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死后十年才成名,至今他的画作每天都被成千上万的仿制,临摹。成百上千不成名的画家靠他吃饭。想必生前穷困潦倒的梵高也是难以想象。
真品只有一个,属于梵高的心境只有一个。哪怕你的笔触临摹再像也无济于事。
片中老赵临摹了梵高的画二十年,做出超过十万幅的商品画。被人问及是否有自己的画作,他也哑然无声。
梵高的生前要是没有一堆戏剧性故事,世人也无从得知有个迥异风格画家。顶多就是成为墙上装饰品拜访到客口中的风格画作,而不是如今每天游客接踵而至顶级艺术馆的墙壁上。
中国有2.8亿农民工,占总人口的近五分之一。
提起他们,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在工厂流水线辛苦劳作或是在建筑工地挥汗如雨的苦力。
然而在中国东南部的一个小村落里,还有一群拿着画笔谋生的农民工……
他们大都没有接受过正式的绘画训练,然而他们能熟练地临摹当下最流行的世界名画,这群人养活了这个世界最大的油画复制工厂——大芬村。
他们生产了超过一百亿幅“世界名作”。鼎盛时,中国生产了欧美市场70%的油画,其中的80%来自大芬村。
那些挂在高档酒店大厅里的装饰名画,甚至荷兰梵高博物馆的纪念品商店里陈列的很多仿作,都出自这群中国的农民工之手。
纪录片《中国梵高》讲述的,就这是这群特殊民工的故事。
其实大芬村生产的主要是所谓”行画“,严格意义上说行画不算是艺术作品,只能算油画工艺品。
上世纪八十年代,这类油画工艺品主要来自韩国和香港,当时那边的画师们月薪在20000元左右。之后不少画商被中国廉价的劳动力吸引,他们开始在厦门、广州和深圳开厂授徒,用韩国同样的工价可以支付大约20名中国内地画师,油画行画就这样在中国兴起。
在大芬村,没有艺术创作,只有为了谋生不停重复的构图和色彩。
画工们画画、吃饭、睡觉,都挤在狭窄的画室中。
有时候订单量大,甚至要在一个月内完成几百张梵高的油画临摹作品。
画工们只得通宵作画。
有的画室形成了作画的流水线,每个人都有明确的分工,各自负责画一个局部,这样效率更高。
本片主角赵小勇作为这些人中最早一代的画工,如今在大芬村总算过上了比较稳定的生活。
1996年年底,原本在陶瓷厂打工的他来到了大芬村。
从未听说过“油画”的他,为了谋生开始临摹名画。
因为梵高的画最好卖,所以赵小勇一直专攻梵高,一画就是20年。
“那几年,我几乎把梵高所有的作品都画过了。《鸢尾花》《向日葵》我都画了两万幅。直到现在,我画梵高的画从来不用草图,可以直接在画布上落笔。订单最多的时候,我一天差不多可以画10幅梵高的画。”
如今大芬村画梵高的赵小勇已小有名气。
但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根本不知道梵高是谁。
对于赵小勇来说,在大芬村画画虽然辛苦,但是没有工厂的剥削和压榨,也不用像建筑工人那样风吹日晒,已经是很好的工作了。 至于艺术,似乎离他很遥远。
然而在日复一日临摹梵高作品的工作中,他萌生了想要去梵高的故乡荷兰看一看的愿望。
他想亲眼看一看梵高原作。
可家人觉得去荷兰太贵,一直不赞成。
而周围那些临摹了多年梵高作品,却对梵高一无所知的画工们。在机械临摹的过程中,逐渐对这位举世闻名的画家产生了好奇。
他们在破旧狭窄的放映厅里观看关于梵高的电影,黑暗中,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专注,眼里闪烁着光芒。
当梵高神智失常,开始伤害自己、毁坏作品时,大家都屏住呼吸。
“我得了病了,我画了这些画,大家都不认同。”
画工们喃喃重复电影中梵高的台词,也仿佛在说自己。
当梵高永远闭上眼时,很多画工们眼眶湿润了。
看完电影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喝酒时,一个名叫小鱼的姑娘终于绷不住情绪:“我不想有像梵高那样悲惨的结局。”她捂着嘴流下眼泪。
一次回乡探亲,赵小勇在镜头前也绷不住落泪。他哽咽地回忆从小家境贫寒,只读到初一就因为母亲付不起学费休学了。
来到大芬村,以临摹梵高的油画谋生。才使他看到了人生的一点希望。
终于在各方的帮助下,赵小勇踏上了荷兰的土地,也见到了跟他合作多年的荷兰画商。
他原以为他的画会被放在一个更像画廊的地方。却没想到只是街边卖纪念品的小店。这让他不免有些失望。
赵小勇站在荷兰街头,在自己临摹的梵高自画像旁边有些迷茫。
他转而来到梵高美术馆,驻足于一幅幅梵高真迹前,久久凝望不语。
当他走到临摹过无数遍的梵高自画像前,沉默许久的他自言自语地说:“颜色不一样”。
从美术馆出来,赵小勇蹲在路边很久。
“画了梵高作品二十年,比不上博物馆里面的一幅作品。”
他感到迷茫,回国后还要继续这种“无价值“的画画吗?
