《爱乐之城》打动，然而以痛苦为主体、晦涩形式之下的《爵士春秋》始终是歌舞电影的里程之作，斯坦利•库布里克直言这是他看过最好的一部电影。福斯将镜头毫不吝啬地带进了舞蹈编排的过程之内：吉迪恩（福斯）的极致苛刻指挥下，演员恣意舞动的身体仿佛五线谱上的乐符，同时福斯也将镜头的运动与之匹配地天衣无缝。如果说罗伯特•马歇尔的电影版《芝加哥》仅仅是一个小孔能够窥见福斯的世界的话，《爵士春秋》则已经走入无形美的层面。

也许福斯身后，百老汇已经难以升起新星，而《爵士春秋》作为福斯的镜子，将百老汇的碎片化的黄金时代展现给大众，同样罕见的是作为歌舞电影，从内心世界的题材，到内心场景与现实场景交错展现的形式，以至从演员延伸到银幕外的导演都是形而上的，《爵士春秋》本身就是痛苦不断绵延的回音，超过歌舞片的形式了。

这是一部关于死亡的命题，却极力展示生命的强烈和绚丽，的确，浮生若梦、尽力而为。乔在自己的工作领域里极尽才华，但人的确是多面体，生活中对自己也满是嘲讽。

故事围绕现实、梦境以线性叙事展开，为数不多的场景却是复杂的场面调度，机位、角度展示着主角的心理动态，歌舞片的精彩在于声画、风格化剪辑，难度很大，影片中的很多印象深刻的片段多应用到了声画对位。

贯穿全片的两组反复蒙太奇，预示着剧情的走向。我主观的分为两种生理上和心理上。影片开篇就是一组日常镜头，滴眼药水、泡腾片、播放的磁带、抽烟、药物，此后出现了起码三组类似剪辑，情况每况愈下，此为生理。第二组是白衣女子——“死神”，她和乔不断聊天，揭示了乔内心的轻微的反思和绝望，死神的进程体现在她的服装的变化，一个揭开面纱的过程，此为心理的映照。

慢慢懂得了好电影的魅力在于多看一遍都有多看一遍的收获。最后其实我想说的是，这就是艺术的魅力吧，“我来人间大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