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为了念旧,夜里翻出关锦鹏的《人在纽约》,只能在夜里看的电影,1988年纽约的冬天尽剩了黑夜。李凤娇,黄雄屏,赵红,或是张曼玉,张艾嘉,斯琴高娃,最动人的是三个女人街头宿醉的一场戏,李凤娇的唇冻得乌青,我忘记她唱的歌,六十年代粤语长片的小调,最末一个张开嘴,没有醉所以不去大声唱,手指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李凤娇的故事是三个女人里最含糊的一个,各处语焉不详,李凤娇也就跟着剧本一道影影绰绰起来,爱的那个是男人还是女人?爱情的触媒便是楼梯间轻佻的眼神,发乎情止乎礼,男子敞门的一刻,我们一道知晓,这只是文艺腔式的心契。电影结束我开始想念她,此去经年,李凤娇是否断了要爱的念想,街头举着高跟鞋追打洋贼的荒腔走板的年月里,有多少感情是她忘记表达的?
黄雄屏的故事展现的是脆弱的平衡,这种平衡构架在凸显在她身上的一连串矛盾之中,华人女子舞台上演绎麦克白夫人给美国导演看,从开始便是一个不平等的对话,西方人认定是自己屈尊端坐台下看作茧自缚式的僵硬演出,东方女子却非取悦的面孔,心底还暗存汉代的故事-她在台北念的是历史。黄雄屏的故事是对非ABC却常年居留美国的华人的一次写照,是文化语境下略显尴尬的处境,一面讲流利的英文,一面临摹宋徽宗的字帖,于是他们不再是中国人,也不是美国人。黄雄屏的另一个矛盾则是私密不可言说的,她有一个至少看上去慈爱的父亲,然而当她觉察父亲龌龊的一面,反抗是隐忍而决绝的。整部电影里最精彩的一幕便是她和寄居父亲家的大陆女作家在厨房里的一场对话,腕上的两处伤痕,两个女人之间心领神会的眼神,和触目惊心的三个字:我愿意。中国式的含蓄在这场戏里有如水银泻地,流淌暗处的痛快。三个女人里李凤娇是女儿,赵红是妻子,而这场戏过后,黄雄屏便什么也不是了,而文本之外,她的形象是最丰满的。
赵红并不是角色,而是一种模板,是一群人的故事,个中无悲情,却处处酝酿苍凉,离开了家,便像蒲公英一样处处无家处处家。她学一点英文,只关乎风情,或是口音是否sexy,听不懂隐喻,别人说一个flying angel,她急忙向窗外看。合法的妻子却更像寄人篱下,只有看见地下室里工作的华人纺织女工的时候,她才若有所思地多看上两眼,就连这个影子,都渐渐模糊了。如果这个故事或有续集,她的结局也将是戏剧式的惨淡。
尾声是三个女人在天台喝完酒留下的瓶子的空镜头,天亮了,人醒了,生活就得继续下去,一点希望是,黑夜不会总徘徊于此。关锦鹏发出的这个声音有些喑哑,有些粗砺,却是真实而有力的。
未曾经历过动荡不堪的年间,也没有顶着风雪闯荡天涯的日子,三十年前的电影就像写在祖辈故事里的无数个间接引语,现代都市的年轻人每一个人都活走了地域的距离,还能够走进那个板上钉钉,铁板一块的日子里去吗?关锦鹏的电影只看过《蓝宇》,而《人在纽约》里的张曼玉、张艾嘉和斯琴高娃,华语电影不可或缺的、极具地域性代表的三位影后,在1998年的纽约黑夜宿醉纵歌,纵然是政治意味十足的意指,但这一指指的针针见血、恰到好处,即使不能很好的入戏,也能够悟出几分拙见。
三个中国女人在异国的困苦,凸显出的是有血有肉的人生。
张曼玉代表的香港女人李凤娇,精明能干,炒房收租开饭店,在街头也能有举着高跟鞋追打洋贼的气势,她似乎是最能够融入纽约文化、如鱼得水的一员。露丝·伊利格瑞提出过女性气质的假面伪装策略,也就是用戴上父权文化结构赋予的“女性气质”面具的拟仿的方式生存。张曼玉的角色亦是如此,经济上的独立和物质生活上的成功皆是在失去自我的代价上建构的,也就是所谓的“去女性化”。她的故事是最含糊不清的,也是最封闭的,对自我的认知的混乱也是用她摇摆不定的性取向来展现。与男人一样强大,但这种强大却牺牲了发源于女性内心欲望与安全感,戴上面具的伪装反抗,发乎情止乎礼的活着,累到深处的人生也是苦忧相交的。