他开始思考起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事业。自己忙忙碌碌20年只能算一个画工,不是画家,更谈不上艺术家。
第二天,他来到梵高墓祭拜。家境贫寒的他,因为临摹梵高的作品,如今过上了温饱的生活。
我想这次祭拜不仅仅是对梵高艺术成就的尊重,背后更多了一份来自生活的感激。
他为梵高点了三支中国带去的烟。
当赵小勇来到他临摹了无数次的梵高风景画的实地,他忍不住大声呼喊着梵高的名字。回国后,他激动地跟其他画工描述梵高的故乡,真的有那么美!
在梵高美术馆的时候,保安得知他画了20年梵高的作品,赞叹之余问及他有没有自己的作品时,赵小勇懵了,这个问题悬在了他的心头。
有人总结说,这是一个画工从临摹到原创的精神觉醒的故事。
坚持几十年重复别人的作品,画得再像,始终不是自己的画。
画工和画家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
回国后他决心开始创作自己的画。
回老家为老人画像,用画笔记录着童年走过的石板路。
也许他的画仍有着浓浓的”梵高风格“,但这是梵高式的,也是赵小勇式的艺术。他像梵高一样用朴实的画笔描绘身边的人和景。
“今年一年也好,明年一年也好,你创作一幅作品......你把你的思想放到这一幅作品里面就行了”,夜色下的街头,赵小勇鼓励画工朋友创作自己的作品。
一天,赵小勇梦到了梵高。
梦里,梵高问他:小勇,你现在画我的作品怎么样了?
赵小勇:我已经进入你的状态了。
从梵高的故乡回来后,再次面对画布的赵小勇仿佛悟到了些什么。
他说:我的生活就是我的艺术。
梵高爱画底层人民,在他生活的时代,大多数画家描绘的肖像大都是贵族。唯有梵高走进乡野,用画笔刻画一张张贫苦朴实的脸。从他的画中可以看出他内心对这些人有着深刻的怜悯之情。
蒋勋曾说:梵高当年画矿工画农民,是一种救赎,他想救赎自己,而他拿起画笔的时候是在画他无法救赎的人。而我最感动的是,梵高在自己被人嫌弃无法救赎的时候,居然还有怜悯之心去同情他人。
吃土豆的人——梵高 1885
我想传达的观点是,借着一个油灯的光线,吃马铃薯的人用他们同一双在土地上工作的手从盘子里抓起马铃薯, 他们诚实地自食其力。——梵高
一百多年前,梵高的画作无人问津,一生只卖出了一幅画,在贫穷和抑郁中死去。一百多年后,梵高的画作举世闻名,还养活了相隔万里外的,数以万计的画工。
如果梵高知道在百年后的中国南部,有一群出身贫苦的人因他的艺术获得温饱,一定也会感到欣慰。
这是一个关于画工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艺术的故事。
*本文作者:RAMA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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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到现在,我丢失了一些爱好,比如做手帐。一本限量的Traveler’s Notebook手帐被我丢在寝室的篮子里一个多月没有动过,本是想激励自己写下所有转瞬即逝的感觉,顺便安排一下每天的时间。没有别人手帐里花里胡哨的贴纸和设计,几乎只是一本日记。从两年前的今天开始,断断续续地写完了四五本内页。
但现在,即使是这么微小的仪式也离我而去,向忙碌却不知所措的生活妥协,日渐粗糙,自暴自弃。
艺术来源于生活,首先生活不是空洞的躯壳,才能缔造艺术根本的思想。而“仪式感”在消费主义的裹挟下,人将躯壳活成了全部,美其名曰“生活的艺术”。
中国的另一端,有一群人,硬生生把生计过成了艺术。
大芬村,深圳的城中村,全国最大的临摹画产地,通俗点来说,便是山寨,甚至连“造假”一词都和大芬村的画工们无关,他们的作品不会出现在任何一家美术馆和收藏室里,而他们却对这个残忍的事实一无所知。
赵小勇,出生农村,那时还没有义务教育保障农村孩子的受教育权,初一早早辍学,来到大芬村讨生活。
二十年的奋斗,现在已是一家之主,有一间仿梵高画的小画室,每个月的订单数在几百到几千副之间不等。比起农村的同辈来说,算是成功人士。
从临摹人生第一幅梵高的画作开始,他就有个梦想,想到荷兰阿姆斯特丹的梵高美术馆看看,站在伟人的画作前感受思想的激荡。
他时不时和画工们坐在一起看梵高的电影,希望从中能切身体会梵高的心路历程。荧幕上播放的是1965年的《渴望生活》,一部由小说化的同名梵高传记改编的电影。他说:“我们画梵高的,要多了解他,才能画的更像。”
比去阿姆斯特丹更远大的梦想,是成为梵高本身。
梵高自逝世后,强势拔得艺术类KOL头筹,怕是生前在麦田里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未来近两百年火的那么彻底。
最近庄文强导演的《无双》,也和造假画有关,“画家”对彼时在加拿大打拼了十年依旧默默无闻的李问说:“世界只需要一个梵高。第二、第三,都不值一提。”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在复制别人的路,对“任何事情做到极致就是艺术”的教条坚定不移,哪怕完全失去自己,完全成为别人。
不顾妻子资金短缺的质疑,赵小勇启程前往自己的应许之地。这一天比想象中的来得要早一些。
在此之前,他会和妻子孩子一起去深圳的“世界之窗”,拍那里的高仿缩小版国外标志性建筑,发到朋友圈里,像是自己身处国外。如今荷兰风车和小屋子令他应接不暇, 止不住拿手机扫描下街头的所有景象。
但现实必须是残酷的。踏进梦寐以求的美术馆,他不但找到了自己的画和梵高作品之间的差距,更发现自己笔下的“艺术品”不过是路边摊里几十欧元的纪念品而已。
画了梵高作品二十年,比不上博物馆里面的一幅作品。想从灵魂把自己武装成梵高的赵小勇,竟然连色彩这第一关都突破不了。差距不止击碎了他的梦想,还有自喻“中国梵高”的自尊。
临走,他给梵高的墓点上了三只烟,祭奠这位死于默默无闻的伟人,也算是和前半生机械的模仿做个了断。
一边是各大收藏家趋之若鹜的珍品,一边是藏在中国一个普通乡村里的简陋画室。
眼界决定格局。在阿姆斯特丹见过世面的赵小勇,怎甘心回到自己狭小的工作室里,重复着前半生一遍遍临摹的梵高的笔触,继续着产业链末端被压榨的对象。
酒席之上,推杯换盏间,赵小勇向学生道明了自己想要搞原创。一个女学生说到她很早就想画写实,只是不想沦落到梵高那样悲惨的结局。她说:“梵高他是想拥有自己的家庭。“
赵小勇回答:“就按你自己的思路去做吧。”
梵高的结局真的那么悲惨吗。
《至爱梵高》中加歇医生的女儿评价他是“全身心热爱着生命”的人,若不是如此,又怎能将生活中最细微的细枝末节一览无遗地描绘在纸上。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亦有一千个梵高。人人都给梵高赋予了自己的色彩。女学生他们眼中“悲惨的梵高”,恰也是其心底里最惧怕的结局。他们惧怕自己的作品不会获得外人的赏识,他们依旧被生活的压力所束缚,注定无法奔驰在艺术的原野上。
现代人有太多需要去权衡的东西,没法做到像《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斯特里克兰德一样突然抛弃一切去追寻艺术。恐惧勾起了人的求生欲,也将梦想拒之门外。
出身贫寒,教育缺失,用过于简单的方式去解读梵高,和标榜自己有着过于丰富的同理心、喜欢说自己从《星夜》中找到精神病患眼中眼中炫目扭曲异化的视觉效果的网民,没有太大的区别。
转型的阵痛之中,赵小勇从画工蜕变成了画家。
他曾和朋友长谈,感叹自己不过是一代画工,朋友告诉他,画工、画师、画家,只是一个概念名词,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定位。
获得重生的他,在云层的暮霭下,在老家的小巷前,在祖上的院子里,捕捉一切不经意间的灵感。不再是向日葵和星空,他的画纸上,奶奶沧桑的脸庞跃然而上。
他超脱了曾经。他开始探索自己的道路。他成功了。
但,他真的成功了吗?二十年临摹带给他了深厚的油画功底,和娴熟的梵高式笔法。他以此为油画生涯的起点,信手拈来的都是梵高绘画的感觉,就像是梵高本人从坟墓里爬出来,在中国南部的乡村采风,留下了一些未被发掘的油画作品。