斯琴高娃代表的大陆女人赵红是最容易引起共鸣的、符号化的角色,是一种模版,更是一群人的故事。身处异国,生死全部仰靠华裔丈夫——“合法的妻子却更像寄人篱下的蒲公英”。学懂了一点英文,也能轻车熟路地发挥社会所赋予女性的全部的性感气质,在无限的依附之下,却也是丧失话语权和生存权的人。华裔的丈夫更像是这个时代的独立青年,看大陆也像是殖民官看第三世界的群群蝼蚁,“他者”的困苦又与自身何关?在生活中体悟到不堪,反抗有心却无力,不过是生活无忧的另一种劳工,宿醉发泄后也只能回到生活的轨迹中,继续扮演一只温和柔顺的猫狗,毕竟,比起重回大陆,生死不知,还不如认定结局,永远做一个无伤大雅的附属。
张艾嘉代表的台湾女人黄雄屏似乎是最能够诠释自由二字的。思想开明、活的自我。毫不收敛的女性欲望,游走在各国各地的男人之间,念过大学,用艺术谋生。但这样的平衡也是一种脆弱的迷茫,是活在中西文化语境差异下的尴尬。用东方人的面孔,僵硬地上演麦克白夫人的戏码,在质疑中搬出来汉代吕后的故事。“一面讲流利的英文,一面临摹宋徽宗的字帖,于是他们不再是中国人,也不是美国人。”当父亲的权威崩塌以后,她的自我认知也开始迷茫,既无丈夫、也无父亲,顺从内心投奔绝对的理想自由的代价,便是要隐忍孤独。黄雄屏丰满就丰满在她是一个可以突破传统父权话语限制、自我选择的女人,是个在充分的自我选择前显现出复杂情感的女人。既不依附、也不为生存戴上男人面具而活,同时也没有刻板的塑造成非要用远离厨房,远离可以相互依靠而生活的男人才完美的极端女权患者。她也会为男人苦恼,也会依赖父亲,也会忍不住在厨房炒个小菜。正是她的复杂,才凸显出她是活生生的女人,孤独迷茫是自由的代价,她也是蹒跚前进的。
最后,三个女人在天台举杯纵泪,纽约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三个女人分别来自香港台湾大陆,八十年代末相遇纽约。幸好女人不直接谈政治,不然政治符号一定像紧箍咒一样桎梏着电影的活力。她们都带着政治余荫,但电影更多是生活逻辑的差异对比。黄雄屏在理想与成家间辗转挪移,李凤娇是自立自强,烦恼都是都市女性式的。而唯有来自大陆的赵红,兀自背诵着英文句子,无助喃喃地说“我不会”、“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么多”……
电影就像一个残篇,并没有给出三个女人最后何去何从,只是精致刻画了那一段的相遇时光。剧本的精准与新意让我感动。拿最为感同身受的来讲,要描写文革遗难何其易哉,妻不妻、子不子、人不人,扼杀法律道德人伦的例子随手可拾,但它只描写了一个赵红面对纽约新世界的无助与柔弱。结婚仪式,面对四层蛋糕,她羞愧小声地跟美国丈夫说,“要怎么切,我不会切”,颤颤巍巍地拿起刀子;谈话的停顿后,别人化解尴尬的一句话,她竟然当真,惹得两个来自香港和台湾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同样地,她在厨房拿着鸭子认真维护自己的意见,也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她一点不懂别人的调笑与幽默,但她总是怯怯地认真地去学。她无助喃喃地说着“我不会”、“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么多”,抬头望的天是灰的,纽约城是七彩的。你看,那场浩劫的残忍之处在于,剥夺了一个年轻女人对世界的好奇与渴望的探索。不仅生活水平落后于另两个女人,连所见所得,生活逻辑都是落后的。一遍看了哭笑不得,回头想想浓烈的郁愤从心底涌来。