在真正想要走出自己的风格,赵小勇还会经历许多挫折,还会花费许多时间,去摆脱早已扎根他灵魂却碍于自己眼界的限制、因此依旧流于表面的梵高。
他的野心超越了当下,他明白自己的画在死后会收获更多的赞赏,即使自己看不到载誉而归的一刻,那一副盛况,眼下正驱动着他不断前进。
Discovery Asia的出品的《中国梵高》,以赵小勇为中国底层制造业的一个缩影,记录的不只是一个个体痛苦转型中的心路历程,也是一个国家从山寨到原创必经的坎坷。
和某5202计划不谋而合。
写到这里,不禁一阵寒颤。
对于我们这些确也是默默无闻的创作者来说,摆在面前的两条路,一条是坚持在没有流量的自我中,一条是妥协于资本的怀抱,都是在末端挣扎的,盼望着有一天能顺着链子往上爬。
前有梵高,在不同的故事里被塑造成疯子,家里蹲,渣男,屌丝,败家子……
后有赵小勇,有着最原始的野心和欲望,依旧为此奋斗不止。
没有谁的成功来的恰如其分,既来之,则安之,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悲惨,就说是“我笑他人看不穿”吧。
“ I saw in this reaper the image of death. But in this death nothing is sad, it takes place in broad daylight with the sun that floods everything with a light of fine gold.”
—— Loving Vincent
/End/
这世上有很多聪明人,他们的大脑处于多任务处理模式,学什么都能轻松上手。这世上也有很多普通人,他们的适应能力强,对干什么工作没那么多讲究,无可无不可。可这世上还有极少数的“痴人”,他们没那么聪明,成不了多面手;却又极为挑剔,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一点儿也做不来——仿佛生来注定的,他们这辈子只愿做、也只能做好一件事。
梵高是这样的“痴人”,《中国梵高》的主人公赵小勇也是。
赵小勇没受过专业的美术训练,初一就因家庭变故失学的他,唯一的艺术熏陶来自喜欢画画的二哥。父亲去世后,为了生存,年仅16岁的他来深圳打工。尽管曾因没有暂住证在收容所关了一天一夜,也曾因失业到山上、甚至坟地里搭帐篷住,赵小勇仍然没放弃找份和绘画相关的工作的想法。辗转多方,他来到了大芬村,在恩师张正京的指引下进了“行画”——商业油画这一行。虽说只是临摹复制梵高的作品,但总算实现了以画为生的心愿。
梵高一辈子只卖出了一幅画,他的才华不被当世认可,无法养活自己。和他相比,作为画工的赵小勇似乎是幸运的。来到大芬村短短2年后,他就有了自己固定的订单来源,过上了较为安定的生活。然而,订单多的日子不只是天堂,也可能是炼狱般的辛苦。有一次他接到了一个5000张的大单,一个月内必须完成七八百张。深圳闷热潮湿的夏日里,他和家人、徒弟打着赤膊,在小小的画室中挥汗如雨地作画。那是深圳众多的城中村“握手楼”里一间典型的农民房,没有空调,蚊蝇横飞,他们画画、吃饭、睡觉都在这里。赵小勇的妻子钟早春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说:
那时候生活真的是很艰苦,每天都是加班加点在画,然后孩子又闹,又带孩子。很想睡觉了,还拿着笔在那里画画。刚结婚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这里画画以后是什么样子,就像调好的颜色,画两笔,画两笔,一张接着一张……
20年间,赵小勇和家人一共临摹了超过10万张的梵高画作,也在一笔一笔的辛劳中,积攒了300多万的财富。那个在街头找工作找到哭的少年,那个上一天班回去还要画几页画的青工,那个一心想着用爱好谋生的“痴人”,终于在40岁上,用坚持和才华给自己带来了财富。
然而,赵小勇并未止步于此。他一直没有忘记,“以画为生”,谋生只是迫不得已的第一步,最终的梦想还是当年因贫穷被迫中断的对艺术的追求。所以,一直以家人为重的他,面对妻子的反对,仍然坚持去荷兰看梵高画展的“奢侈”计划。荷兰之行给赵小勇思想上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一直只是临摹他人作品的他,开始思考今后绘画事业的发展方向。当他对同僚们说出“今年也好,明年也好,你创作出一幅自己的作品就行了,你把自己的思想放在这幅作品里面就行了”的时候,画画俨然已不仅仅是他的谋生手段,而成为生命价值的体现。正如他在梦中回答梵高的那般:“我已经进入你的状态了。”
在这部影片的最开始,是梵高写给弟弟提奥的一封信,信中说:
亲爱的提奥,我正朝目的地走去。我曾以为那个地方近在咫尺,但也许它遥不可及。
在付出孤独、贫病乃至生命的代价后,梵高最终到达了他的目的地。赵小勇和他的同僚们,也勇敢地踏上了这条艰辛且不可预知的路。其实画工们未来能否成为艺术家并不重要,他们对自我的坚持和反思,已然使生命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诚哉斯言!
“我的生活就是我的艺术。”深圳斑斓的夜色里,赵小勇和同僚们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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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梵高
——一名无名导演观感
故事讲述了初中辍学的赵小勇离乡来深圳做画工,临摹20年梵高的作品。终于有一天踏上荷兰,一看真迹的故事。
片名《中国梵高》,而中国梵高不只是赵小勇这个人,而是深圳大芬油画村,乃至中国大地的一群人。
一群,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或许抄袭、临摹,没有专业教育与培训,但还是在做艺术行业的人。他们称自己为艺术工人,而非艺术家。
联系到北电一个趣事。一件近几年的趣闻,如果报考北电电影专业落榜,可能会收到一条短信,信里大概提到,
“由于残酷的考核机制,我们不得不放弃了你。但是不要气馁,中国电影没有放弃你。”
艺考,高考都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如果艺术生在艺考落榜,则意味着他将可能此生无法再从事这个行业。
而中国有这样一群工人,借名人之名,出版盗版,临摹赝品,抄袭旋律,乃至翻版故事。
这群工人,论能力,其实不亚于学院派。而论目的,这群人大部分都是为了谋生。他们懒得去原创,或者根本就否定自己不能原创。
因为在中国,做艺术太难了。我相信各个领域各自流派,无论师承如何,都会有一样的想法。
回到影片而言,故事触动我的地方有几:
留守儿童大女儿来深看望父母,第一句话是“我要辍学,我上课听不懂。我读什么大学,还不如考个专科,有一技之长。”
此话一出被赵小勇马上驳回,而女儿在镜头背后流泪。
女儿眼里,想成为父亲,想走父亲的路。而这条路,有多么坎坷崎岖,父亲当然晓得。
那是一条一去不复返的路。
其二,赵决定去荷兰前,回故乡办护照。打车跟自己说,自己在深圳是个画家。临摹大师的画,此程就是为了看他。
那种沾沾自喜的,高傲的样子,在老家前一览无遗。在父亲的墓前,赵说,我一生勤恳,家庭美满儿女双全。愿父亲在天上继续保佑。
人前光鲜,人后痛哭流涕。赵哭着对导演说起,他初一学没上完,就没钱读书了。
如果,能读多一点。他会怎么样呢?是不是也成为了一个学院派,在从事自己的作品。
人到中年,开始对过去追悔。而回看自己二十年的路,画画,画的竟是别人的作品。
赵刚来到荷兰的时候。是感动的,在他的心里,他机械般生产了二十多年的画中景色,现在就在面前。
而随即而来的是失望。在去看望他的经销商时候,原来千里迢迢,离开了深圳大芬村,那些以假乱真的画作,竟然是流传到纪念品商店里。
“本以为我的画都应该裱起来,挂在艺术馆里。”
第二天,赵去看了梵高真迹。亲眼所见的东西,是电子科技无法呈现的。