查了查,电影的编剧之一是阿城,写《棋王》的那个。总感觉那时中港台电影人交流合作得比现在要深刻得多。现在华语影坛这个样子,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去做别的事去了。
电影的很多段都很打动我。张曼玉提着高跟鞋追打色狼,她哭红的鼻子;大特写张艾嘉闭着眼睛解释为何一个中国女人也可以演麦克白夫人;斯琴高娃的每一段写得都好。但三个女人同在的三场重头戏,场景却略显刻意煽情了。喜欢她们喝醉了在马路边,一个唱起《绿岛小夜曲》,一个唱《兰花草》,另一个唱《祝福》。如果克制点,转为背景音更好。
总比较她们三个的演技,三个都是好演员,演员有时也只是导演的背景板罢了。仅以剧本发挥来讲,斯琴高娃、张曼玉俱佳,张艾嘉多数动人。
差不多是28年前的电影了,现在看来毫无违和感,感觉既陌生又亲切。
虽然文革的影响,两岸三地年轻人的状态,大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经历过了时间,你更可以看到什么东西是没有变的,什么原因造就了那些变化。什么值得去延续,什么应当改进。
这是一种很有趣的感觉,感觉以前不懂电影书籍这些文化产物的意义,现在,经过了那么些年,回头再看,你可以看到,当时的影像记录,思想表达,现在看来,却是文化流传,格外珍贵。
张艾嘉年轻的时候看起来真有灵气。
人在纽约
曼玉,艾佳和斯琴高娃,三个女人的戏,编剧导演等都是一票儿男性,但是把女人的戏写的很细腻,可能最懂女人的确实是男人。第一张图,娇娇,香港人那种努力拼搏到处做生意上进的劲头,可是娇娇也有烦恼,大概不能再爱上男人,或者说对男人没什么欲望了,只是自己这种状态并没有很坚定。第三张图,张艾嘉,典型台湾女文青,爱情+艺术+漂泊感,原来三四十年前的女文青也是这样。第四张图,斯琴高娃and张艾嘉,很抱歉看到斯琴高娃非常出戏,最近文哥一直在看《康熙王朝》,这个代入感实在没有。大陆女人,靠婚姻改变了人生,但也因为文化的差异格格不入。
三个女人的烦恼,三个女人的聚散,谁说这个社会对男人的要求高压力大女人比较幸福🌝只是我们女人的烦恼你们不懂而已。
香港人在纽约开湖南园煮北京鸭
两岸三地、国族认同、两性政治……概念太多符号太多干货太少。感觉肿胀,并不哀愁。
电影里无时无刻不弥漫着政治二字,人物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唱歌哭泣恋爱性向……全在体现政治。也或者这就是1989年的样子……
将近20年前的电影,却如昨日。阿城的中文还是不错的。
阿关拍女人没得说,拿捏得非常到位,当然也得益于邱戴安平和钟阿城的好本子,还有黄仲标的摄影。三位女主的表演都有亮点,高娃老师的床戏,张艾嘉的舞台表演,不过突破最大确实还属张曼玉,也在《阮玲玉》之前就凭本片摆脱了“花瓶”的形象,拿下金马影后也算鼓励。尽管如此,《悲情城市》还是有点冤。
无论你是哪里人,如何融入新的文化习惯始终是第一大问题。
台湾女人的媚功,香港女人的精明,大陆女人的天真隐忍。台湾人精于传统文化,香港人只顾发财,大陆人苦难深重。
6/10。作为背景存在的男性形象单薄,充满了刻板的批判,丈夫排斥大陆观念对妻子母女相依所受苦的特殊年代并不了解,老父亲满口救国、礼仪道教、接受京剧等一切文化传统却有虐待癖,两者均是虚伪的代表。关锦鹏描绘身处婚姻困境或独立女性给予更多内心孤寂的关照,共享洋酒倒手上的结尾抒发了胸中郁闷。