在外人眼中,甚至在大芬村,他觉得自己是最画得像梵高的。而在真迹面前,他明白,这二十多年的临摹都是白费。点点滴滴的蛛丝马迹,在他已经熟悉不过的心中一一对照。原来这儿的笔触、颜色,都不对。
崩塌。信仰仍高大,对自己崩塌。
在中国,他为了养家糊口,夜以继日地工作,无数精心灌溉而成的临摹大作,在荷兰当地以近十倍的高价卖给着游客。
在心中,他已经临摹二十多年。曾以为自己就是梵高,比梵高更了解他的作品。却在一睹真作以后,发现从一开始就错了。二十年,反反复复,夜以继日,画的都是假作。根本无法“以假乱真”。
故事的最后,赵回到中国,开始了自己寻根的原创之路。
而中国梵高之一的赵小勇,鼓励着同样临摹梵高作品的大芬村画工原创。
真的有用吗?我不知道。
对于这部影片,我是喜欢的。又是悲哀的。名人成就了中国底层人物,有一份谋生手段。而这些作品的出版,又是对原作者一种伤害。
艺术,不分高低。是真的。但是艺术,肯定是分类的。
我觉得好的艺术家,能带给人引思。能让人有一份工作,去生存。实在是太好了。但是艺术家和艺术工人又是区分开的。
艺术工人在为了社会产出垃圾。像千篇一律的抖音作品,像永远一致的作文开头“妈妈在一个雨夜……”,我不知道工人如何转变成艺术家。我连自己是不是艺术家,我都不知道。
片子里,小月说她很想去做写实派,但是很害怕自己会得到梵高一样的下场。
不疯魔不成活。艺术就是这样的。
学院已将社会的艺术划分为学院派和非学院派。而艺术家和艺术工人,又有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工人们很难有如此高的思想觉悟,去尽心尽力创作,去成就。去为明天创作——“创作不是为了今天,而是为了未来像我们一样的人,顿悟道原来当年也有着如此出色的作品,和其作者。”
这是现代人对梵高的看法。也是影片想借赵小勇传递的语言。
可是。
在如今的中国,真的可以吗?
故事中间有一节,赵小勇在纪念品商店面朝游客。游客们有说有笑地打量着画作,无人发觉人潮中央,那些他们颇为欣赏,叹望仰视的佳作,其作者,就在一瞥就能瞥到的角落。
孤独地叹息着。
一口雾,涵盖了多少可惜呢。
“Dear Theo,i’m walking toward a place that i thought was very closed,but perhaps it is very far away.”
看的是短的52分钟的电视版,但是一点不觉得荒诞,觉醒的过程很真实,看得出他心中的动容。但个人觉得大家把大芬村的花匠们想得太简单了,不是只有“一技之长好赚钱”的人,有不少真的是爱画画但是又需要吃饭的人生活在那里,由于教育或者自身接触的东西的问题,他们认为那是他们离画画离艺术最近的
勉强的三星,过于明显的引导和预设立场都有减分
甜蜜的忧伤 依旧前途未卜去荷兰各种心塞 以为自己画放在画廊里结果是街边钥匙链一样当纪念品卖连个画框都不给 一幅画荷兰老板转手就卖出8倍多 在梵高咖啡馆门口写生被抱怨挡路 给梵高兄弟俩扫墓一人还敬了三颗烟淘气 酒桌上的妹子说着说着就哗哗哭看得好心疼
全球化影像时代成功学的自我寓言,批判之意被执拗的个体心灵成长削弱。细节如“签名““观影”等有动人之处,整体表白中国梦、主旋律式的中心思想却直白得尴尬。对image的生产与流动有多重呈现,绘画、摄影、电影之间的暧昧交互开启一些思辨的深意。关注此议题的看看Winnie Wong的书可能更多收获。
有一天,皮长出了思想,想去看看虚无缥缈的骨是什么样,皮去见了骨,还有比这更艺术的事情吗?
感觉还是有画画的天赋,看着他落着泪说自己妈妈不让他读初中是多么伤心难过……
滤镜有点BBC那味儿。前半段有点“假”,画室冲突那段有点演。但是去荷兰那段很真实!中国梵高在纪念品店里表现出的失落很真实,在梵高坟头点烟也很真实。题材挺有意思。这题离我的生活挺近。我小学在画室学画时,就听说:“中国有一批农民只会临摹,不懂艺术。败坏了市场风气。” 可,说这些话的人不知道,那些“农民”的人生也是真实的。他们也有自己追逐的东西。临摹二十年的感情 也是真挚的。梦想本来就是痴缠与妄念,没必要分个三六九等。就算画了二十年 作品也还是纪念品商店里的小商品,但又怎样?
比至爱梵高好看,比梵高博物馆好看。
他说画了一辈子梵高了,一定要去荷兰看一下他的原作。妻子劝:别去,现在别去。那句话是裹着“省钱”的一种保护,他的妻子了解自己的丈夫,拥有敏锐直觉和智慧:一个赝品画工(他不是什么画都画,而是只临摹梵高)的信仰可能在真正的作品前(他的神)会被击碎,这种震撼是毁灭性的,会让他击破一层层得意人生表象背后的失意片段,他会终于再次想起来自己不是艺术家。去荷兰这本来是一场逐梦之旅,而看到自己画的作品根本不是放在想象中的画廊,而是在狭小逼仄的纪念品商店,终究难掩失落。整部片子最让我感动的是他们一干人去给梵高扫墓,那一段对话让人觉得既慰藉又孤独,正如梵高写给提奥的信: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 ,但是总有一个人 ,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火, 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
有一些非常动人的时刻:关于在产业链流水线最底层的赝品创作者,却仰望着星空遥想着一位伟大画家的一生。
李鬼见李逵,管他什么大师,或者狗屁不是也好,活在这个世上没有放弃希望的灵魂,都拥有很强大的生命力。曾经问过自己,“抵达”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看到画工来到阿姆斯特丹那一刻,被触动,为自己没有目标且不会拥有这样的时刻。导演的预设引导减分。最难忘的一幕是画工对着镜头哭诉自己只念到初一。
最残酷也最好的部分是赵小勇跨越资本维度,物理(剥削性画价)与精神(画不进画廊而在街边纪念品店)上的双重幻灭。这部跨国制作的电影似乎也无意于进一步挖掘全球化后权力结构下的真实,空留一个酸中带甜的新自由主义泡沫式的希望结局。
单一主人公的设置让纪录片叙事的完整性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证,但也在某种程度上取消了对大芬村这条巨大“中国制造”廉价艺术流水线的进一步深度探索。在近距离拍摄中捕捉因执着艺术而产生的动人瞬间,陋室和星空,生活和艺术两相碰撞产生的并不是火花,而是中西市场的落差与不得志的寡欢。
部分摆拍和重复点题导致观感很差;主角是个生意人,不是个阿题斯特,谢谢。🙄
以纪录片的标准衡量拍得很烂。
典型中国奇观纪录片,看下来轻松不累。邵阳老家、深圳大芬、欧陆荷兰对比感受冲击强烈。山寨临摹梵高画作出口的画室老板,踏上了去荷兰膜拜梵高真迹的路程。导演黑手痕迹有点多,接连不断的激昂配乐尤其出戏,导致纪录片只能呈现先进模范、单一平板的追梦主人公形象——去荷兰前后反复提了五六次。
这片子讲全球化和剥削的一面跟跟《塑料王国》是配套的,说艺术与人生的一面跟《摇摇晃晃的人间》是一套的。拍得很赞,不知道为啥不在竞赛单元。
影片进行到35分钟的时候基本把主题讲完,人物挖掘的不深刻,对全片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主角的女儿,她坐在椅子上讲浑浑噩噩的生活的委屈,意识到了她自身对生活的一点疼痛知觉,而旁边的母亲无动于衷的刷手机。艺术家是具有敏锐的意识和对时代清晰把握的人群,主角画画身边的人和生活虽然是原创了,可依然不是艺术
从画匠到画家,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个人和国家道路的机缘巧合。拍得最好的是毫不掩饰对物质利益的灼灼渴望。“不能让百年前梵高穷困潦倒的悲剧在现代重演”,这个拔高很有说服力。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早该亡了...
两星半,开始是广义的大芬村画工的生存状态,但是这个全貌没能延续和深入,毕竟以此映出中国复杂的雇佣关系与市场经济的残酷是更有趣的视点;可惜影片转而聚焦于画工头个人,进入他与精神偶像梵高的心灵沟通与自我升华了,立意一下就弱了。好在阿姆斯特丹的部分还是能够凸显“中国制造”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