前半段太疲软了,对三人的各自交代好似流水账,虽然斯琴高娃的表演没啥问题,但还是感觉在张曼玉和张艾嘉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外表太老气横秋了一点,而这又与角色本身的初来乍到天真烂漫不太契合。关锦鹏还是胜在对女性细腻情感的刻画上,当然几位主角的表演也增色不少。张艾嘉≥张曼玉>斯琴高娃。
大陆的隐忍,香港的精明,台湾的不羁,三个女主角代表了三地不同的华人文化,唱歌那一段特别有意思,三个女人在深夜的纽约街头同时唱着三首不同的中文歌。每个人都在这里寻找自己的文化认同感,这里是纽约。总的来说还是都市题材为主,主题的深度不是很强,悲情城市输的有点冤。
“ 离她们所演绎的时代,已此去经年。欲言又止对这部电影来说,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只需要记得她们欢畅地笑过。在真实或虚构的世界,从前和现在,她们缓步前行,纵使他年人落花流水地老去,也请记得,她们阔气地将酒敬给了大雪,而不是自己。 ”
台湾女人的媚功,香港女人的精明,大陆女人的天真隐忍;台湾人精于传统文化,香港人只顾发财,大陆人苦难深重;三类人物塑造得有些典型僵化。“顺便”写到HK同志,顺便讽刺了一下海外MIN运人士。全片在路边唱歌处到达高潮,雪夜楼顶醉酒砸杯则显出幻想破灭破釜沉舟的勇气。张艾嘉年轻时候可真好看
关锦鹏真是最懂女人的华人导演。三个女人,三种心酸。隐约明白为啥这片击败“悲情城市”了。
关锦鹏的镜头永远都对准女人,永远都那么慢那么长,看的人那么累。人在异乡谁不寂寞不惆怅呢,最后三个女人的问题也依旧没有答案,其实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的问题都很难得到答案。斯琴高娃的表演有点游离,水土不服,还是张曼玉和张艾嘉的自然。
其实我觉得,关锦鹏的《人在纽约》可与严浩的《似水流年》、许鞍华的《客途秋恨》构成“乡愁三部曲”。
张曼玉、张艾嘉、斯琴高娃,在这部电影里都美极了,不只是说外表,还有由内而外的成熟美,用“风情万种”形容不为过。三个演员,代表着香港、台湾、大陆,每一个人牵扯着故土的历史,又是在1989年这样一个特殊的年份。三十年后回头看,三地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们所憧憬的和担忧的,有的发生了,有的翻转了,有的不可言说了。三个女人喝醉走在纽约街头各自唱着故土的歌,站在高楼上迎着纽约的风雨干杯,真是动人至极。关锦鹏作为同志导演的那一份细腻、柔情和理解,是很多男性导演所没有的。
张艾嘉是退居台湾的高干家庭的有教养自立女,但自立不易,想成为美国人而融不进;张曼玉是香港移居纽约的中产家庭的爱打拼同性恋,但爱情不易,亦中亦西好纠结;斯琴高娃是文革受害的高知家庭的没文化大陆新娘,但亲情不易,不想做美国人却回不去。非常符号化的跨文化电影,冷色调。【香港电影资料馆】
在深夜的纽约街头高歌,在雪花飞舞的天台举杯,当代中国所有的悲壮,这一刻全都凝结在三个女人的笑与泪当中。一直想要这样一部戏,原来关锦鹏早在1989年就拍了,很想看一部三十年后2019年版的人在纽约,中港台三位当红女星来演,李安来导(想多了
两岸三地,三个女人,不同背景,人海缘聚。剧情冲突一贯的不明显,散而乱,意有所指,却又言而未尽,或者是点到为止了,暗涌深沉的女性心理,关导真是比女人更懂女人!7.7
高娃老师虎妞式娇憨,不会切和美国的新婚蛋糕,嘴唇切切倒有一大盘子。张曼玉脸从前白得像瓷,现在由瓷变为玉,半透明轻青的玉。张艾嘉沙沙地炒菜,流丽的热闹满溢到街上去。1989年历史天空下,大陆香港台湾在纽约街头醉成一团各怀心事唱着荒腔走板的歌,把纽约拍成一座悲情城市,悲哀却不沮丧